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有些惭愧,倚在门框上看他。他的手臂修长有力,在洁白泡沫中起起伏伏,温柔得有些寂寥。
那是决裂的导-火索了。
他整个身子压上去,将她死死按在床上,眼睛血红:“你敢去?”
几个小姑娘都拉不开他,她在他颤抖的禁锢的怀里崩溃,放弃挣扎,她哭出声来:“既安,我是母亲……谁比我更痛……”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郁,透过门玻璃看去,她倚在病床上看书,面色苍白。
他简直要炸裂,深吸了几口气:“景时,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不管这些事儿?”
三十六小时不眠不休,精神紧绷,处在高辐射辐射源跟前,把身体都快掏空,还有下一回?
看着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丁教授急忙截住话头:“这样的啊陈教授,小景这些年在实验室,跟我们处得很好。她出了事,就像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一样。我们也……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你们还年轻,下一回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小景……”
他甩手推门进去,护士刚给她换完药,悄悄地退出去。
其实他从没打她。是她在伤害她,一刀一刃,鲜血淋漓。
一把将书摔在地上,一字一顿,冰冷彻骨:“景时,你想想,刚刚手术室里端出去的那盆血水算什么,我算什么,你的命又算什么?”
原来有没有他这番话,她都是做此打算。迟早都要决裂,他反而是个催化剂……
他最讨厌看到她这副神情,天大地大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怀孕十二周,竟然不知道,还在高辐射实验室里穿梭,生生弄得流产……她眼里还有什么?
难得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面对着话语里的质问,低声下气地解释:“陈教授,你先别着急,出这种事儿我们也很痛心。只是小景她……能跑能跳的,精神头大得很,没想到她居然……”
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简爱》,书里掉出一页实验报告分析。
景时静静地看着他,甚至还冲他微微一笑:“既安你来啦?”
她喃喃道:“那我们也没有孩子?”
她眼神澄澈,却倔强,明明写着不肯妥协。
话没说完。因为他失去理智扑了上去,一直以来的好好先生,被她逼到角落里,体统,涵养,片片都破碎,碎的最彻底的却是心。
他一把将她扛起来摔回床上,她扯到伤口,痛得微微咬牙。这样受不住,去实验室便受得住了?
“景时,你太年轻了。八年跟一辈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他的手一抖,敛眉:“有的……本来有一个。”
他回身对着身后的几位教授,强行压抑着怒火:“王老师,丁老师,景时身体不适,怎么还能进那么危险的实验室?”
一点过平凡日子的奢望,连这也是幻想。
他的手狠狠地按在她肩膀上,几乎要把她压碎,他眼神冷透,“要么给我好好待着,要么离婚。”
他听不进去,半分听不进去。还有下一回?
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动手洗碗:“景时,我比你岁数大。”
她不要命地挣扎踢打,一口咬在他胳膊上,血流如注。几个护士破门而入,尖叫着想分开他二人:“疯了呀,快别打了!”
他笑起来,洗碗水飞溅,他急忙关上水龙头:“还不是有人受得了?”意指自己,言语中居然透出一点自豪来。
谁知道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拔了针头,甩在架子上,啪的一声,血溢出来糊了满手,也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今天是最重要的环节了既安……要人命的!我不去撑不下来……”
她眼里倏忽有了深重的痛惜,她深吸了几口气,依旧低声:“既安,你不知道,‘骄阳’已经运行了八年,每个人都很不容易。三年前,卢老师感染,不治身亡;去年秦副院长为了它猝死在岗位上……它就是我们全部人的意义。骄阳是我全程参与的最重要的人类实验,染着命的实验,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愿意……”
她低了头:“我那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