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诉讼时效
薄藤静下心来,再次翻阅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才看见报告中关于她病症的描述。
薄藤对徐凌双的反应有些困惑,怎么说呢,好像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淡的样子。
“陶岚岚长得很像二十二年前被杀死的最后一个女人——贾静芳。”布陌泽接过话,语气平静,唇齿间却有股寒意。
“吴先生,你和陶岚岚熟吗?”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四人来到目的地。所到地方是安置小区,基本上拆迁户都住在这里。
“不坦诚真是害死人。”布陌泽冷哼了一句,随后瞧了眼坐在里屋的秋萌,扶额自言自语,“我倒是够坦诚,不知道里面那个人明不明白。”
薄藤放下陶岚岚自杀现场的照片,起身对他们说:“二十二年前躲过追查的六趾,现如今再也没办法逃了。”之后,他只看着秋萌一人说,“虽然你的推断像是灵光一闪的合理猜测,但不妨碍我们将它变成事实。走,去宋迎全家里再检查一下那辆车。”
薄藤在前面走着,看似心无旁骛,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不比陈子桑和顾森那对死鸭子嘴硬的,这对关系明朗多了。
“秋萌,你坐我腿上。”布陌泽按捺不住,冷不丁地就对秋萌说,“我快热死了。”
“现在不比以前都会串门,当时我们住的那地方外来务工人员很多,都忙着上班工作,常常见不到面。不过,我就住在陶岚岚对门,这姑娘人挺好的,偶尔还会骑电瓶车顺路送我女儿去上学。”
得到同意,秋萌和布陌泽迫不及待地上前打开档案袋。
布陌泽挨着手机听了一会儿,啪地就挂断了。这一举动吓得薄藤差点揪住他的领子爆粗口。
薄藤开着自己的车,一路平稳,脑海里却一直在想徐凌双的事情,她刚刚那个态度,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你们看,她是在2014年7月8日的时候去的医院。”这时,秋萌先放下了旧案,来到他们身边,看了看那几张照片之后,忽而瞪大眼睛说,“就是车祸那天!”
没什么人,也就是她其实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别人。
布陌泽看了看秋萌投过来的目光,眉毛往上一挑,笑了下说:“你该不是想说,‘快死了’的对象指说话本人吧?”
徐凌双听到这话动作随即一滞,不太明白地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薄藤,见他微微摇头,便收回了手。
“警官,发生什么事了?”有个大胆的中年男子背着手上前问布陌泽。
“车祸那件事呢?”秋萌追问。
“嗯。”何纯华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是早晨六点起来扔垃圾的。那个时候,都没什么人。”
不过,更加坐立难安的是挤在中间的布陌泽。
薄藤仔细翻看每一张照片,死的时候陶岚岚身上穿的是睡衣,脚上没有穿鞋子,阳台处也发现了她的脚印。卧室里白天要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不麻烦了。”巩向朋阻止她,开门见山道,“您就和我们说说那天的具体情况就可以。”
办公室里忽然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所有人都不说话,好像在静静地等待什么。
徐凌双两手撑在桌面上,和秋萌、布陌泽他们一起看数年前的案件。二十二年前在这里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强|奸杀人案,轰动一时,警方没日没夜地调查,却丝毫没有进展。
“听谁说的?”巩向朋手执笔,眼神犀利,认真得无以复加。
“凌双。”薄藤叫住了她。
布陌泽将秋萌突如其来的害怕归结于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明面上他这么认为。上次秋萌情绪失控将人往死里打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此刻的感觉却和此前极为相似。
“不是前一天发现的异常也可以。”秋萌抓住这个停顿的点,赶忙乘胜追击。
按照陶岚岚父母说的话来理解,那么秋萌给出的假设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住她对门的吴先生听见了她坠楼的声音,只是误以为是别人扔垃圾。”布陌泽从档案中抬起头,看向薄藤说。
一脸风轻云淡地说着“喜欢”,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秋萌认定布陌泽是在为了举形象的例子开玩笑。不过这个玩笑,开得有点随便。
“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也记不清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不过好像脚上没穿鞋,是光脚的。当时来的警察,说是从五楼跳下来的。也没找到什么遗书,后来她爸妈来把她带回家,说什么也不肯解剖,后来就直接火化了。”
但,与其说是恶作剧,不如说他讲出了自己的心声。
心脏不停地跳动,脑海中翻涌的血腥画面就像是诅咒,每一个死去之人都在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用来自地狱的声音围堵她。
布陌泽站在原地,望着秋萌窈窕的背影,双手叉腰。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恨爸爸这么会赚钱。
档案里面的照片被布陌泽拿在手里,秋萌见他双眉蹙起,神情凝重,便也伸过头去想看个明白。
一晃,竟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负责调查此案的民警也已成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名叫何林涛,现已退居二线。在公安工作的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受这案子折磨,每天都能想起死者家属悲伤的神情,以及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凶手抓到了没有。
薄藤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在心里都将宋迎全和杀人凶手画上了等号。毕竟,巧合太多,不怀疑都难。
上车之后,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得到的信息。秋萌是第一个说的,跟在她后面上车的布陌泽还扶着她的手呢。
秋萌身子往后靠了靠,问:“坠楼的地点和焚烧纸钱的位置一致吗?”
“别靠过来。”秋萌抬手挡了他一下,反问,“我坐你腿上你也照样热死。”
“这是病例?”薄藤指着照片桌子上的一本蓝白相间的小本子问。
薄藤二话没说,将号码告知于布陌泽。他现在心急,恐怕连这个学生都看出来了。既然如此,也无须伪装。
“她有男朋友?”
何纯华想了想,摇头。但低头片刻之后,她抬头看看巩向朋,嘴唇嗫嚅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
何纯华摆手说:“我不是说这姑娘坏话,我就是觉得陶岚岚人还挺好的,听到这种事总觉得不太可能。但人嘛,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知道,事情传出来总有它的道理……”
“认识啊。”哪知这男子果断地回答。
“说实话,风声都传出来了,肯定对她有影响,她自己也肯定知道,但也没和我们说过,我也不敢保证。事情传得厉害那阵子,她见到我都不打招呼了。”
布陌泽二话不说,将她扶起到沙发坐下。内心虽然困惑不安,却不敢表现得过分。
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虑,她转头看向布陌泽,却措手不及地坠入了他深邃的目光中。
秋萌突然闷声抱头蹲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听完吴先生的话,布陌泽和薄藤对视一眼,脑海中还没有理出具体的线索来。总之,按照他们说的话,陶岚岚选择自杀是不可能中的意外,而这个意外的产生来源于车祸之后各种“言论”带来的灾难。
“下不为例。”布陌泽没有过多纠缠,乖乖地坐好,继续玩着手机游戏。
说到这里的时候,薄藤欠身,走到了外面。他拨通了徐凌双的电话,但没有接通。
“你打过去,他们自然哭得更厉害了。”布陌泽淡淡地说,“自杀死的,结果警察又找上门来,人家父母心里肯定不好受。”
“就是这样才生气。”
“应该是22号。”巩向朋下车后,只是说了个数字就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行走。
“凌双,你过来看这个。”
这时,布陌泽拉住了秋萌的手腕,毫不遮掩地说:“这公事公办的口吻,看来还在生气。”
“哪儿不舒服?”徐凌双感觉到秋萌的异样,关心地询问,上前欲扶起她。
“她就算不自杀,最多也只能活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徐凌双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
那么杀人呢?
徐凌双不清楚这一细节,只是说:“遗物清单上的东西她父母都核对过,并没有问题。”
判若两人,好像两个梦,没有关联,做梦的却是同一人。找不到逻辑,可她一笑好像什么都可以不问。
秋萌知道布陌泽说的内容和她没关系,但还是好奇地问:“徐法医在生他的气,为什么?”
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对电脑在行,秋萌心里将陶岚岚的特质记了下来,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怎么了?”布陌泽紧张地上前,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我说了那些照片少儿不宜,女孩子不能乱看。”
“但我不会。”布陌泽忽而笑着对秋萌说,认定了自己有钱人的身份,又着急地想要给秋萌吃颗定心丸。
秋萌心里堵得慌,看清一件事情和看清一个人一样,都难。她不能肯定陶岚岚的无辜,但死去的宋迎全绝对有问题。
巩向朋翻了几页工作笔记,往上面添了几笔后,回答:“还在查。陶岚岚的父母昨晚也联系过了,事情才过去两年,电话一打过去就在哭,大概还是没办法接受……”
“那我也心甘情愿。”
“别碰我。”秋萌头埋在双膝间,说话的声音沉闷、冷淡。
“喝点水。”徐凌双这会儿倒了杯水放到秋萌的两手间,贴心地说,“缓解一下。”
走出何纯华家,今天没上班的好多居民还是慢悠悠地在这附近晃荡。等到警车开走,这些人才围着何纯华问东问西。
“秋萌。”
薄藤垂下的双手捏了捏,不作停留,继续往前走。
秋萌攥着的手一下子无法松开,手心里都是汗。明明低头玩着游戏,布陌泽是怎么做到兼顾她的情况的?
“其实我和她也不熟。”“她”自然是指陶岚岚。何纯华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姑娘。同住一幢楼里,上上下下的,经常能看到。我不会上网买东西,她主动教我。这姑娘对网络还是很在行的。平日休息不上班的时候,还看见她在楼下倒腾着种肉植呢。”
“没有手机,只用公用电话同陶岚岚联系,城市边缘。”布陌泽不以为然道,“也有可能是有钱人玩的把戏。”
她知道死亡是件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陶岚岚这个年纪,痛苦、绝望、不舍,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吞噬她的意志。将死之人,谈什么积极向上,何来平静的心去面对自己即将在人间失去的一切?
徐凌双不紧不慢地说:“癌症晚期。”看着薄藤略显惊讶的表情,她又补充,“因此她的自杀合情合理。”
秋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神色冷峻道:“宋迎全有杀人动机。”
“这就奇怪了。”徐凌双看向薄藤,又扭头看了看后座的三人,“陶岚岚生前每月都有一笔固定的支出,但不知道是用于什么途径。”
打电话给谁?手机又在哪里?丢了工作是在车祸之后?带着这些疑问,布陌泽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她的父母有提到别的事情吗?”上了车之后,薄藤问,“比如陶岚岚身患癌症。”
秋萌同他直视,没有半点退让,却趁布陌泽光顾着看她之际,一把抢过了照片。
“走吧。”巩向朋上前拍了下薄藤的肩膀,又看向秋萌和布陌泽,示意他们两个跟上。
左拐之后,正巧看见徐凌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步履稳健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您了。”
“有钱人的话不能信。”秋萌淡然地给出了回答,不理布陌泽,追上了薄藤的脚步。
“说什么啊你?”
“刚在收拾屋子,有点乱。”何纯华将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收了起来,随便堆在了某个不显眼的地方,难为情地说,“家里开水都没烧过,等我去烧个水,泡个茶。”
屋内所有东西都没有被乱翻的迹象,也无第二人的痕迹。但看遍所有的遗物,薄藤微微蹙起双眉。
“我还顺便去档案室翻了1994年的案卷,资料都在这儿。”徐凌双手里抖了抖还能抖出灰尘来的另一个档案袋,又看向秋萌和布陌泽说,“过来看看吧。”
“我管你。”
“请问何纯华在吗?”巩向朋上前,对敞开大门的房子问。这第一层空间很大,声音听起来特别空旷。
“发现陶岚岚尸体是早上六点多,但死亡时间却是头一天晚上的十点到十一点。”薄藤声线原本就低沉冰冷,在说这话时,更让人感觉到阴森。
擅长网络的陶岚岚必定看到了网友拍的那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尘嚣四起的言论,控制了舆论导向,也波及了她的正常生活。或许,她早已被人肉,言论的迫害并不只是体现在网络上。
巩向朋打了二十几分钟的电话后径直回了办公室,秋萌、布陌泽等人也早已在办公室等他。
“你看这张。”薄藤抽出了另一张照片递到了她的眼前说,“就是病例。可她生的是什么病?”
巩向朋点点头,专心开车。
“对,当时那位工人听见了三个字——‘快死了’。”秋萌抓着驾驶座的靠背,身子往前挪了挪说,“我一直没想明白,那个‘快死了’的对象究竟指谁?”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回过神的秋萌突然间说的是胡话还是真相。
“那陶岚岚前一天有什么异常吗?”巩向朋继续追问。
“刘超还说查到了陶岚岚手机通话最多的号码。”薄藤又出其不意地补充了一句,“是一个公用电话。”
“不清楚,她有时候打电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和男朋友聊天,但我也没见过有男的来找她。”
两人日常的斗嘴模式开启,一边的徐凌双羡慕地笑了笑后,不自觉地看向了薄藤,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嗯,知道了。”寥寥几句之后,薄藤将手机递还给巩向朋,“刘超联系到上传视频的人,准备等你一起过去。”
此时,秋萌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才犹豫地说:“还记得巩队去询问9月7号晚上被焚烧纸钱的人吓坏的那位工人吗?”
急于撇清,不负责任。秋萌看了眼这阿姨,没有作声。反正言论自由的年代,似乎都习惯不负责任。
“就是这样。”秋萌笃定地回答,“会为了陶岚岚的死复仇的人必定和她关系密切,且感情深厚。那么陶岚岚每月不知去向的钱没准就用在了他的身上。”
徐凌双接过照片,薄藤则不停地翻着其他更能将这个视角里的东西拍清楚的照片。
“那你坐我腿上啊。”
秋萌瞪了眼从糟糕的角度分析这个问题性质的布陌泽,但没有进行反驳。因为,没准他说的也是对的。
更何况,她曾经就在宋迎全尸体上感受到过凶手的愤怒以及同归于尽的决心,那是将死置之度外的绝望。
何纯华将名片接过,忙答应:“好的好的。”
几个人整理好各自的情绪从办公室走了出去,才走到大门就看见小蔡急匆匆地赶过来,拦住他们略微激动地说:“陶岚岚的父母在二十分钟前打来了电话,说陶岚岚自杀前一天打过电话回家,说自己不再用这个手机号码了。”
“也有可能是我们小看了网络的力量。”回去的时候,换巩向朋开车。他嫌薄藤开得慢,毕竟接下来是真的有得忙了。
何纯华连连点头,随即招呼他们进屋。
随后,徐凌双挂了电话。薄藤仍旧一头雾水,为什么徐凌双会生气,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
秋萌凛然一惊,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一红,推开他说:“我没有。”
“不知道巩队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小蔡拿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内心的焦灼让他坐立难安。
秋萌在随着薄藤往另一幢楼里走的时候,随口说。
“强|奸过后割喉致死,下半身裸|露。当时办案民警认为凶手极其厌恶女人。”布陌泽看着死者照片,心里默念着这些话。即便是照片,也让他觉得不舒服。
还是说,他其实根本没在玩游戏?
“陶岚岚的手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问。
何纯华虽然应允了警察,但真的来询问的时候,又觉得别扭,还忍不住担心起邻居对她的看法来。
布陌泽轻声“啊”了一下,他恍然大悟道:“难怪视频最后,陶岚岚哭了。总觉得那哭声不是委屈……原来是无助。”
布陌泽应声点头:“他不是还听见了说话声吗?”
“以她这样的性格,不到绝路根本不可能选择自杀。”
何纯华尴尬地点点头,眼睛带过了除巩向朋之外的其余人。纳闷,警察办案要带这么多人?而且,还有两个看上去特别年轻。
“姓吴,口天吴。”
坐在副驾驶座的徐凌双继续翻看着手头的资料,随口问了句:“那她父母有提到每月寄钱回家的事吗?”
徐凌双也有些惋惜地说:“嗯,那晚没人发现陶岚岚自杀了。”
“那个公用电话所在位置是城市边缘,同陶岚岚频繁通话联系的很有可能是个经济并不富裕的男人。”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非厌恶女人,他只是生活中的失败者。”秋萌手捧着杯子,态度认真道,“杀人案发生之前,宋迎全就已经和老婆离婚,他绝对没有健康的性生活以及家庭的存在感。而且,两起强|奸杀人案也不是他唯一做过的事情,很有可能还存在其他受害者。再加上,宋迎全有辆车,这和当时警察调查的方向是吻合的,只是宋迎全开的不是出租车,而是私家车。”
秋萌微眯起双眼,反问:“那你为什么看了?”
“您不要有负担。”巩向朋看出了她的担忧,宽慰她说,“不会对您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的。”
“我可是男人。”布陌泽眼眸澄澈,嘴角带着一抹坏笑,故意靠近秋萌说。
“这里有个男的正为你愁眉不展,如果你还是不想接他电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挂了。”哪知,电话接通之后,布陌泽有些无聊地说了这些他并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话。
巩向朋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面带微笑,却也有些抱歉。他说:“我们在电话里联系过。”
“走,先上车。”薄藤拍了下小蔡的肩膀说。
“那陶岚岚本人知道吗?”巩向朋看着何纯华,本想再追问。可她对之前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再问一次,恐怕也是模棱两可。
另一边的薄藤对着电话里的徐凌双说了结束语:“找找看还有没有现场照片,尸体没有解剖,留下线索就很少。有什么结果第一时间联系,还有……”他顿了顿,问,“你在生我气?”
好在这一排排别墅外墙上有标注着数字,走了没多久就顺利找到了报案人的家。
“嗯?”
看来视频里的陶岚岚不是平常状态下的陶岚岚。布陌泽想了想,还没开口接着问呢,吴先生自己就聊开了。
“那你们去忙,有需要随时联系。”徐凌双也站起身,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半路上,巩向朋接到了刘超的电话。因为开车的缘故,副驾驶座上的薄藤伸手将手机接过。
“陶岚岚生前频繁联系的人如果真的没有手机,那会不会存在她将手机送给此人的可能?”
“这就奇怪了。”薄藤盯着清单上的东西,顿生疑虑。
不一会儿,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妇女,微胖,留着中长发,神情温和,目光柔软,让人一下子就被这第一印象给吸引了。
警察的到访,在百姓看来总归不是好事。
关于这点,薄藤在和徐凌双打电话的间隙也听见了。惋惜的心情自然是有,但却无法对任何人做出指责。如果换作他们,三更半夜听见奇怪的响声,估计也不会特意起床去查看。
“我喜欢你。”
秋萌和巩向朋交换了下眼神,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一边的布陌泽扭头看向了在门口站着的薄藤,以及有几个走过来探头探脑的家伙。他想着不如出去问问,便也走到了屋外。
“没有啊。”小蔡甚至有点奇怪,他说,“其实陶岚岚家里还有个哥哥,他们家有点重男轻女。他哥哥倒是大学毕业,却没有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前两年才娶上媳妇,当时陶岚岚还拿出了五万块钱。”
“喂?”
巩向朋以最稳妥的车速开回局里,整理了下手头的线索之后,没顾得上秋萌和布陌泽,联系上刘超,同他一起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从秋萌坐的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薄藤的侧脸。这个薄藤不光是正脸冷冰冰的,就连侧脸也是。不过,眼下他好像在焦虑什么。
实际上,他看到现场照的第一眼就隐约觉得不对劲,等他看到贾静芳的生活照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薄藤在一旁听得瞬间脸色一变,他盯着好似恶作剧成功、扬扬得意的布陌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小蔡摇头。
“还有,宋迎全在案发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一直躲避了二十年。而回来的日子刚好选在了最后一起案子的案发日期。巩队的怀疑是对的,那是诉讼时效,他一直在等。”秋萌冷静地说着,期间看了眼徐凌双说,“陶岚岚事件就是个意外。宋迎全之所以在视频中表现得那么古怪,是因为……”
徐凌双都已经走了过去,听到声音又退了回来。见是薄藤,她平淡地说:“到办公室来。”
“嗯,是有几分相似。”秋萌点头应和,继而说,“时间、地点、人物都诡异般地重合,他不吓死才怪。”
两人目无旁人的做法,让靠窗坐着的小蔡极度尴尬的同时又被虐得生无可恋。
“贪恋美色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秋萌拿着抢过来的照片,得意地说。
“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曾经和陶岚岚居住在同一幢楼的居民联系到了,等会儿要过去一趟。”巩向朋坐下就开始倒腾办公桌上的工作笔记,边整理边说。
“正好,局里的车都被开走了。”原来那个时候,巩向朋在桌面上一通乱找是在找车钥匙。他开心地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薄藤接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拍摄时间。
“只贪恋你一人的美色也没有好下场吗?”
布陌泽忽而一笑,非常有礼貌地问:“这位先生,你贵姓?”
“嗯,在电话里边哭边把我骂了一顿。”经手办过这么多案子,巩向朋已经对很多负面情绪有了免疫能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同理心。他继续说,“我让组里另外的同事去找她父母再详细了解下。目前,我所知道的仅是陶岚岚跳楼自杀这一事实。”
“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不太好。”他凑近她,眼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声音不减道。
车内人对于这三个还不能完全肯定为真实的话沉默不语,但确实令人在意。
“神经。”
巩向朋速录着她说的内容,在她停下的时候问:“当时发现尸体的只有你一个人是吗?”
布陌泽困惑的声音让薄藤暂时将女人费解的心思抛到了一边,走到他身边,问:“陶岚岚的男朋友?”
四个人前前后后进了办公室,徐凌双直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纸,回身走到薄藤身旁说:“这是传真过来的陶岚岚跳楼后的现场照,以及陶岚岚的尸体照。”
如果凶手命不久矣,那么他破罐破摔也不难理解。
巩向朋在“陶岚岚的手机”这几个字上画了个圈。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手机,就连她父母也说遗物里没有手机。
良久,秋萌抬起头,好似混沌过后的灿烂阳光,对着布陌泽莞尔一笑:“腿麻了。”
“木头。”
“找谁?”
秋萌翻了几页,听到薄藤提出的疑问,也说:“布陌泽打过陶岚岚的手机,电话是接通的,但并没有人说话。”
布陌泽在拨号键盘上摁下了徐凌双的号码,响了三下后接通。
“别瞪我。”布陌泽肆无忌惮地说,“你女人让你用自己的手机给她拨电话。”
何纯华犹豫了半天,说:“陶岚岚这姑娘吧,很早之前听说她品行不好,说是把人家老人撞了,硬说老人碰瓷,还不给赔钱。”
“号码给我。”布陌泽看到给徐凌双拨打电话无果的薄藤,上前一步说。
布陌泽蹲在她跟前,轻声细语道:“但,你可以碰我。”
“少儿不宜。”布陌泽一把藏起了照片,严肃地说。
薄藤听后,闷闷地转身,却乖乖地再次拨打了电话。
布陌泽瞅了他一眼,问:“认识陶岚岚吗?”
她们搅得她不得安宁,将她囚禁于噩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将尘封的秘密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告诉她——“他逃避的惩罚,都由你来承担。你不死,我们不灭。”
“谢谢。”巩向朋合上笔记本,起身递过去一张名片,“要是想起什么事,打电话联系我。”
期间,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薄藤站起身扣上了西装的纽扣,对巩向朋说:“要去哪儿,我送你。”
事情好像渐趋明朗,可这个悲伤的事实却把秋萌的心给揪了起来。她内心深处沉眠的恐惧在这一刻苏醒,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
“小陶就是命不好,发生了那种事。按我说这姑娘心善,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半夜我和我老婆都听到她在哭,好像是边打电话边哭。那段时间,小陶丢了工作,听我老婆讲,就是因为网上的视频被领导看见了。说来也是,那天晚上我听见了咚的一声,以为谁又往楼下扔垃圾,没想到……”
“哎,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奇怪,这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没了?”何纯华说的时候并没有很伤心,多的是同情,以及惋惜。她配合着情绪,摇摇头,“那天早上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见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地上都是血,她就那样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吓得把垃圾一扔,就叫人帮忙了。”
死者被割开的喉管血淋淋的,翻开的皮肉就像是深渊大口,触目惊心。她们的胴体并不美妙,呈现出来的是痛苦呐喊的口型,死前最后的挣扎。
“巩队不是说还要再找她父母问清楚吗?具体听听她父母怎么说,我们再做判断。”布陌泽重新埋头于陈年旧案中,不紧不慢地说。
望着他的刹那,却听见他温柔又焦急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徐凌双赶忙走过去,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巩向朋弯着腰在浏览内部网页,看了几条通知之后,直起身说:“还是要找报案人确认一下。”
何纯华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如释重负。
“好。”徐凌双也应答道,“顺便打电话告诉巩队我们的动向。他这一天到晚都没吃什么,尽是在外面跑。不过接下来,他还是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