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狭路相逢
陈洛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面上显出些尴尬，又解释道：“夏总曾经和我提过你胃不好，不能吃冷硬的东西，更不能久饿。”
苒苒一愣，韩女士提林向安并不奇怪，可想不到的是竟然会把陈洛也拎出来。她与陈洛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过因着夏宏远的关系见过几面而已，除却今天晚上，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几句。
陈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笑着问道：“怎么，还要藏着不让露面吗？”
她心中疑惑，就一时没有答话。
苒苒越发感觉今天的事情像是一个笑话。两个男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苏陌介绍她，陈洛是因为她是他老板的女儿，而林向安却是因为她是他的前女友。她嘲弄地笑了笑，将手从林向安掌心里抽回来，又替林向安向苏陌介绍自己：“我和林向安是校友，同一个学院的，如果叫得亲热些，也应该称他林师兄的。”
“路上慢点开车。”苒苒又礼貌地嘱咐了一句，和陈洛道了别。眼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甬道拐角，这才低着头往单元门口走，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她闭上了眼，想放声哭一场，却发觉眼眶里一片干涸，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苒苒暗自笑了笑，索性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得好好理一理思绪，再来面对韩女士的审讯。又过了一刻钟，待她揭了面膜纸，又洗过了脸，韩女士这才沉着脸问她道：“为什么看不上邵明泽？”
陈洛看苒苒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轻声问她：“怎么？不喜欢？”
苒苒踩了一整天的高跟鞋，晚上又硬撑着走了那么远的路，几个脚指头早已是钻心的疼。听韩女士这样问，她就低了头，答非所问地说道：“有什么事上楼再说吧，我脚疼。”说完了也不管她的反应，扒下两只鞋子拎在手里，绕过了她进了楼。
于是陈洛伸出手来，很亲昵地摁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跟林向安与苏陌两人点头：“苒苒，跟林师兄和苏陌说再见。”
苒苒还在盯着那女子看，嘴巴却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答复：“好的。”
她没多想，随口答道：“还没有。”
夜色之中，她的身形显得越发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打透了，尖细的高跟鞋在路面上踩出嗒嗒的声音，急促而又慌乱。
苏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就冲着远处招了招手，示意车里的人过来。
林向安的表情明显一怔，脸上温润的笑容有片刻的僵滞。
苒苒不愿意被韩女士看出她刚刚哭过，一进屋就钻进了卫生间里，足足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已是敷上了美容保湿的面膜。见韩女士还坐在沙发上等着，也就仰着脸坐在了沙发上，口齿不清地问她：“找我什么事？”
“刚下了班，就顺道过来吃点东西再回去。”那女子答道。许是觉察到苒苒一直在打量她，她就对着苒苒善意地笑了笑，又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陈洛道，“陈师兄，身边这位美女也不给我介绍一下。怎么着？难道是舍不得，想要自己藏起来？”
苒苒也跟着弯了弯嘴角，虽然看得出很是勉强，不过好歹也算是笑过了。
“不远。”陈洛手上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并入左转的车道，笑着说道，“我请客就我请客，这样的客还是能请得起的。”
苒苒忽地很想笑。她们母女两个相像的地方实在不多，就连身高她都没能遗传到韩女士的高挑。
苒苒懒得再搭话，也就跟着一起呵呵傻笑，心底的最深处却缓缓地涌上无穷无尽的酸涩来，如泉水一般汩汩地冒着，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溢满了胸腔。
陈洛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看着苒苒。她却忽地转过了身，绕过车子径直快步走了。
韩女士既觉得伤心又觉得愤怒，连指尖都微微地颤抖着，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嘶声道：“就是因为我没长眼嫁了夏宏远，我才不想我的女儿走我走过的路，吃我吃过的苦，受我受过的罪！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靠得住，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有钱、有地位，比有个男人有用得多！情情爱爱都是糊弄小姑娘的，婚姻就是利益的结合，人心易变，只有存在利益的关联婚姻才能稳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韩女士盯着苒苒，一字一句地答道：“因为你现在还是夏宏远的女儿，因为现在邵家还不是他邵明泽的。”
苒苒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向安：“是太巧了，我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林师兄了呢。当年林师兄出国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给你送行。”
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非要把她与他凑成一对？
苏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失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巧了！”
女子笑道：“前年就回来了，不过来西平还没多少日子，一直忙工作上的事情，没来得及联系大家呢。”
另外两人都觉察到他们之间的怪异。苏陌看看苒苒，又看看林向安，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陈洛这才发觉还没有介绍她们认识，听到女子的玩笑话，他清俊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却是笑道：“别瞎说，这位是……”他话说到此处便停住了，显出些许尴尬，似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苒苒才好。
苒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颤抖，伸过去轻轻地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韩女士本已是等得不耐烦了，见她这样却还是说道：“等做完面膜再说话。”
陈洛先问那女子：“方便吗？”
苒苒不在意地点点头，说：“好。”
韩女士终于火了，语气刻薄地问她：“那你稀罕什么样子的？林向安那样的？还是陈洛那样的？”
那边，林向安已是走到了近前，苏陌大大方方地给双方做介绍：“这是林向安。向安，这是陈师兄和他的朋友Cici。”
女子笑着点头：“当然方便，一起坐吧，热闹些。”
她终于知道，这就是苏陌了。她曾见过那个穿着精致长裙的苏陌，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只不过是随意地一瞥，都会被她吸引住视线。而眼前的这个苏陌虽穿着普通，但举止大方，言谈风趣，更是叫人不愿移开目光。
陈洛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回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客气了。”陈洛脸上依旧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问她，“直接回住处？”
苒苒只觉得胸口一紧，下意识地就往陈洛身后退了一步，想用他的身形来遮挡自己。
苒苒像是没有听清他的话，挑高了一侧的眉峰看他，问：“什么？师兄你说什么？”
一双黑色的深口皮鞋，中规中矩的深色西裤，再往上就是一件半长的咖色风衣，衣扣没扣，露出了里面黑色高领衫。明明都是很简单的款式，却叫韩女士穿出了优雅。她一路看上去，最后终于把视线落在了韩女士那张妆容精致得都有些虚假的脸上。
苒苒跟着陈洛进了店门，狭长的店内放置了十几张小桌子，张张桌子边上都坐着人，竟是人满为患。
苒苒默了下，反问道：“你又看上他什么了？”
因着刚才的发泄，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眼圈也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她微微仰起了脸，恶狠狠地问陈洛：“难堪又怎样？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风度委屈自己？明明已经被打落了牙齿，为什么还要和着血往下吞？我心里都还不痛快呢，为什么要叫他们痛快？”
如果她是林向安，也会爱上这样的苏陌吧。
苒苒则是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他有没有前途，我不稀罕。”
苒苒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说道：“我可以不要夏宏远的钱，没钱我就过没钱的日子。我有稳定的工作，只要肯努力，总不会饿死。”
陈洛什么也没说，只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怎么好意思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怎么好意思用这样关切的口吻问出来！苒苒听了只是想冷笑，强自忍住了，只扬了眉毛看着他：“我瘦成什么样子与林师兄有什么关系吗？”
苒苒不敢说，因为她曾确确实实地见到过穆青的窘迫。因为没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生命慢慢流逝；因为没钱，穆青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偷偷地哭。她看向韩女士，有些迷茫地问：“难道嫁了邵明泽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夏宏远就能把财产留给我？”
韩女士眉头拧了拧，眼看着就要发火，又强行忍下了，耐着性子解释道：“邵明泽年轻、有才华，更有邵家做后盾，以后会前途无量。”
苒苒终于错开了视线，不过也没有开口，只微微偏着头看地面上坑洼不平的地砖。
苒苒的心里本就压了口气，一听她又提到了林向安，顿时也急了，仰着下巴回敬道：“我愿意，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愿意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你管不着！你要是喜欢邵明泽，你自己嫁他去！甭说我没带眼睛识人，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要是带着眼睛，你也不会嫁夏宏远！”
陈洛往里面扫视了一眼，交代服务员：“我们就在这里吃，麻烦帮我们找两个位子。”
陈洛正帮苒苒擦着餐具，闻言就笑着问：“我当时真有这么讨人恨？”
苒苒知道韩女士说得不错。若说这个世上谁最了解夏宏远，韩女士认了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他们夫妻相识三十余年，什么脾气都是摸透了的。夏宏远的确是个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的人，在苒苒之前韩女士是生过儿子的，因病夭折了，后来才又有了苒苒。夏宏远一看是女儿，就又逼着韩女士继续生儿子，可韩女士却因着两次生育亏了身子，再加上她自己心里也抵触这种把女人当成生育工具的行为，所以便一直不肯。因为这个，夫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再后来，夏宏远索性就在外面养起了女人，连家也不回了。
三人吃完了一起出来。陈洛想要送苏陌，苏陌却笑着拒绝了：“陈师兄送Cici就好了，有人过来接我。”说着还用细白的指尖指了指正缓缓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子。
韩女士探究地看了女儿片刻，没说什么，只起身拎了包往外走。她可以先退一步，不过却不表示她可以妥协。道理已经和女儿讲明了，不管女儿愿不愿意，最后都得按照她的意愿来。以前是这样，以后也必须是这样！
这两个字让苒苒打了一个激灵，她本能地抬头去找叫这个名字的人，就见侧前方的一张小桌子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微笑着叫陈洛道：“陈师兄。”
韩女士却把她的愣怔当成了被戳中心思的心虚，不由得更加恼火，站起身来怒道：“门当户对的对象你看不上眼，非要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你当陈洛就是好人？就你这点心眼，他手指缝里漏掉的都比你多！先是林向安，现在又来了一个陈洛，夏苒苒，你能不能带着眼睛识人？”
陈洛瞥了她一眼，继续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韩女士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不由得轻轻笑起来。她重新在沙发里坐下来，不紧不慢地问道：“哦？是吗？那穆青活得不努力吗，为什么还会被区区几十万逼得走投无路？哦，对了，她是因为母亲病重需要钱，你这一点不用担心，我生了病是不会花你一分钱的，可若是你自己病了呢？若是你以后的孩子病了呢？你还敢说没钱就过没钱的日子吗？”
苒苒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难听了，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母亲，实在不该这样对着她的伤疤戳的。看韩女士这个样子，她有心说两句软话，可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张了张嘴就又合上了，只垂下了视线。
陈洛转身与苒苒商量：“在这里吃吧，带回去再热的话味道就不够好了。”
苒苒又问：“那邵明泽又为了什么娶我呢？”
他突然和苒苒这样说，叫她不禁有些意外。她和他接触不多，实在算不上熟识，更没有什么私交。他怎么会知道她肠胃不好？又为何要大晚上的带她去吃饭？
苒苒脾气上来了，倔强地闪开了脑袋，还来不及说什么，陈洛已是很强硬地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去了。她一面踉跄地随着陈洛往前走着，一面不甘地回头看林向安和苏陌。他们都还沉默地站在那里，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就连身高都是同样的高挑修长，果然是无比的和谐。
陈洛这才又转头与苒苒商量：“苒苒，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她终于知道，这就是苏陌了。她曾见过那个穿着精致长裙的苏陌，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只不过是随意地一瞥，都会被她吸引住视线。而眼前的这个苏陌虽穿着普通，但举止大方，言谈风趣，更是叫人不愿移开目光。
“真有。”女子点点头，又一本正经地问苒苒，“Cici，不知道陈师兄现在好点了没有。他若是敢那样欺负你，请务必转告我，我们那些同学之前都给人付过订金的，现在应该还没有过服务期。”
苒苒心想，他终于是认出她来了。不知为何，刚才被抽走的力量仿佛又缓缓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微微笑着，神态自若地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你好，林向安，好久不见了。”
苒苒明白他的尴尬，便替他接了下去：“我是陈洛的同事，叫我Cici就好。”
他一路跟到她的楼下，她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他的车边，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请跟我往里面来吧。”服务员一面说着，一面领着他们往店铺的深处走。
陈洛开着车子远远地跟在她的后面，看到她时不时地抬手去抹自己的脸，想来应该是哭了。
苒苒这才恍然大悟。他可以算得上是夏宏远的心腹，这样做自然是夏宏远的授意。她有意想消除他的尴尬，便笑着说道：“是闹过一阵子肠胃病。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远不远？你要是请客我就去。”
邵明泽有什么不好？他年轻，有家世，有相貌，有能力，实在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配她真是绰绰有余了。既然与父母之间都能相互算计，考量得失，难道还想在婚姻里寻求真爱吗？她到底还在幻想什么？又在奢望什么？
她正等车等得百无聊赖，闻言就上了车，客气地跟陈洛道谢：“谢谢。”
林向安紧紧抿住了唇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女子又笑着看了一眼陈洛，转头和苒苒说道：“导师当时忙得压根没空管我们几个本科生，就都交给了陈师兄带。我们几个还以为师兄比较好糊弄一些，谁知道他比导师要求得还严，害我们差点都毕不了业，大伙儿气得都想要去凑钱雇凶揍他一和_图_书顿。”
苒苒再一次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后才低声说道：“妈，我今天很累了，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我过两天再给你答复，好不好？”
陈洛把车子停得有些远，待转过了街角，苒苒再回头已是瞧不见林向安和苏陌的身影。她的心中塞满了酸涩，偏还有一股子邪气在胸腔里四处乱窜，像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用力甩开了陈洛的手，不管不顾地冲他大喊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和你很熟吗？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
苒苒忙摇头，口中应着“蛮好蛮好”，急急地低下头用勺子舀了勺香糯的粥放入口中，舌尖只能感到微微的烫，尝不出味道。
车门被推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从车里迈出，往这边走了过来。
林向安却像是突然被人定住了身形，只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丝毫反应。她的指尖一片微凉，可他掌心的温度却似是更低，还带了隐隐的潮湿，触上去刺骨的冰凉。
过道狭窄，有些地方甚至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转过了一个弯，走在苒苒前面的陈洛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语带惊喜地跟人打招呼：“苏陌？”
他摁下车窗玻璃，平静地看向她。
旁边的服务生见他们认识，就趁机说道：“正好这张桌上只有这位小姐一个人，先生既然认识这位小姐，你们不如就坐在一起吧。”
如此情形，苏陌与陈洛都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苒苒点了点头。
苒苒的脚步已经有些蹒跚，明明知道他的车子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却连头都不曾回过一次。
服务员迎过来，问：“两位是在这里吃还是带走？”
邵家上一辈就有三支，邵明泽是二房的孩子，虽然自己出来搞了个华兴科技，可其规模和财力都不能跟邵家的老产业比，顶多算是用来练手的。邵明泽迟早还是要进家族企业的，不过要想坐上掌门人的位子也不容易，他上有堂兄、下有堂弟，都不是什么善茬子。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她不是没想过要逃脱，狠下心来抛弃这一切桎梏。她也曾勇敢过，在那年少无惧的年代，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对爱情，她都有着饱满的热情和无尽的勇气……可惜，她终归是个俗人，一个懦弱的俗人，一个早就向生活低下了头颅的懦弱的俗人。
“他会因着邵家的关系而对你高看一眼，若是以后只有你一个，夏宏远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若是再有别的女人给他生出儿子来，就算是看着邵家的脸他也不敢做得太绝。苒苒，我们现在需要借邵家的势。”韩女士软化态度，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就清醒一下吧！”
苒苒明白自己此刻应该保持着风度去跟他握一握手，可是那只右手却仿佛重若千斤，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抬起来放到他的掌中去。她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两边的嘴角向上弯起，然后抬起头来冲他说：“你好。”
在公司楼下等车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面前，夏宏远的助理陈洛从车内探过身来，叫她道：“苒苒，夏总叫我送你回去，上车吧。”
林向安听了，就连嘴角上那抹勉强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苒苒，忽地轻声问：“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苒苒沉默半晌，轻声说道：“夏宏远的钱足够我轻轻松松地活一辈子了，我不用非得再找个有钱的男人。”
林向安抿了抿唇，缓慢而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陈洛笑着向林向安伸出手去：“我叫陈洛。”
陈洛于是带着她在那女子对面坐下了，一面帮着她点了东西，一面和那女子笑着寒暄：“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跑过来喝粥？”
陈洛就想，这丫头也可真够倔的。
陈洛开着车，很是自然地说道：“肠胃不好的人更应该按时吃饭，既然晚上没有别的安排了，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去，好吗？我知道有一家专门做粥的店，味道很好，比较适合你。”
那家店虽然不远，却是在老城区，车子沿着一条昏暗的小路开进去，弯弯曲曲地绕了好远才到。店面不大，看起来甚至有些老旧，不过店名起得倒是挺有意思，叫做“粥道人家”。
女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可随即又换上了满满的笑意，冲着她伸出手来：“Cici你好，我是苏陌，大学的时候跟着陈师兄做过毕业论文。”
她早已不哭了，脸上的泪迹也都抹干净了，只是眼圈还有些发红。她弯下腰来，有些尴尬地对他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一时失态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陈洛扶着车门，只是沉默，直到她声嘶力竭地喊完了，这才轻声说道：“苒苒，你这样只会让自己很难堪。”
“夏宏远的钱？”韩女士冷笑，“你就这么笃定夏宏远会把钱都留给你？我告诉你夏苒苒，你别太天真了，你别以为现在你是夏宏远的独生女儿，他就会把财产都留给你！他之前能为了别人对你不闻不问十几年，以后就也能为了另外的人再把你抛到脑后！他现在虽然没有儿子，可他有的是女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生出儿子来。到时候，夏宏远第一个要防的人就是你这个女儿！”
人一动怒，往往就会口不择言，恨不能句句话都往人的心窝子里戳。
韩女士与女儿斗争多年，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态度，只能冷着脸跟在后面。
陈洛问那女子：“你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也没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她面上带着微笑，静静地听苏陌和陈洛说话，心中却觉得生活就像是一场荒诞的舞台剧，几个人物在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上来来往往，用夸张的言行演绎着各自的角色。自己觉得这就是人生，可在舞台下的人眼中，这却是一出不折不扣的闹剧。
话未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陈洛也跟着笑了，似是无奈地说道：“苏陌你这家伙。”
韩女士用审犯人一样的口气问：“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
苒苒没去送韩女士，听着房门哐的一声关上，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累，真的累，从内到外，从精神到肉体，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叫嚣着累。活着真累，可偏偏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只能继续这样活下去。
林向安勉强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韩女士的脸色一下子灰败如纸，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你好，陈师兄。”林向安和他握了握手，又礼貌性将手递向了苒苒，“你好，Cici。”
陈洛目光闪了闪，笑着说道：“行了，虽然都是多日不见的老朋友，不过今天时间还是有些晚了，咱们几个改日再叙旧吧。”说着就牵起了苒苒的手，手腕稍稍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苒苒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扣着的那个吸顶灯，那简简单单的圆形散发着白晃晃的光。这盏灯还是她后来换上去的，和房子的装修风格很是不搭，可她偏就喜欢这样的，觉得亮堂，不像那些华丽繁复的水晶灯，看着灯泡不少，可就算是全都开了，屋子里也是一片模糊昏暗。
陈洛带着她往里面走，笑着回头解释道：“这家店一直都很火，这个点来吃饭的多是刚加完班的人，都喜欢吃点清淡的粥，回家也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