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弑仙未遂
这口气老成的话语自一名幼儿口中发出，感觉异常古怪，听得两人浑身不适。
“又要……骂我呆子是吧？”奚绝尘反倒抢先说道，“放心，我……死不了。”
“十一，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奚绝尘忽然开口说道。
可是现在，她想要保护他……
从此，她的梦里总是那一个他离开时的背影，她无数次流着泪奋力追逐，却总在那飘渺难寻处，失去他所有的踪迹。
“嗯？……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死皮赖脸跟着你？”
她望着他，心中黯然。她决心跟着他，便是想要守护在他身边，替他排危解难。可是刚才，却是他救了她。
“可是……”
“将功赎罪？”十一疑惑。
“别……别走！”
忽然有个奇特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听上去有些虚弱，却很清晰。
奚绝尘点头说“嗯”，借着她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来。
听到他如此说，十一猛地想起了他初见六道时问过的话——“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奚隐？”
“绝霄”两字，瞬间牵动她心底最深的伤痛。那一日在天澜山，景元最后走时正是带着这把仙剑。这五百年来她都在后悔——为何那一日，未能与他共生死？
“你们好狠的心……我现在身体变成了这样，毫无自保之力，你们居然要将我遗弃于此。这乌屠林里有很多妖魔，一定会被我的仙气吸引，将我拆吃入腹……”他竟连“本座”也不自称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巴巴。
想及此，她不免灰心，不住地叹息。
十一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脑子里迅速转过无数念头，最后露出个无辜的笑容：“恩恩，因果报应，天意难违。仙君你遭此一难，怕正是天意要你经历此劫啊！所以，怪不得我们啊……”
十一定定地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未从中看到心机和算计。看着这柔弱的婴孩，她也起了隐恻之心。其实他的确算是无辜，若对他置之不理，实在是有点可怜。
十一无奈地点头，低声道：“你这呆子好生厉害，居然差点杀死仙人，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一旦被天界知道，必会降下天雷来劈你！还愣着干什么，趁此机会赶紧走啊！”
“你说他是凡人？本座乃是上八洞品级的巡界之仙，他却如此轻易便毁去本座的法身，若不是拼力保住了内丹，本座便要灰飞烟灭了！”
她愕然，继而暗自高兴——他终于开始对她的事感兴趣了。
“混账！害了本座，就想一走了之？”
十一无奈地捡起那已经失去光芒的宝塔，六道立刻伸出小手，如获至宝般死死抱住。
两人猛然回头望向那声音的来源，继而惊呆——只见那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幼儿，粉雕玉琢般可爱。他的身边，落着那座紫玉塔。
“等一等！”
“我好不容易知道，他可能隐居在孤剑樨，因此几经周折找到此地——其实，我对他根本毫无印象，能否见他一面，于我而言也并非十分重要。抱歉，因为此事连累你陷入险地……”
“打开莲池下的机关，便可进入藏剑的密道。”六道答道。
“因果报应，天意难违，你们弑杀真仙，必遭天谴！”那娃娃怒道。
“等等，不要走！”那孩儿大叫，“本座可以不追究你们弑仙之罪，但你们要将功赎罪！”
“本座可以发誓，以后绝不会报复你们！”六道信誓旦旦道。
说完，他却压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竟是色做深黑。十一立刻催动九曜仙芝，化出两颗灵丹，一颗塞进他嘴里，一颗自己服下。
十一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唔……照顾个小娃儿倒并非难事，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怀恨在心，一旦恢复法力便报复我们？”十一皱眉。
六道一双肉肉的小手立刻死死地扒住奚绝尘的臂膀，明汪汪的眼睛忐忑地望着十一的表情：“我仙基受损，暂时无法恢复法力，只能保持现在这模样。你们若真的任我自生自灭，便会真的背负弑仙之罪！”
奚绝尘毕竟是凡人，怎可能受得住那妖蛛的剧毒？他刚才的行为，无疑又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十一又急又气，张了张口想要责备，无奈嗓子仍是麻木，怎样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呆呆地望着那小娃儿，脑中都有瞬间空白，继而面面相觑：“那个……是什么东西？！”
这下子，倒是奚绝尘听得愣住了：“他……果真是仙人？”
“机缘巧合，竟能得到战仙的仙剑？那把剑在何处，让我看一眼！”十一急道。
“你……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六道眼中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光芒，却又说道：“等一下，快把地上的紫玉玲珑塔捡起来，那可是很重要的法宝，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想想方才那一幕，十一心中一震。
若那把剑真是“绝霄”，她一看便知。景元的模样，和他那身一成不变的黑袍，还有他的笑意和怒容，所有的所有，她不曾有一样忘记。若真的是他那把仙剑，她一眼便可以认出。
原来这便是他孤身闯孤剑樨的原因。
五百年前，她的修为本已达到即将飞升的境界；那时，她心中最大心愿便是能够列入仙籍，以得到景元真正的认可。但是，景元既已不在，什么飞升，什么成仙，全都化为飞灰。
他的语气很平淡，十一却听得心中黯然。他好像做什么事都是随缘随性，似乎对他而言，生死并不重要，能否见到唯一的亲人也不重要。为何此人，心性能够冷薄到此地步？
“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带你一起走了……”
看出十一对那把剑表示出异常的兴趣，奚绝尘并未多话，只是按照六道的指示走到开满红莲的花池边，开启了隐秘的机关。
她沉默良久，站起身来：“这里的血腥味让人难以忍受，你现在能走么？我们离开这里吧……”
“绝霄？！”听到这名称，十一心中猛地一震，声音竟突然有些颤抖，“这把仙剑从何而来？”
明珠的光芒十分刺眼，她使劲瞪大了眼仔细看过去，心中竟有些忐忑。
可是，那放在剑架上的分明只是个剑鞘，虽然样式古拙，做工精美，当中却是空的。
随着那满溢的清泉慢慢干涸，底下的秘穴缓缓开启。
“混账！”六道又怒道，“杀人偿命！”
“还要怎样？”奚绝尘也有些不耐了。
“我亦是独身一人……不过我从小就知道，我父亲名为奚隐。只不过，如今世上根本无人知道他在何处。或许，他已经不在人间……”
这娃娃自称本座……？
“这孤剑樨中藏了一把仙剑，名为‘绝霄’。此剑威力无双，不可让凡人得到，更不能让妖魔染指。所以，我要将它带走。”
可是，没想到她的天劫还是如期而至。毫无准备和决心的她差点就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幸好有景元伞抵挡，才保住性命。只可惜，几千年的修为折损得所剩无几。人世险恶，作为一个异类，她依倚仗着九曜仙芝和景元伞的力量，凡事谨慎，才算是混得个自保无忧。
这，这，貌似大事不妙啊……
“你什么你？本座是六道！”
却见奚绝尘走回去，抱起了那幼儿：“我那狂症发作之时，根本就无法自控……抱歉了……”
“十一这个名字，是我从前至亲之人所取。可现在，我独身一人，无亲无故。”
“仙君您这不是还没死么？况且，我等不过是凡人之命，又如何能为真仙抵命？总之，就算我们抵了命，仙君您还是不值当，不如看开些，当是历了个仙劫，放我们一马罢……”她说着，就想拉着奚绝尘赶紧开溜。
他却摇头，一本正经道：“你的名字为何会叫十一，是因为你家中有十位兄姐？”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都是精疲力竭，各自不作声地坐下休息。片刻之后，十一体内的毒性便被九曜仙芝的灵力化解干净。她睁开眼，看到奚绝尘正端坐在中央那张大床上闭目调息，神情虽是沉静如水，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既是我害他至此，又怎能再将他弃之不顾。”他答道。
“是本座一位故友所留，他机缘巧合得到此剑，无奈怎样也无法驾驭，因此本座助他将此剑封在这孤剑樨。这‘绝霄’，据说是上圣境的一位战仙的仙剑，有着无上威力，斩魔诛仙，无所不能。因此，决不可让此剑落入他人手中。”六道严肃道。
十一大吃一惊，原来奚绝尘刚才杀人——不，是杀仙未遂，却使得堂堂仙君缩水成了个娃娃？
奚绝尘脑子里仍是有些糊涂，却从她的表情当中读懂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依言转身就要走。
“绝尘，莫非你要……”十一惊讶。她以为这种事情，想要负责任，就叫做自寻麻烦。
十一第一个钻进去，只见里面正中设置了一个石台，石台周围嵌了无数明珠，将台上照得光芒璀璨。而石台上，放了一座白玉剑架，剑架上静静地横着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