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雨
“哦，小澄啊，你上次投到网站的照片我看过了，拍的很好啊！你知道新区新开发的度假村吧，那里也需要几张风景照什么的。”
骆佑潜抬头看对面的姑娘。
“这……”范经理为难。
贺铭也抬起头，顺着骆佑潜的视线看过去。
一收回视线，烟瘾又被勾出来，于是从源头断绝。
他仰着头，下巴抬起，下颈线条流畅自然，眼睛轻轻眯起来，然后冲着那姑娘吹了声口哨。
她试过几次镜，也演过几个龙套角色，但奈何没关系没手段，始终没有出来。
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好的原因，她气色很不好，唇色也淡，一点妆都不化时显得脸色苍白，许久未见天日的惨白。
贺铭叹了口气：“诶，骆爷，给我支烟。”
背朝着马路。
泡面汤在小火烧炙下咕咚咕咚冒起泡泡，金黄的浓汤，看着油渍渍的。
在本专业混得不怎么样，在摄影上却是有点小名气。
陈澄是电影学院的大三学生，表演专业，明天是舞蹈课考核。
“嘶，烧多了。”陈澄嘟囔了句，从架子上拿了一双筷子，就这么站着在厨台边开始吃，吸溜吸溜的。
骆佑潜站着的这一边，烟火气儿十足，吆喝的商贩，拥抱的情侣，亮堂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味道。
马路对面显得清冷许多——只站着一个姑娘。
他其实不算那种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人，那样的屋子也不是不能住。
陈澄应下来，挂断电话。
骆佑潜收回视线，又看了眼贺铭，被八卦眼神打量的感觉他不喜欢。
更何况是如今这么烦躁的时候。
陈澄有一个微博号，七八万粉丝，不为她演得那些龙套角色，单纯因为喜欢她拍的东西而关注她。
今天下午从出租屋出来时他的确是打算换地方住了，但是现在静下心再去想，无非是个睡觉的地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烟味随着不疾不徐的晚风弥散开来，烟这种东西，没闻到时倒没什么感觉，一旦闻到……骆佑潜的瘾被勾起来。
“骆爷，你又不像咱们，你其实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啊。”
对面那姑娘穿着一身暗红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裙摆飘动，贴在大腿上，勾勒出单薄的身躯，肩胛骨支楞出来。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继续，“一会儿下了雨她那些照片可能都得泡汤，纯属幸灾乐祸。”
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陆铭笑骂，还推了他一把，阴阳怪气地：“你很坏坏诶！”
“喂，范经理？”
她把身上的宽大短袖脱下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安安静静的什么信息都没有。骆佑潜勾了勾唇角，把手机塞回去。
她愣了下，飞快地把相机塞进黑色帆布包，然后把帆布包裹成一团抱进怀中。
又打算去摸烟，食指推开烟盒里头还有最后一支。
滚烫的面条滑进胃里热乎乎的很舒适，过几秒才后知后觉烫到了嘴。
便转身进了卧室挑衣服化妆。
陈澄懒得再烧饭吃，便用迷你小电锅煮了一锅的泡面，还是淘宝上销量上万的“宿舍神器泡面锅”，只要49.9。
而一旦化上妆，抹上腮红和唇膏，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看上去淡漠又性感。
“嗯？”
贺铭扬着眉：“没事儿！骆爷！我贺胖儿是什人！那必定对你肝胆相照忠心耿耿啊！你要喜欢就直说，我怎么也给你把手机号要过来。”
她迅速抹了把嘴，把沾了汤的手背伸到水槽下冲了一把，接起电话。
骆佑潜勾着贺铭的肩从网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了，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正要开始。
动作看上去还挺专业。
“没有。”
化完妆，陈澄随意地把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啾，又扯下些额角的碎发，在镜子前照了会儿，满意地笑了下。
一巴掌打在贺铭的脑袋上，两根手指夹着烟从他齿间拿出来，重重在地上摁灭了。
转眼即逝，只留下一阵难闻的汽车尾气味和各色香水味儿。
“咔哒”一声关掉火，陈澄用湿毛巾裹着锅柄把泡面倒进一旁的汤碗里头，热气猛的冲了一脑袋。
“最后一支了啊？那你还是自己抽吧。”贺铭犹豫了下，没接过那支烟。
身侧那人，这才慵懒散漫地直起身，微扯嘴角：“跟你说过，别提那事。”
“明天就要，你可以吗？”
她手指修长，指尖泛着不大健康的苍白，不像现在很多女生那样做了美甲，指甲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油，在白炽灯下翻着淡粉的光泽。
“太破。”骆佑潜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在黑夜里一下一下地拨动火苗，百无聊赖。
她也靠着给网站提供一些素材赚点钱。
“这事本来找了别人的，但是那人拍的都不满意啊，这不看你拍的照获赞挺多的就想让你试试。”
香味溢出来。
人间百态，尘世俗事。
陈澄莫名觉得有点像红灯区。
于是贺铭点燃烟，吸了一口。
来来往往的车流，来来往往的人流。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宾馆？”
贺铭还是狐疑。
陈澄顿了顿，又说：“这样吧，度假村应该需要夜景吧，我今天晚上去拍一点，如果急您就再找个人拍白天部分，如果能等我明天中午一结束就去拍。”
范经理痛快地应下来，语气爽朗得陈澄觉得自己的肩头似乎都被他重重拍了拍。
“她。”
陈澄应了几声，手里拿筷子搅着面条，想着一会儿挂掉电话可以凉得快点。
那姑娘左右看了圈，然后朝着马路对面跑过来。
由于下雨，她低着头眉头紧皱，看不太清楚脸。
瞬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黑色圆点，很快地面全部被浇湿。
一般来说漂亮姑娘素颜和化妆应该相差不大，但是对于陈澄来说相差挺大的。
拿起相机，从鞋架里拿出了一双绑带式凉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了双简单的白色板鞋。
“再说吧。”骆佑潜叹了口气。
“宾馆？”贺铭扭头看他，“你不是租房子了吗？”
毕竟从小到大到处野惯了，有时候直接在网吧睡一夜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样从家里出来后，紧接着就住进这样一个地方。
骆佑潜偏头斜他一眼：“一会儿再去买一包。”
还有点压不下来。
他本以为这姑娘会拿帆布包举到头顶避雨，没想到相机大过一切，雨点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陈澄用舌尖顶了下上颚，被烫到后有点滑溜溜的奇怪触觉。
贺铭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又补了句，“不靠你爸妈，你也能挣。”
她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头，决定晚上回来再洗。
出租屋里是典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条马路隔开两条街，简直就像一块巨大的隔热板。
“骆爷，美女诶！”
骆佑潜这会儿懒得动不愿意去买烟，于是想着要转移注意力。
夸张点来说，就是从白骨精变成了狐狸精。
骆佑潜一顿，把最后那支烟给他，隔着几步远把烟盒丢进垃圾桶。
骆佑潜叹了口气：“真没有，我就是在想——”
“明天？”陈澄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微微侧头。
两人重新回网吧，拿了背包出来，外头居然瞬间开始下雨，一颗一颗巨大的雨点落在地方。
他们站着的马路对面是一座天桥，隔着江，纵使是这样的夏初时节，那里还是有些凉的。
她飞快地把已经凉了点的面条吃完，泡得太久面都有点坨了，不过看陈澄吃面的模样似乎毫无影响。
卧室里拉了窗帘，窗帘是粉色的，是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阳光照射进来使整个房间都泛着粉。
“行！行！要是明儿我找的人还拍得通不过我再给你打电话。”
“范经理，不好意思啊，明天我有考试。”
骆佑潜没说话，懒散地蹲在路边，视线落在那姑娘身上。
接下来就是化妆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陈澄一边伸着脖子把那一口面条咬断，一边从屁股后袋里掏出手机，余光瞥了眼。
骆佑潜一愣，似乎有点眼熟。
“那你还要换地方住？”
没正经地想了会儿，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v领，背部若隐若现开了个叉。
她重新抬起头，拿起相机对着江对面不知道在拍什么。
变着角度。
“您这是……有兴趣？”贺铭不确定地问，骆佑潜什么时候这么盯着一个姑娘看过？
姑娘脖子上挂了相机带，低着头似乎是在按着什么。
落差实在是大。
主要是，她那件连衣裙背后还开了叉，从他们这角度看过去也能看见上面的光泽，让人很想……撩开点仔细看一看。
“哦，行啊，我知道，照片什么时候要？”
咔嚓，咔嚓。
——摄影网站，范
骆佑潜笑了声：“我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