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医院
“啊，怎么会伤成这样。”
骆佑潜半晕半睡，在噩梦中浮沉，好几次坠入深渊，又被一只摸上他额头的冰凉手掌拉起，推上浅滩。
她抬手撩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被额角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吓了跳，手心轻轻贴上去，烫得吓人。
怎么今天都是这问题，陈澄翻了一眼：“他朋友。”
“那他也太黏你了吧！”徐茜叶睁大眼惊呼。
“叶子，你再开回来一趟，在门口捡到一个残障人士。”
“你是谁？”
“……”说租客似乎不太好，一个高中生伤成这样身边陪着的居然还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租客，未免太可怜。
就这么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坐了几小时，全身酸痛，一动原先绷紧的伤口又接连刺痛起来，立马被钉在原地，倒抽了口气。
那场比赛后，骆佑潜成了获得那个级别金牌的最年轻拳击手，本该是从此被奉为未来拳王的时候，却在之后被一条夺人眼球的新闻遮盖过去。
“哦，严重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兴致缺缺，丝毫没有孩子受伤的紧张。
“……还好，已经处理完伤口了，现在在挂水，估计……”
“你老实说，你跟他认识多久了？”医院里，徐茜叶半只手挡着嘴问陈澄。
比完赛，他能自己回来到门口才倒下已经是极限，赢得艰难，到最后完全靠意志挥出拳头出腿。
“你跟他什么关系？”医生看着陈澄。
“跟人打架了？”陈澄皱眉问了一句，这伤这血，下手可真够狠的。
仰头看向陈澄的视线渐渐涣散开，紧蹙的眉头也松开，竟然头一歪就这么晕过去了。
“什么情况？你家门口？”
眼窝很深，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到眼皮上的一处褶皱，黑发湿漉漉，下坠的衣领露出大片白皙锁骨和胸膛，爆炸的男性荷尔蒙。
“阿姨。”陈澄说，“他现在在医院，还睡着，您要不要来一趟。”
陈澄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拿纸把脸上多余的墨与红都抹去，从骆佑潜兜里拿出手机，捏着他的拇指开了锁。
她接起，放耳边，没说话，等对方先说。
他无知觉地靠近那双手，把身体靠去那处凉爽，宽慰自己的高热。
“082号，骆佑潜！”广播叫号。
陈澄半揽着他拖进医生办公室，现在的高中生营养真是太好了，死沉死沉的。
等她开回到小区门口时，陈澄还是已经扶着那位“残障人士”等在门口了。
陈澄惊了一下，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在触及他滚烫的皮肤时心尖儿都颤了一下。
“姐姐也一样！”医生斥责一声，“你弟弟伤成这样也不管管？现在才来医院，直接疼晕过去了！”
她说着就抬手，贴上他的额头。
这他妈打得也太狠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肋骨断了一根。”医生看了骆佑潜一眼，“各种擦伤淤青，腿关节肯定还有淤血，家长呢！”
是被赶出来了？
醒来已是凌晨。
打开通讯录，翻了一圈，没找到备注着爸妈的手机号，刚准备给那个“贺胖”打电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徐茜叶直接一甩尾把车稳稳横在门口，陈澄拉开后座门把人给推进去。
到吹哨，宋齐直接倒在地上没起来，骆佑潜也在宣布完结果后，在欢呼声中直接跪倒在拳台。
【拳坛再现悲剧，新秀拳王当场打死对手，赛程上毙命】
“哎。”陈澄低着头，虚心听训。
“室友！？”徐茜叶的声音顿时升了八度。
“不知道，我一回来他就躺门口了，还发高烧。”
先前已经拍了X光片，医生正仔细看着结果。
“没事，我送你回去。”徐茜叶说。
两年没练习，他的力量和技巧都跟不上，到后来两人都是靠着一股气。
一串未备注的号码，地址是当地。
他唇线绷直，嘴唇没血色，下颌线因为忍受疼痛而拉扯住凌厉的弧度，仿佛下一刻筋脉就会破骨而出。
一边食指勾开他的衣领探头看了眼，啧啧，身材倒是不错，就是浑身青紫一片，真是看不下眼。
手心冰凉顺滑，是他梦中的触觉。
陈澄的体温一直偏低，手臂贴上他时有一瞬的灼烧感。
那个深囚于他的噩梦，像一道长鞭，劈开这两年他苦心营造的平静假象。
“他姐姐。”陈澄说。
骆佑潜从噩梦中抽身出来，一睁眼便见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姑娘，手臂还被他抱在怀里。
陈澄把他扶正靠到门板上，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徐茜叶打电话。
徐茜叶跟异地男友通完电话回来，陈澄刚把输液袋挂到挂钩上，回头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给他爸妈联系一下就回去。”
“就三天啊。”陈澄说。
骆佑潜被安置在座位上，陈澄站着，他两只手都抱住陈澄的手臂，脑袋抵住她的腰际，手指不安地在她小臂上摩挲，像一个溺毙者。
话没说完，对面打断她：“那就好，我就不过来了，你是他同学吧，等他醒来以后你让她给我发条信息，我把他东西给他寄过去。”
“啊。”陈澄顿了下，“我一会儿给他爸妈打电话。”
“烧退了吗？”
“我还得等他爸妈来了才能走呢，你不是明早有事吗，回去吧。”
敢情这不是个叛逆少年离家出走的故事？
是把他从深渊中救起的那块浮木。
“嗯，前几天刚来的。”陈澄看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又说，“旁边高中读高三的小孩儿。”
操，这是发烧了吧？
“嗯。”骆佑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左右张望了一圈。
“我现在过来，你把人带出来。”顿了顿，她又说，“算了，你别动他了，我进来。”
“我室友。”陈澄言简意赅，一边扯了张纸巾擦手，沾上了他的血。
陈澄垂眼看他，叹了口气。
徐茜叶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刚才是她送陈澄回的家，才开出去不远。
他愣了愣，松开手。
“对啊。”陈澄应了一声，“送去趟医院。”
陈澄站在骆佑潜旁边，手臂仍然被他抱着。
她始终没抽出手，也许是同样深知这种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尽管并不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变成这样。
“这谁啊，伤这么重？”徐茜叶往后看了眼，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个帅哥。
徐茜叶也没再坚持，说了再见便先离开了。
等把外伤处理完拿好药，因为单根肋骨骨折不需要特殊处理，只配了点消炎药，便去输液大厅输退烧针。
身侧的姑娘动了动，发梢蹭在他脖颈，抹着嘴坐起来，声音含糊温吞：“你醒啦？”
“喂，佑潜，睡了吗？”是一个女声，能听出年纪，应该就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