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其实，我希望说这些话的人是季川。
手机响了很久，季川才接，就在我打算问他在哪儿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句：“我正忙着呢，回头再说。”
他在上面也没写什么，只是让我多喝点水，多休息。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坐下等一会儿吧，很快就好。我一定为你调一杯我最拿手的奶茶，相信你尝了之后，一定会夸我的。”
去当家教教小孩？可是就我这点水平，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估计没什么家长敢用我。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家里，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十二点了。
现在，我心里浮现的竟然都是季川过往对我的好，一桩桩、一件件，是那么难以忘却，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从今天起，你的生活费减半！”
吃东西的时候，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总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觉。
我虽然见到了他一脸诧异的表情，也没有跟他解释。
或许，人总是会成长的，说不定季川是真的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跆拳道社团里，把社团里的事情看得比我这个女朋友还要重要。
我到厨房里找了点吃的，胡乱填了填肚子。
一下课，我拎起包就走。
三瓶啤酒的酒精含量虽然不多，还是令酒量不佳的我很不舒服，头隐隐地有些痛。
姚逸舟一把抓住我的书包，双眼直视着我，轻声问道：“温雅，你告诉我，这两天你急急忙忙的，到底是去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每天下了课就这么着急走？”
姚逸舟对着我微微地笑，他的笑容让我觉得，他好像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父亲见我出言顶撞，咬着牙一脸懊悔地说：“早知道你这样不自重，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留下！”
我找沈小鱼聊天的时候，她没空理我，说是要参加省内的数学建模大赛，现在要全身心投入到准备中。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短信，我打开，却发现短信是那个自称生我的女人发的。她说要向我道歉，希望我能原谅她，还说如果我回心转意，可以打电话给她，她想要再尽一次做母亲的责任。
这个时候，我真不希望他那么聪明……要是他没有猜中，那该多好，那样，我才能在这场几乎必输的爱情战争里保留最后的尊严。
到了学校之后，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反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从高一认识他的时候开始，我便和他无话不谈，缺乏家庭关爱的我和父母不在国内的他，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我的每一个决定他都能理解，我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明白我的初衷。
干了一会儿，老板娘对我上手这么快很满意，不住地点头。
走了几个客人，我刚收拾完台面，却见姚逸舟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我飞快地逃离学校，跑去奶茶店里忙碌起来，想要借此忘却心里的烦乱。可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件事情，你越是不想挂在心上，它偏偏越是在你的心里萦绕。
我不知道那个省内数学建模大赛是怎么一回事，帮不上小鱼什么，只能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和其他同学一起讨论问题，结果听了半天也听不懂。
我起身准备下床，却瞧见桌子上放了一杯水，水杯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我挪开水杯，拿起了纸。
或许……
如果让姚逸舟牺牲他的时间陪我，我真的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很久以前，他就总是为了陪我而不去练琴。身为朋友，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在这一点上，我和姚逸舟所想的估计一样，他也是一心一意希望我好……虽然我觉得不能那么自私，可是今天，在这个时候，我真的想放纵自己，自私一回。
说是这么说，实际情况却是……
思来想去，我都没有想到什么适合我做的，便打算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出去探一探。
下午上课的时候，姚逸舟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但没有说什么。等到下课，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课堂上，老师在点评之前布置给我们的作业，我没有什么心思听，满脑子想的都是在奶茶店打工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姚逸舟，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会告诉他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有人说，友情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在这个下午，我真切地体会到了这样的情感。甚至于，这段时间里，我竟然都没有想念过季川。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季川的号码。
晚上离开奶茶店的时候，我忍不住又给季川打了个电话。和之前一样，季川只是说了一句“挺忙的，回头说”，便挂了电话。
或许，季川真的是忙碌得连给我打一个电话问候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无心再听，用被子蒙住头，想要隔绝那些我不想听的声音。
这样的状态让我变得十分轻松，也让我更加珍惜自己和姚逸舟这难得的情谊。
看姚逸舟如此坚决，我也就没有再劝说他离开。
我瞪大双眼看着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回到房间，我直接上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很快便沉沉地睡了。
姚逸舟没有追问什么，转移话题，关切地问我：“小雅，打工累不累？有没有挨老板的训？”
前几年冬天，天气特别冷，我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湖里那么冷的水都没有让我觉得怎么样，可今天听了父亲这句话，我竟然觉得浑身发抖，心里一阵一阵地刺痛。
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姚逸舟微微地笑着，眼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会在哪里打工，我能不知道吗？”
“听你妈说，昨天有个男孩送你回来，那个男孩是谁？”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严厉，而他的脸色也一如既往地难看。
至此，我决定不再主动和季川联系。对于他这样反常的举动，我等着一个解释，或者……等待最后的宣判。
一定是姚逸舟送我回来的，看来他还是讲义气的嘛，没有把我一个人扔在饭店里，够兄弟啊！
看来，我只有选择勤工俭学、自力更生这条路了，顺利的话，说不准还能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到时候就也不用看他们一家子的脸色生活了。
见我拖拖拉拉的样子，他更是火冒三丈：“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喝得烂醉，还像不像话？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女儿，简直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只能这样想，只能这样在心里劝慰自己，否则，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以前，我想要凑钱给季川买礼物的时候，就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里打小时工，干一些收银和整理货品的工作。但是几乎每一天，季川都会从头到尾陪着我，直到结束，才和我一起离开超市。
这年头，不值钱的东西多了，最不值钱的便是眼泪。你觉得自己委屈，缩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可是在别人眼里，你的事才芝麻一点大，根本就不值得难过，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学校外面招聘兼职的非常多，我将告示一个个看完，然后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一家奶茶店的老板娘，得到了一份工作。
我看着姚逸舟，焦急地问：“快尝尝，好不好喝？”
姚逸舟找个地方坐下，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纸上的字迹很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姚逸舟的笔迹。
幸好他没有写什么肉麻的话，他要是再给我来几句肉麻的，我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想起那段一起吃苦的时光，我的心简直就像要炸开了一般煎熬。
说实话，在我最需要温暖关怀的时候，姚逸舟就出现在我面前，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姚逸舟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
我越想越觉得勤工俭学这条路的前途越来越光明，于是便开始盘算，究竟干什么样的工作会好一些。
我原本想告诉季川的，可我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突然想起了之前季川匆匆忙忙挂掉电话的事，便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姚逸舟的神情淡淡的，声音小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老板娘瞧着姚逸舟这么个好看的小伙子要待在她的店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当下便眉开眼笑地说：“小帅哥，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我看着他，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强忍着就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声说：“没事，也就几个小时罢了，没什么大事。反正我也不想回家，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就在我穿上鞋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隔着门板都特别清晰。
我顿时眼眶一热，这可是两天来，我听见的唯一关切的话。
我总觉得，面对那样一个场景的时候，我一定会特别尴尬。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川对我的态度和以前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或许，人总是会变的，总是会舍弃一些事和一些人，总是会觉得自己原先的那些付出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谈好之后，我急匆匆地赶回了学校。
我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床上，连回短信的心情都没有。什么叫尽一次做母亲的责任？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母亲，才记起还有我这个女儿？简直是太可笑了！
坐在我身边的姚逸舟见我一下课就往外溜，脸色特别奇怪。
其实，我这段时间总是一个人，真的觉得非常寂寞。没有了季川，没有了沈小鱼，我也只剩下姚逸舟这个朋友了……我真的不想心情低落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硬撑着，可是，我也不想总是耽误姚逸舟的时间，毕竟，他原本会把自己绝大多数的时间，留给他那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小提琴。
这次季川在电话里对我说的话竟然只有三个字，我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竟然连去跆拳道练习室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其实，我是怕自己去了跆拳道练习室之后，季川对我说的话连三个字都不到。
第一天打工结束后，我疲惫地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家里。
姚逸舟见我好像走神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见自己的手艺被姚逸舟赞赏，我顿时变得愉快起来。
有客人进来了，我又是一通忙活。
面对姚逸舟的询问，我只能耸耸肩，佯装一脸轻松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跟家里吵了一架，有点缺钱，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兼职。”
“小雅，你给我出来。”
到了奶茶店里，老板娘仔细叮嘱我需要注意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敢怠慢，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
第二天，我仍旧给季川打了电话，想要约他中午一起吃饭，可是和昨天一样，他只是说了句“还忙着”，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经过前两天的历练，老板娘对我日渐熟悉的业务技能很满意，坐在一旁乐得清闲。
我很快便调好了奶茶递给他。
我们是那么了解对方，所以他对我和家里吵架的事情不以为意，只是问了我一句话：“季川知道吗？”
我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去干什么呢？
我皱眉看着姚逸舟，长叹了一口气。
姚逸舟摇了摇头，轻声说：“反正我也不想去图书馆，也不想待在教室……况且，我在这里看书，还可以陪你说说话。对了，给我来一杯你的招牌奶茶。”
之前的打工时间特别难熬，可是今天，在姚逸舟的陪伴下，时间竟然过得飞快，而我原本抑郁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起初，超市的经理以为季川是闹事的，还打算报警，结果，后来把他也吸纳成了小时工的一员。
房门半开着，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姚逸舟喝了口奶茶，随即便微笑起来，朝着我比了个大拇指。
姚逸舟说完，便朝老板娘点头致意。
“我只是正好需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书，你别想太多了。”
这一瞬间，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堵在我的胸口，让我的呼吸一滞，就连心跳都变得急促了。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悠悠地说：“逸舟，你真的不用这样，我真的没事。”
我原以为还能趁着客人少的时候，跟姚逸舟聊一会儿天，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客人陆陆续续地来，一直持续到打工结束客人才少了些。
我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这日子还是得继续过，还得为了那已经减半的生活费去奶茶店打工。
老板娘对我端正的态度还算满意，看到我在她的指导下完成了奶茶的调制，便放心地让我在店里忙活起来。
过了很久，等觉得好了一些的时候，我便离开了家。
家里没有人，估计他们一家三口有活动，看电影或是看话剧什么的。
“温雅，我刚才点了你的招牌奶茶，赶快给我调一杯吧。”
季川好像真的是太忙了，从昨天开始，我给他打电话，每次他都是匆匆挂断。可我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去餐厅刷盘子吗？一想起那些油乎乎的剩菜剩饭，我便觉得一阵阵恶心。
于是，我只好一个人发呆，想着自己的事情，等想起父亲说过，要把我的生活费减少一半，顿时便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接过我调好的奶茶，放到桌上，侧身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
父亲那懊悔没有抛弃我的话，简直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一刀一刀狠狠地朝着我的胸口扎，让我的心止不住地滴血，那么疼，那么痛，疼到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痛到我连平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团成一团，蜷缩在被子里。
姚逸舟的话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咱能不这么刻意吗？我打工可不带保镖啊。”
这是第一次，我给季川打电话，一句话没说就被他直接挂断……我不愿多想，或许他真的很忙呢？
我听父亲这样说，顿时气血上涌，冷笑着讽刺道：“原来你还在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