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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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那人粗鲁地打断他,把枪放到一边,“你身上带伤药了吗?”
卖伞郎一愣,这人是个军爷,还是个流氓。卖伞郎拿出药给他。那人一言不发地拿出药闻了闻,确定是创伤药。
接着两人都无话。
谢翎想了想,也对,一个小小卖伞郎是拿不到通关文牒的。
他无头苍蝇般到处走,夜色渐浓,远处是野兽的嚎叫和惊起的鸟雀四下逃窜的声音。他摸索着前行,看到一挂瀑布下的潭边有燃起的火光。
“大漠不下雨的。”
次日清早篝火熄了,只余袅袅残烟。
那人看了他半天,突然“噗嗤”笑出来,而后肩膀止不住地耸动着,接着开始哈哈大笑。
那人想也不想,把药包递了回来,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卖伞郎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强装淡定道:“小人看到篝火才过来的,如有冒犯之处……”
“到处都打仗,我去哪里都一样。赤松一打仗,紫国就封了遇龙河的渡口。”
那人回头打量他,他也打量那人,那人生了张斯文俊美的轮廓,一双眼睛却好似从头狼的眼眶中摘出来的,那是从血雨腥风中一路杀过来的人才会有的气息。
卖伞郎解释道:“而且我就生在流苍国,家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
那人拿了在野兔上涂涂抹抹半天,野兔香味四溢,他撕了个腿递过去,“谢礼。”
卖伞郎走过去,看到篝火边坐着一个人,火上架着一只野兔在烤。
卖伞郎还是少年未长成的身姿,五官精致如美玉,这张脸生为女儿身英气十足,生为男儿身淑雅俊美,都是极好。
卖伞郎惊骇不已:“……迷途的货郎。”
这是个不拘小节的兵痞,但信任他这个陌生人,还给他兔腿做谢礼,不坏。
“带了。”
“连辣椒粉也带了?”
“军爷,您伤在右肩不方便,让小人帮您吧。”
卖伞郎拿碗取来干净的潭水,把一部分药粉化在水中,先是重新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拿出随身的小刀在火上烤了,削去一小部分腐肉。把伤口彻底处理干净后,卖伞郎伶俐地上药,拿出柔软的白棉布一层层地包扎好。
“家里人都没了,怀渡县在江边,也不太平。”
卖伞郎找出盐巴递过去。
上一世,白泽岭深山处,卖伞郎背着竹筐走在狭窄的羊肠山道中迷了路。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卖伞郎看他笑成这种爽朗如松的样子,与那杀神判若两人,当下也笑了。
“……哦。”谢翎哑然。
山中毒蛇猛兽多,又难免风寒发热之类,出行在外的货郎都会随身带些药防身。
那人又问:“有没有盐巴?”
卖伞郎看了他一眼,接过兔腿,像个松鼠一样双手抱着小口小口地啃。他饭量小,吃了一小半就饱了,从竹筐里拿出油纸包好放回竹筐里,接着再捧起木碗,慢慢喝水。
谢翎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从那堆甲胄里拿出已经削成簪形的木棍,拿出小刀一点点地刻。沉默了半天,谢翎才略沉重地道:“对,你哪里都不用去,我们流苍军队会守住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都不去。”
卖伞郎去了九十九桥镇。
“现在赤松国和我们流苍国在打仗,军营就驻扎在山中,两国交界之处,随时可沦为战场,你不该来。”
“你是谁?”
“那雁丘国……”
那人一伸手:“给我。”
那人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漉漉地绑在头顶,甲胄叠放在一边,赤|裸着伤痕遍布的上身,正扯烂了衣料一点点地擦拭右肩皮开肉绽的剑伤。就在卖伞郎离他几步远时,他突然抓起身边长枪,锋利的枪尖抵在他喉咙的一寸处。
卖伞郎把辣椒粉也默默递过去。
卖伞郎说了名字,笑笑的:“流苍怀渡县,小人是个卖伞的,正要去九十九桥镇,军爷就叫我伞哥儿吧。”
“好,伞哥儿,你怎么到这白泽岭来了?你年纪这么小,家里人不担心吗?”
谢翎回了军营。
从头至尾,二人都没有说话,那人只是从头到尾都盯着卖伞郎近在眼前的脸。
包扎好伤口,卖伞郎重新换了一碗清水,默默坐在篝火的另一边,从竹筐里拿出烤干的玉米饼,一点点地掰碎塞进嘴里,嚼得极慢极文雅。
“我叫谢翎,流苍九十九桥镇人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