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钢丝绳索
阿德里安一口气就卡在胸口，看着柯克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那些懒散那些戏谑那些轻松却充满了嘲讽，不由地，他有些心虚也有些愧疚，仓促之间连忙低垂眼帘闪避开来。
“入室抢劫，四重谋杀，一家四口遭遇残忍杀害，两个孩子，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调查。”
阿德里安在急风骤雨之中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那都是他们的错。”
“正义呢？”
“现在的重点是媒体吗？”
看着眼前的柯克，阿德里安陷入痛苦的挣扎与矛盾的拉扯之中，“上帝，你就是一个疯子。”
“但现在整个NYPD预算紧张自上而下都在削减加班费，包括盯梢时间、日常办案时间等等全部受限制，即使完成工作并且申请加班费，那些文书也全部都是一堆废纸，加班费从来不曾兑现。”
没有等待太久，审讯室的大门就立刻被打开，冒出一颗脑袋，左右打量了一番气氛紧绷的审讯室，流露出一抹惊喜，亲切熟稔地打起招呼。
“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我才刚刚买了房子，如果我丢掉工作的话，房贷怎么办？玛丽安娜会杀了我，我不想丢掉我的房子，我也不想丢掉我刚刚新买的烤肉架。”
“也许他们就需要‘时报’的一记耳光才能够清醒过来。”
阿德里安愣住了。
阿德里安翻了一个白眼，“你是说，你就在乎？因为在乎，所以就把‘时报’牵扯进来，就把整个警局牵扯进来；因为在乎，所以这位私家侦探先生为了伸张正义而免费工作，对吧？就好像德克斯特－摩根（Dexter－Morgan）一样。”
脑海里思绪汹涌，数次话语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拉了回来，最后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
柯克，毫不示弱。
“审讯室？哈哈，哈哈哈……”
原因很简单，这是整个城市预算的问题，不同部门不同环节的角力，近年来警察部门的预算居高不下引发诸多争议和抱怨，以至于市长也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寻求一个平衡，尽管警察工会已经通过正式程序提起申诉，但预算问题的利益牵扯甚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
“草！该死的！”
“谁！”
“你认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滚，这不好笑，让我出去。”
“尽管是流浪汉，但依旧是谋杀，NYPD就这样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警察的愚蠢和懒惰。”
史蒂芬满脸都是困惑，“谁？谁数钱？”
阿德里安郁闷地挂断电话，总觉得自己应该暴风离开狠狠摔门结束才对，但现在，气势就全部都没了。
“但真正可悲的是，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身体一个前倾，椅子重新四脚着陆，左手重重拍了拍桌面。
越说就越生气，越说就越激动，阿德里安就好像顶着一团火焰一般。
“呵。”
啪。
“见鬼的上帝，当然是他们的错。”却转眼就再次被柯克的气势吞噬淹没，“史蒂芬是否应该庆幸他不需要搭乘地铁前往调查？”
啪！
在外人看来，警察工会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呢？
一个小小缺口，却引来全面决堤，在一个敌友不分的陌生人面前。
“真相呢？”
“原因？”
石破天惊，一声巨响。
“所以就把媒体牵扯进来吗？”
那种感觉，难以准确形容，就好像站在钢丝绳索之上一般，往前是悬崖，往后是峭壁，然后就被困在中央，进退两难也左右为难，环顾四周就这样陷入一个无依无靠的境地，任何一步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这就是全部了？这就是你的观点？”
此时，阿德里安才注意到，自己叼着香烟，却始终不曾点燃，掏出打火机，但好像坏了，怎么打都打不亮，“我……我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一点关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没有见过面。”
但也许，恰恰因为是陌生人，有些话语反而更加容易说出口。
阿德里安知道自己应该刹车，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大喊着“住嘴住嘴”；但话语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说着说着，就如同打开闸门一般，压抑太久以至于再也无法控制。
阿德里安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转身离开，他应该到此为止，他不应该和这个家伙继续纠缠下去。
柯克不怒反笑，直接轻笑出声。
“我们应该怎么办？”
“醒醒，阿德里安警探。”
柯克说，“谢谢夸奖。”
然而！
愤怒。怒不可遏，却又在愤怒之中充斥着无奈。
看着眼前的柯克，阿德里安陷入痛苦的挣扎与矛盾之中，勉强从困境之中挤出一丝残存理智的话语。
“谁做的这些狗屎烂事？”
一般来说，调查案件和出任务一样，警局往往会派遣两位乃至更多警员搭档，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但现在，加拉格以经费紧张为理由，由一名警探负责案件调查，这着实太离谱太出格，却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决定。
“你应该看到了，史蒂芬一个人是如何挣扎如何煎熬的。”
“嘿，伙计，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阿德里安朝着柯克竖起中指。
“你以为我们不想继续调查吗？”
转身，阿德里安就准备离开审讯室，结果——
不需要转身，阿德里安就能够想象柯克嘴角的笑容，“闭嘴！”
一个转身，脚步已经准备迈开，却又一个停顿，重新转了回来。
柯克举起打火机为阿德里安点燃香烟，“归根结底，这是我们的生活，我们需要做出选择，并且为每个选择负责，对吧，阿德里安警探？”
“让我告诉你，加拉格不在乎连环杀手，也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他只在乎今年大选完毕后是否能够升职是否能够平步青云。”
阿德里安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掏出手机，拨通外面分机电话，“是我，阿德里安，我被锁在审讯室里了。”
柯克并不介意，将双手放到脑袋后面，如同正在晒日光浴一样，“警探，如果你们愿意履行自己的工作，也就轮不到我登场了，你说呢？”
“行，马上来，哈哈哈。”
犀利，尖锐——
阿德里安也展开了反击。
阿德里安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却没有来得及吐出来，脚步有些踉跄，落荒而逃一般地，只是想要离开。
眼前的打火机亮起一簇火苗，阿德里安抬起头，然后就看到火光后面柯克的那双眼眸。
他，应该怎么办？
“这些是谋杀。”
当然，加班费不会消失，只是需要推迟，从推迟一个月到推迟两个月，一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落实。
“加班费！你们上司加拉格把人手调到其他案子里，就只留史蒂芬一个人……”
“呵呵。”柯克轻笑出声，“阿德里安警探，没有人在乎这些流浪汉，他们颠沛流离，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们就这样被放弃被遗忘，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但他们依旧是生命，他们的死亡应该被看见。”
还不等对话继续，身后的警局办公室就爆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风暴。
“哈哈”，柯克毫不留情地发出爆笑。
“你听到了吗？谋杀！”
柯克又重新坐直身体，慵懒地靠向椅背，满脸云淡风轻，“疯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草。”
打不开。
“即使现在继续调查下去，就只有七具尸体，还有成堆成堆的垃圾，没有任何一点证据是可以使用的，没有线索，大海捞针，根本就不可能破案。”
阿德里安翻了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史蒂芬，清醒！你清醒一点，否则被别人卖了，还在那里乖乖帮忙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