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屈辱
“迦夜只是带回下属，何来抗命之说。”
男人消失了，怨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我命你离开。”
他何尝不知。
那时还真没想过能活到今天。
“不敢有劳长老。”
“换成别人怎样？”
他强自镇定，将马还给司驷监，又随挑好马匹的仆役一同走出，心下决定再不走出苑内。
“他是我的影卫，教王所赐，并非可以肆意胡来的对象。”
“教王也会改主意，即使是迦夜，我去要人，她难道不给么。”轻飘飘的话像是断绝了所有退路。
“迦夜不敢，殊影办事迟迟未归，是以过来看看。”女孩垂着头，像是不曾看见发生的一切。
游移的手离开了身躯。
一旁的仆役脸如土色，恐惧已极，慌乱的牵马奔逃而去。
如此难测的困境，该如何自处。
终于约略猜出了九微的意思，一时啼笑皆非。“你在胡说什么。”
“枭长老，不管什么情况，记得离他远一点。”
三大长老的徽记，唯一不曾见过，只有九微警告过的……
许久不曾骑马，无须鞭策，骏马迅捷奔驰，转瞬已将屋宇抛至身后。山间极大，还有成片的青碧草原，在夏日中散发着草木清香，策马临近一条清澈的小溪，马儿在全力奔走后微微喘息，耐不住诱惑走进溪中，埋头啜饮溪水。他索性跳下马，清凉的水浸过足踝，时有灵巧的游鱼蹿过。
男子忽然静下来，拾起丢在一边的衣服穿上。“好，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只怕到时连你都……”
“你知道我好男风。”男子挑起他一绺头发，目光中写着赤|裸裸的欲望。“跟着我，会比迦夜好得多。”
一把大马士革弯刀映入眼中，羊皮混以乌丝缠柄，作工精致，刀身不长，极适合随身佩带。
被一个男人……牙龈已经咬出血，直恨不得自己瞬时死了才好。
“大事。”少年扬起眉，竟有种兴奋期待的跃动。“弄不好会翻天覆地。”
“殊影，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忍。”
屈辱的感觉铭刻不去，心里一时恨极。他看着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女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既是如此，请长老言明教王后，殊影才好跟随。”他闭了闭眼，挤出话语。
事已至此，他镇定下来。
九微也许还能用血肉换来机会，中原人的身份……注定会被提防监控，连类似的谈话都会多少牵累到九微，他不是不懂。
“不日将往莎车国。”
翻天覆地……是教中有变？
梦魇般声音钉住他的脚。
女孩收回手，转过身，等他整理破碎的衣物。
少年低低的笑了，“七杀果然都不简单，还是不带你去？”
“还是不必了，迦夜正在等属下回去复命，改日再聆长老教诲。”不用张望，他也知道对方故意挑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堵截，脱身只怕……
风吹过，掠起了额发，少年稍微失了神，呆了片刻忽然叫起来。
九微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殊影，提醒你小心一个人。”
“站住。”
他猝然弹起身，指掌并立如刀，攻出最狠毒的招式，那个男子似并不意外，翻身闪避，随手拆解。不顾两败俱伤，只求能夺开一线逃走，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打心里越凉。一只手穿破了防卫狠狠击在腹部，他疼得痉挛起来，一错神已被制住要穴，动弹不得。
“说真格的，教里最近或许会出事。”九微在他身边坐下来，伸直双腿。
“谁？”
“属下是七杀中迦夜的影卫。”
想像伙伴的狼狈，他忍不住失笑，忘了刚才的心事重重。
蓦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她终于抬起头，黑色的刘海下，冷冷的双瞳宛如暗夜。
身边的仆役躬身行礼。“见过枭长老。”
“我本来想……”她背对着他，微微叹息。
“我是帮不上你了，你自己小心。”他默然良久，缓缓回答。
“这次莎车之行，你和我同去。”
“他……好男风，听说曾经对弟子用强。”吞吐了半天，还是说出来。“迦夜住的地方很偏，你又不常出来，可能不太清楚。”
“还好我跑得快。”九微夸张的比划，“那些箭冷嗖嗖的擦着我飞过去，差点屁股上就要多几个洞。”
“什么？”他没听明白。
“殊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子弯腰附在耳畔，音如鬼魅。“今天，你躲不过。”
“你听说过我。”男子踱至他身边。
黑发在肩头拂过，丝丝凉凉。只觉得身上一松，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翻腕抓住，直切脉门，又在瞥见的一瞬松懈下来。
她也笑了，冷漠的眼神暗藏锋锐。“长老哪里话，只不过为了一个影卫伤了和气，未免让人笑话，届时教王面前也不好交待。”
“嗯。”
“岂敢，迦夜只是提醒长老莫要为了一时激动不顾大局。”
“何时回来的。”
“请恕属下愚昧。”眼见对方似要踏过来，他咬咬牙，“请恕罪，属下尚有急事，先行一步。”不等对方回答他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他的脸冷下来。
“有多大把握。”他捺住担心，没有追问详情。
“什么样的事？”
“迦夜最近有什么动静？”
“这样的相貌，真是可惜……”冰冷的手轻轻替他擦去冷汗，仿佛遗憾。他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你可以放心，稍后我自然会放他回去。”
“敢问枭长老有何吩咐。”
“那个影卫……我听说过。”男子微微一怔，似在思考什么。
“你是指……”他微蹙起眉。
“你打算怎么办？”少年跃跃欲试的神气让他感觉出异样。
“属下不懂长老的意思。”
“迦夜。”男子干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知道进退。”
“迦夜！”男子终于站起身，厉声呵斥。“你该清楚得罪我的后果。”
“我现在才明白教王为什么把你指给迦夜。”九微的眼斜瞟过来，上下扫视。“要是换成别人……”
“你先下去，我有话和他说。”男子随意挥退仆役。
按住惊疑，他回视对方，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脸上并无恶意，却让他暗暗警惕。
眼光扫到男子的襟口，绣着极细小的一双黑翼，翼上隐约可见三点金光，他蓦然脊背冒汗，低头行礼。
“教王令属下为影卫。”
男子怒极反笑，“你看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偶尔……我也喜欢用强的。”对方似乎不在意。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已探入衣襟。“更刺|激，特别是在野外。”
“迦夜未必对你有好意，可至少有她挡着，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淡淡的一如平时。
“为什么？”
“回去交待他们收拾行李。”
“昨天。”将手上拎的东西掷入他怀中，“给你带的。”
“我的天，你可千万别对着外人这样笑，我怕……”
“属下眼拙，刚刚才得知。”
“你拿教王来压我？”
所谓的事态无非是权力争执，迦夜为什么离开？九微选择了什么？
看着仆役收拾迦夜出行的物件，他中断了思绪。随挑选马匹的下役前往司驷监，长日无事可做，闲得有点发闷。
“你是……”
“只要长老放开殊影。”
打住了话头，他平平躺在地上。
“你不听我的命令？”
“等等，你可知我是谁。”
“也好，只要迦夜能自保，就不会波及到你。”拍拍他的肩。“她走了以后，你尽量不要离开院子。”
打量一匹匹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健马，又看了看四周，依稀有点印象。从那个令人窒息的马车里被拖出来大概就是在这了。
“我会赌一把。”九微侧过头，明亮的眼睛掠过一抹狠色。“生死有命，只要成功了，我将不再是任人驱策的小卒。”
她无声的吐了一口气，走到他旁边俯下身。
一声裂响，衣服被生生撕为两半，随着那只手抚过，肌肤爆起了无数颗粒。
心在狂跳，若不是对方一刹那的踌躇……
少年展颜而笑，微黑的肤色泛着健康的油光，像原野上的马驹。
“属下有事待办，先行告退，尚请见谅。”他恭敬的后退。
“你的处境肯定比现在好得多。”少年哼了两句，“那家伙太小了，估计不懂。要是换了紫夙或绯钦……啧啧……”
看着凶恶的下役变为一脸谄笑，唯唯诺诺深恐应对不周，实在有点好笑。管事甚至主动为他挑了一匹马，以便在等候的时候骑乘取乐。
这里的马也是分等级的。
忽然感觉到某种气息，他蓦然抬头，数十步外有一名男子正看着他，眼神奇异。
“迦夜见过枭长老。”
“九微！”
寂静良久，女孩仰起头，做出了决定。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男子微笑着一步步走近，眼中有抹猫戏老鼠的得意。
他定定神，“参见枭长老。”
好整以暇拦在前方的，正是以为业已躲过的人。
少年也没有再说，只是摇头，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谢谢。”他并不推辞。“这次有没有受伤。”
背后似乎有声音在唤，他头也不回的疾驰。
“什么时候一个下役连本长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男子阴阴的笑了笑，蓦然断喝。“滚！”
“六成吧，看运气。”瞥见他的神色，少年笑出来。“不用紧张，我可是很有信心。况且也不用担心你了，迦夜比我所预想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