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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忽然想藏起自己的右手臂，可是无处可藏，现在，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她蔷薇蔓藤般的伤疤的右臂。她几乎想钻到地下去。她怎么能让他看见她这个样子呢？
公主，公主……她的嘴角不由得又浮上了一丝凄凉的微笑。她望着自己藏在泡沫下的右手臂，轻轻地，轻轻地一寸一寸抬起。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臂？满是蔷薇蔓藤般的伤疤，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听到“任性”这个词，以歌忍不住又轻轻咬住了下唇。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摇着头，夺路而逃。
以歌抬头，笑道：“谢谢爸爸。”
难道，她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可是，她的手却慢慢无力，从他的胸膛上垂了下来。
“对不起！”她猛地坐起，清醒过来，原来是一个噩梦。
她定了定神，听父亲已经向医生道了晚安，挂上电话，才举起左手，轻轻敲了敲门。
以歌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秋姐担心地看着她，却一直没有走过来，不停地看着客厅里的大石英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以歌就可以休息了。时间过得真慢……
“歌儿，我今天跟医生通话了，他说你右手的情况很好，一定要坚持做复健啊。”父亲想起了什么，嘱咐她说。
“小姐出来了。”秋姐赶紧上去，帮忙用宽大的浴巾擦着以歌的秀发。以歌自己只能用左手，擦头发十分费力。
她走在满是绿色藤蔓的小道上，空气很清新，感觉非常舒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荡漾着某种期待。果然，她听到了萨克斯金属般明亮的声音。她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像夏花一样美丽绚烂。
镜子里的少女也在一寸一寸，抬起自己的右手臂。
自己，原本就是个任性的孩子……任性……
“去洗个澡吧。水我已经给你放好了。”
“歌儿。”父亲慈爱地看着她，说：“今天我让秋姐做了你最爱吃的法国菜，有肥鹅肝、鱼子酱，还有松露，来，多吃一点。”
循着声音走过去，她看见了一个翩翩美少年，正吹着萨克斯，是她天天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他在背后大声叫道：“以歌，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那个声音让她撕心裂肺。
她静静地看着浴缸对面的圆镜。镜子里映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的脸秀丽得让人惊叹。
父亲在事情发生以后，对自己越发关爱和体贴，千依百顺的，连重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当她提出去打工时，父亲虽然惊讶，仍然没有不顺从她的意思。
这只手臂的主人，究竟曾经遭受了怎样的灾难？
她的右手钻心地痛。
她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宠溺地看着她，微笑。
彩色的泡泡仍在柔和灯光下飞舞。
洁白的浴缸，浸在童话般的泡沫里，暖热的水，她仰躺着，雪白的肌肤让水蒸气蒸得微微粉红。
他却温柔地笑着，走上前来，轻轻地，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把她的右手轻轻拿了起来，放在他的胸膛上。
秋姐真好，总这么体贴。其实自己真的很幸福，只是以前太不懂珍惜了，所以，所以就失去了一些也许再也寻不回来的东西……
那个人吹得很投入，她呆呆地看着他。
终于……终于熬过来了。
她微微一笑，父亲这半年来，到处寻医，总是安慰她说，她的右手恢复得非常好，但是要完全康复也需要时间，可是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她早就心灰意冷，不做它想了。可是她不想让父亲难受，于是，每天仍坚持做着复健练习，喝着苦药，再难也咬着牙，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性的女孩，她已经伤了一个最爱的人的心，她不要让亲人再为她伤心。
她转过头，不敢再看他受伤的脸，可是，仍然无法逃过他伤痛欲死的眼神。
以歌吐吐舌头，微笑着说：“秋姐，爸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每天都这个时候吗？”
秋姐怜悯地看着倔强地咬着嘴唇的小姐。即使在复健之时，她仍然用长袖遮挡着手臂，不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任何人看见。
她咬着牙做着右手的复健，额上又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以歌，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狠心……”他英俊的脸忽然间满是忧伤，让她再也没有勇气看他的脸。
她低头吃了一口肥鹅肝，细腻柔软，香醇可口，不禁赞道：“秋姐做的法国菜太好吃了，百吃不厌呢。”当然，秋姐最拿手的还是中国菜，只是偶尔在外国菜上小露一手，却已经让人无法不惊艳了。
镜子里的少女忽然又微笑了，凄凉美丽得无法形容。
“你看，你看，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还能见你吗？”
父亲在外面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地产商，只要一句话，本市的地产市场也会摇上一摇，沉默冷峻不爱说话，很有企业家不怒自威的魅力与风度。可是在家里，他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慈父，这是以歌从小最为自豪的。
他显然发现有人来了，轻轻放下萨克斯，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和过去一样温和而专注地看着她。
秋姐叹了一口气，说：“小姐，不是我说你，你不该这么任性，也不让大林开车去接你。老爷天天都很担心你，只是他怕你不高兴，不说罢了。”
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洗澡，在蓬松雪白的泡沫中游戏，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美丽，她甚至还在浴室里挂上了一串风铃，一边洗澡一边开心地听它叮叮当当地响。
可是现在，她最怕的也是洗澡。
而她的头上，已经是汗水涔涔。
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放心吧，我也相信我的右手一定会恢复的。我可是您的女儿，我不会丢您的脸，我怎么都不会放弃的。”
秋姐心疼地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便转身悄悄地走了出去。
“以歌。”那个人温柔地唤着她。
绿色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肥鹅肝、鱼子酱、松露是世界齐名的三大美食珍品，是法国的传统名菜，难得秋姐把它们全部烹制出来，以完美的技艺呈现在宽大的餐桌上，看着就赏心悦目。
秋姐赶紧迎上来，替她脱去外套：“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爷很担心呢。”
她低低喘着气，取出放在旁边的紫色手帕，轻轻擦着汗水。
父亲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歌儿，这我就放心了。不愧是我舒连方的女儿！”
“小姐！”她转身，是秋姐，正疼爱地看着她。
“爸爸！”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吃饭了，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
她的右手臂，狰狞地布满了伤疤！越抬手臂，出现的伤疤越多！触目惊心！但是，她仍然咬着牙，一寸一寸抬起，直到自己的右臂完全|裸|露于空气中。
少女的肩头圆滑白皙，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光泽。可是……
很累了，马上她就进入了梦乡……
“以歌，”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如歌谣般的柔和，“你跟我说过的，你的右手，有着倾听爱情的能力呢。你现在，来听听我的心，我心里的爱情……”
“非常感谢您，虽然没有起色，但是我也明白您尽了力了，您是我们市最优秀的医生，我当然信得过您。我女儿很坚强的，她的手一定会康复的，谢谢您，我也觉得意志是最重要的……”
而自己骄傲任性的性子，也是慈爱的父亲给惯出来的。
她怔了怔，微微笑道：“谢谢秋姐。”
她走到父亲的屋子前，轻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见了父亲低低的声音。
以歌听话地让秋姐擦着自己的头发。秋姐一边擦一边无声地叹气。每次小姐洗完头发脸色总是苍白的，她当然知道原因……可怜的孩子……
餐桌上，以歌拿着银叉和银刀低头吃着饭。
她悄悄换了鞋，柔暖的睡鞋踏在木制的楼梯上，轻软无声。
小姐原本是多么骄傲多么快乐的一个人啊，自从半年前的那件事情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真正开心地笑过了。
她让爸爸担心了，她要去告诉爸爸，其实没关系的，她会让爸爸放心的，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性自大、要风要雨的舒以歌了。
“歌儿！”父亲担心地看着她。
对着镜子，她已经无法逃避白天一直遮掩的事实。那满是蔷薇蔓藤般的伤疤的右臂，又悄悄滑入了雪白的泡沫之中。
以歌轻轻推开别墅的门：“我回来了。”
那是一面很美丽的镜子，产自欧洲，围绕着镜子的是一圈繁复而美丽的木制花纹，那种复古高贵的风味，常常让她产生错觉：自己是某个欧洲王室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