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运动会失窃
“嗯。”
仅仅是跑了800米尚不足以让唐宓回宿舍休息，但众人都知道给她带来更大打击的是丢钱事件——虽然她面上没有异常，但谁都明白钱对唐宓来说意义重大。她心理上一时必定难以接受。
“我脚……有点儿疼。”
说到这里李知行卡了売，随即想到女生宿舍失窃，她是最早发现的人——整个故事被补充起来，她就是想买鞋子也没钱了。
“我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就到学校了。”
在参加了400米跑的半决赛之后，唐宓又转战到了操场中央的沙地，准备参加跳高比赛的半决赛。
“总之，你别担心了。”叶一超站起来，“唐宓，我们班还有事情，我要先回操场了。”
“我不觉得你没事，你脸色很差。”
唐宓点了点头，第二名可以拿到5分，总分就是85了。
从运动场往上，是条有着葱葱绿荫丹桂飘香的上坡道。她一步步走得非常慢，李知行也陪着她慢行，没有半点儿催促。唐宓不停打量他，他也只做不察。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小声说：“其实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李知行拿起地上的运动鞋看了看，35号的。穿着小了两号的鞋子跑到了全校第二，见她跑的时候多么拼命，也难怪这么短的时间，一双脚被磨得满是血泡。
高一刚入学时，她的冰冷寡言让不少班上同学很看不惯，背后说她“假正经”“装高贵”的人不少，直到两个月后的运动会的时候，学校忽然“改革创新”，增设了女生1500米和男生3000米的长跑，当时全班女生无一人愿去，是唐宓站出来解了燃眉之急。在那次1500的赛跑中，她拼到了最后一秒，得了全校第三的成绩，那一瞬间，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在齐声叫“唐宓加油”。高一的学生心思单纯，看到她这么努力，也就无法讨厌她了，之前对她的种种不快也烟消云散。
“疑点？什么疑点？”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住宿的高中生们本来就不可能有太多钱，手中最多几百块的生活费，而手机，算得上高中生们最值钱的东西了。
“有点儿磨破皮，不是大事。”她把脚往后一缩，忍痛抓过袜子穿上。
“李知行，谢谢你。”
叶一超给她的钱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他弯下腰从她攥着的一卷钞票里抽出两张。
女生院里非常安静，基本上没什么人会选择在运动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回宿舍里，毕竟现在操场上众多选手都在比赛，为他们加油的声音几乎冲破云霄。
周三下午开始，运动会开始了。每个班级入场之后，就分班入座，看台上划分了若干片区，高三（1）班给安排在了靠右的半场。秋天到了，操场旁的丹桂开了花，香飘整个高三（1）班，非常惬意。对高三生而言，如果没有项目的同学也可以回到教室自习，然而这气氛太舒适了，以至于都没多少人离开操场回去自习。
今年的高三（1）班在运动会上，依靠着男生们的表现，继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周四上午最重要的项目是跨栏跑，李知行拿到了110米跨栏跑的冠军，掀起全班乃至全校的小高潮。李知行的项目不太多，只有三级跳远和跨栏跑，但这两项上，他可以进入全校前三，光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赞叹了。
唐宓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成分：“送鞋子过来？送到学校？”
“他找你做什么？”
“宣中以前从未发生过失窃案，光这一点就可以排除大部分师生，剩下的不难推断。”
“有锁上，但是被撬了……”
“我还有点儿零钱……饭卡上也有钱……”
贼！
“但是，这怎么行……”
正如李知行所说，二十分钟后李知行去校门处取了一双纯白崭新的运动鞋回来。唐宓打开鞋盒，把鞋子放在膝盖上，新鲜的橡胶气味缭绕，标价也还在上面，598元。
“我记得学校给你一个月八百吧？我拿给你就行了。”
“不，不需要麻烦别人送来，我待会儿自己去买就可以了。”
裁判高声喊出她的名字。
她算是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但大家也从她脸上看到委屈和隐忍，料想到这次失窃事件对她打击不小。
被盗了怎么可能找得回来？唐宓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但实在打不起精神来，用介于敷衍和领情的神情点了头。
到了周四下午，不少项目陆陆续续进入了决赛阶段。
看到她第五次举手的时候，何老师都颇担心了：“唐宓，你项目太多了，没问题吧？”
800米跑完到现在也过了十分钟了，照例说她应该已经恢复平稳的气息，可此刻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气息也不太稳，不是什么好兆头。高一时她跑完1500米的状态都比现在好得多。
“为什么不去买——”
“不怎么样，第四还是第五，我不记得了。”叶一超擦着汗在唐宓左侧坐下来，“我听说女生院被盗了？你也丢了钱？”
叶一超却对李知行的话产生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唐宓还是有些犹豫。
李知行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你这是怎么搞的？”
“你平时穿多大的鞋子？”
李知行看着叶一超的手从她头顶移走，挑起了几根柔软发丝。她平时留着齐肩的短发，现在扎起了头发后，露出耳郭下方的一颗小小的红痣，映在白哲的皮肤上，像一颗小血珠。
“可是……”
“唐宓，你的脚怎么了？”
学校的医务室和操场离得不远，就在静雅纪念堂旁边的小办公楼里。学校的医务室也只能诊治小病，稍微大点儿都不行。
李知行瞧她一眼，眸光沉了下去。
叶一超很诧异：“她不在？这不是很可疑吗？”
李知行尖锐地指出：“你不回家了？”
严晓冬到底是舍长，虽然也为自己的手机而哀悼，但很快发现唐宓的不正常。她看着唐宓捏着那部基本上只有通话功能连小偷都不屑偷的老式手机失魂落魄面如死灰，悄悄问她：“你丢了多少钱？”
她声音里好掺了黄连。
徐露说：“你好厉害！最后三秒钟超过了第二名，得了全校第二！”
操场中央的三级跳远比赛中心正热闹，从围观众女生的欢呼情况来看，应该是李知行名次不错。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何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失窃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别着急啊，要钱的话，老师借给你。”
“唐宓，怎么了？”
所谓的医务室里其实就是有三个房间的小屋子，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的配置结构，此时两人都很忙——现在的学生体育素质跟不上，运动时崴脚的低血糖发作的很多，医务室忙了整整一天。
李知行重新落座，看着医生用绷带缠了一下她的脚趾，问她：“你被偷了多少钱？”
“我想也不是……”唐宓犹犹豫豫地说，“她的女儿念高一，也在参加运动会。”
唐宓换上了丁霄霄的运动鞋后，重新回到了操场上。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就接通了，她接电话速来简短，“嗯”了几声之后，以“我在医务室”收了尾。
关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青青白白，活被人打了一闷棍。
“哎哎，唐宓，别蹲在地上。”
唐宓一共就两双鞋，一双皮鞋和一双运动鞋。脚上这双鞋是她两年前买来的，当时是从商场里买的某品牌的打折球鞋，相对便宜，她一直保护得很好，鞋子也尽心尽责陪同了她两年多的时间，而今天，终于承受不住这连日来的剧烈运动，眼看着就要退休——而她的下一个项目是今天的压轴项目，一个小时后的800米跑。
她站起来，环顾周围一圈：“何老师，接下来我没项目了，我想先回趟宿舍休息一下。”
何老师也点了点头，唐宓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既然敢这么说，那对自己的体力颇有信心。
好半晌后唐宓才站起来，轻轻摇了摇丁霄霄。
“你必须换一双运动鞋。”李知行指出，“你明天还有接力比赛，不能再穿不合脚的运动鞋了。还是说你想连累整个班拿不到名次？总之，鞋子已经买了，你先试试再说。”
李知行上下看了她一会儿，视线最后落在她脚上：“你的脚怎么了？”
“现金你放在抽屉里？”
“你有什么办法？跟丁霄霄借钱？你们宿舍基本都被盗了。”
“跟丁霄霄借的。”
叶一超终于表示同意。
“钱虽然丢了，但你别难过啊。”
她的脚已经痛了很久。唐宓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脱掉运动鞋和袜子，露出了双脚。
财物虽然丢了，生活还要继续。唐宓告知警察自己被盗的财物数量后，转去了操场。
叶一超沉吟着：“但这样的话，全校几千师生都是怀疑对象，找出贼来不是么容易。”
“我也不知道。”
“唉，确实是倒霉。”
徐露尴尬得很，严晓冬有气无力地说：“小露，你去运动场上盯着点儿……去跟何老师说说这个情况……”
她仰头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李知行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了。再之后，她才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她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半晌后，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低下了头。
他这个样子很少见，瞬间从天才系变身为热血运动系，叫人觉得眼界大开。
两个人一起回女生宿舍。女生宿舍在学校的东边，要穿过大半个学校。
“没问题的，我每天早上都有跑步。”唐宓蛮有把握地说。
“鞋子不合脚你还不要命地跑800米？”李知行脸一沉，“你没有这双运动鞋吧？”
到底是风靡全校的风云人物啊，虽然中间离开了学校一年，但以比赛夺冠的方式，他再次回到了全校的视野之中。
“不麻烦，走吧。”
李知行哑然。
“好的，谢谢。”
800米长跑，她往年也参加过，拿过全校第三的成绩，今年她已经高三，势必不能比这个位次更差。她每天都有锻炼身体，800米跑其实不算什么，但穿着不合脚的鞋子的今天却尤其艰难——好在唐宓素来对自己够狠，咬着牙冲到了最后一秒钟。
唐宓换上了运动服，托起了齐肩的头发，在操场上跑动跳跃，参加一个又一个项目。
“今天谢谢你。”
等待医生的过程中，李知行说：“鞋子脱下来我看看。”
“不用太担心。”李知行说，“这次失窃发生在宣中，又金额较大，校方和警方都会重视的。”
唐宓轻声回答：“全部。”
“什么？”
一般情况，女生宿舍楼的大门在上课铃响之后，都会被宿管老师关上，但是运动会期间，大门都是敞开的，方便同学们换衣服。
唐宓若有所思，点点头。
唐宓瞠目结舌，心中复杂得难以言说。的确，刚刚李知行是出门打了个电话，但她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她。
她跑到自己的书桌旁，抽屉被人撬开，抽屉里的几本书被扔在了地上，而她放在抽屉里的钱也不翼而飞。她爬到床上，翻看自己的枕头，手机还在。她拿着手机，头晕眼花，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到了地面。
医生解决掉了上一个病人，过来看唐宓的伤情。
挂上电话后李知行回到医务室，正看到医生在给她磨破的脚趾消毒，消毒水抹在创口上应该很痛，她只隐忍地抬了一下眉梢。李知行想，她真够能忍的。不，应该说，她一直挺能忍，跑完800米到现在，她才终于变了么一点儿脸色。
“行了，足够了。你先试试合不合脚。”
这双运动鞋和她之前的鞋子是一个品牌的，样式也相差无几。
还不到一分钟，两人谈话中的人物叶一超就出现在医务室门口，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她的安慰无异于火上浇油，其他人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刺耳。
“那……你回去休息一下也好。”何老师说，“徐露，你陪着她一起去。”
“脚受伤了？”
“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就是一种感谢。所以，不用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运动会正是肆无忌惮打量帅哥美女的良机。
好半晌她才积蓄起能量，双腿才有了力气，冲到楼下，找宿舍管理老师柳老师。
严晓冬脸色陡然一变，即便她素来能言善辩，此时也一话都说不出来。
李知行冲着叶一超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1500米跑得怎么样？”
平行班里有不少有运动特长的学生，普通的未经过专业训练的学生没办法和他们相提并论，但唐宓凭着自己的努力，在经过了预赛之后，跳高和400米跑，进入了决赛阶段。
除了800米跑，其他几项都有预赛和决赛之分，唐宓一下午都在参加比赛，几乎就没上过看台。
丁霄霄丢了手机和三百块钱；严晓冬、关薇两人倒是没丢多少钱，但手机丢了；只有徐露安然无恙，虽然老师严令不许带手机参加运动会，她还是选择无视，巧妙地带上了手机去了运动场，并且现金她也随身携带着。
关薇仇视地看着徐露：“你什么都没丢，你聪明，是在炫耀吗！”
才开门她就觉得不太对劲，钥匙插|进去用了点儿劲儿，门就自动打开了。
在助跑的时候，她隐约觉得脚下不太好。虽然成功地翻越了横杆进入决赛，但脚落地的一瞬间，她明显听到鞋子些微地惨叫一声——果然，她弯下身一看，运动鞋的胶鞋底裂了个大口子，大量的沙子钻进了鞋里。
李知行看着她：“钱我借给你，你要多少？”
唐宓实在是笑不出来，低声说：“不幸中的万幸吧。”
徐露本来还为自己的英明神武而高兴，但看到满宿舍的哀号之声，也不敢把高兴表露出来，只好安慰大家：“没事啊，学校已经报警了，更何况破财免灾啊。”
“总分多少？”
一瞬间，唐宓脸上血色尽失。
她自己一到操场，也被人围住了。女生宿舍楼失窃一事如同秋风刮过麦浪，现在已经全校皆知。女生800米跑和男生1500米跑是重头戏，班上啦啦队的同学来到操场边上，给唐宓加油鼓劲。
“对。”
李知行立在她面前，瞧了一眼标价，说：“买的时候打了3折，差不多两百吧。”
直到现在唐宓才发现，她也没有跟李知行解释的必要，于是闭了嘴，干脆不说话了。
这次失窃，从女生院一号楼的二楼开始，到达三楼，每层楼十二个宿舍，共计二十余个宿舍，六七十名女生遭遇失窃。失窃对象基本上是高三年级的学生。
唐宓绝没想到叶一超一过来就直奔主题，愣愣看着他，半晌后才如梦初醒，要把钱推回去。
警察们在二十分钟后到达，对失窃情况进行调查。在登记了众人失窃的财物之后，高三的住校女生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操场——这是老师的要求，也是警察的要求。他们还要重新勘查现场。
丁霄霄深陷打击中，声音闷在枕头里：“在床下，自己拿。”
唐宓低声说：“没事的，何老师，失窃的同学很多，也不仅仅我一个。”
李知行冲着叶一超颔首，“能撬了二十多个宿舍的贼，还做得这么熟练，多半有前科，不是生手。我想，警察能想到这一点。”
“80分了。”
李知行站到医务室窗口看了看，又瞧着唐宓：“你别太担心，我想钱能追回来的。”
李知行倒吸一口凉气。
“不正常。”
“没多少，我能想办法。”被戳中了心事，唐宓声音很轻，脸色却以可见的神色苍白下去。
她没时间和李知行闲聊，只说了句“没有”就撤离了操场。
她双脚的大脚趾前端磨出了三五个血泡，且有一个血泡已被磨破，露出了小指甲壳么大的鲜红的皮肉，血也黏在了袜子上。她天生皮肤白皙，脚上的皮肤因为不见光线更是雪白，没受伤的肌肤衬着红红的皮肉，红白分明。
这栋宿舍楼有些年头，锁还是最老式的那种，但是锁头再松，也不至于一推就开。
“霄霄，你的运动鞋，能借我一下吗？我周末会洗干净了还给你。”
“还在。”
“不会是柳老师，她管理了十几年女生宿舍，断然不至于监守自盗。”李知行略一颔首，“但这事是一桩巧合。”
她慢慢地换上新鞋，鞋子柔软而舒适，和她的双脚无比贴合。
她顾不得看跳高的名次，直接从操场回到女生院。为今之计，大约也只有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去学校附近的商店，买一双运动鞋。
屋子里间还有两名男生，其中一人是在运动场上崴了脚，校医院的赵医生正在查看他的伤势，末了给贴了一块膏药，嘱咐说：“你还是跟老师请个假，通知你父母，回市内大医院拍片看看。”
下一瞬，她的手机响了起来。自从宿舍手机被盗之后，她就随身带着手机出来了。虽然发生第二次盗窃事件的可能性不太大，但失窃的后怕萦绕不散。
其实唐宓何曾不知道，不曾开口求人，就有人主动送钱，也总比低声下气求人更好，并且她总是要找人借钱的，既然都要欠下人情，欠叶一超的总比其他人好得多。
“你总是要跟人借钱的。”李知行说，“叶一超既然都送了钱过来，你拿着，到时候还他就可以。”
运动会是全校同学最喜欢的时间，举行运动会的两天半时间，可以不用上课和早自习，同学们难得可以睡到七点多才起床；没项目的同学可以正大光明地玩，运动会结束之后，可以提前放假，差不多算得上同学们在学校里最开心的两天半时间。
“我没有银行卡。”
应该说，唐宓待人接物虽然一直相当冷淡，但是她在班级里整体好感度较高的主要原因，大约也是她为了班级荣誉，肯在运动场上出力。
李知行果断拒绝：“我今天的比赛也已经结束了，我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李知行从人群里挤出来，浑身热气腾腾，仿佛从蒸笼里捞出来的。
宿管室的门虚掩着，柳老师不在房间，她用管理室的电话打给学校各个机构。
拿到医嘱之后，另一个男生扶着病号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这样吧，我送她回宿舍。”
叶一超直接从运动服兜里掏出了八百块钱塞到她手里，他浑身都是热气，连兜里的钱都是热气腾腾的：“我想你现在没钱了，特地拿来给你的。”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到了跑道旁，拿到了自己的号码牌，开始准备长跑。
“叶一超。”
“不用了，我能想办法。”
李知行加重语气：“到底多少？”
“37。”
每个月她要回一趟家，从宣州到唐家村要转三次车，往返路费也是两百多，开销不能算小。这一下子她被李知行戳中了心事，顿时面色一紧——是啊，她本来应该明天回家的，现在出了这个意外，这个月还能否回去看望外婆顿时变成未知数了。
李知行看着她：“是谁？”
看到又有人进屋，护士吩咐他们在门口的长木椅上坐一会儿，等医生看完了前两个摔伤的男生再说。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几处细节。”李知行在医务室里踱了几步，“第一，平时女生宿舍大门关闭，只有运动会期间才打开；第二，在运动会期间，校园秩序相对比较混乱，外校人进入学校相对容易；第三，偷窃对象是高三女生，说明小偷知道女生比男生更有钱，高三学生比高一高二学生更有钱。综合这种种原因，就可以知道，小偷是知道宣中内情的人。”
她脚上的创口已经全部处理妥当，她弯下腰准备再次穿上鞋子。
她每个月的全部费用都来源于学校给的助学金，还有外婆时不时给的两三百。她十分节省，可是有些钱不能不花。两年时间下来，她好不容易攒了五百块钱，还有八百是两天前刚刚从学校助学中心领的，她下个月的生活费。李知行手指轻轻敲着腿，沉默了一会他并不是不知道实情，唐宓的情况他也能想象，一千三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但对他身边的这名女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大数目了。
清贫到了唐宓祖孙这样的情况，银行卡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唐宓摇头：“不麻烦你了。”
她皮肤白皙，平素有着如玉的光泽，现在浮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之色。
唐宓之前就察觉到，他似乎在关心自己，也早就想好了回答。
对高三生来说，运动员选择也是“约定俗成”，班主任何老师在讲台上，就一个个项目询问是否有人参加——男运动员的选择很快，班级中的三十多个男生都是运动主力，女生只有十七人。问题是，每个项目，每个班都必须派出人来。
叶一超进了医务室后，只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唐宓，第二名！”
唐宓不喜欢这么被人看着，往后缩了缩脚，轻声说：“没事，鞋子不太合脚。”
李知行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摁住了她的手：“别穿了。”
“没事，这是我给你的钱，你留着就是。我又不缺钱。”
到了十月下旬，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也随之而至。宣中除了对学习要求严格之外，对同学们的身体素质也要求较高，所以高三的学生们也必须参加运动会。
徐露和何老师搀着她坐到场边的凳子上，何老师递给她矿泉水，她接过来喝了两口，终于缓过来。班上的同学，起码十来人都围在她身边。
唐宓摇头：“没事，我会好好跑的。”
“刚刚我只是试着给你打电话，我都没想到你会接。我以为你的手机也被盗了。”
唐宓一怔，忽然想起一点儿细节：“是啊，我记得我进宿舍时，宿管老师柳老师恰好不在。”
“就在医务室等一会儿，我让人送了双鞋来。”
卢明远宽慰说：“先什么都别想，钱的事情，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唐宓则木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发呆。
“你自己的运动鞋呢？”
理科班女生少，唐宓又算是女生中运动素质非常好的，依照惯例，800米长、4x100米接力、跳高，这三项都是她的保留项目、不过到了高三阶段，不愿意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变多，而她在班上没什么职务，也挺愿意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因此，只要没有女生愿意参加的项目，她都举手报名。所以，在以往的基础上，她还报名了立定跳远和400米跑。
唐宓努力太过了，一次普通的体育比赛，完全没必要拼到这个份上。但是，只怕她在前进的路上，早早就退缩了。
其他宿舍的情况差不了多少，整个宿舍楼中，一片哭号之声，隔壁宿舍的乐晨已经哭了起来。
叶一超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发生在中学里的案子相对比较简单，疑点也很明显，对警察来说肯定不难侦破。”
她有些焦急，盯着自己的脚好半天。
“别客气，有事找我。”
消息传得快，十五分钟后，高三年级的女生们都回到了宿舍楼里，二十五分钟后，失窃情况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
叶一超笑起来：“看来手机原始一点儿也还是有好处的，连小偷都不屑拿。”
她抬起头，看到在不远处跳远场地活动身体的李知行，他的三级跳远的决赛也在准备阶段。
丁霄霄扑在床上哭天抢地：“天哪，钱丢了没事，我的手机啊！我新买的手机啊！花了四千啊！我手机上的照片啊，我的信息啊！”
运动会并没有因为失窃事件耽误很久，毕竟失窃的只有高三的少部分住校女生，在接下来的运动会中有项目的，也极少。
“什么？”
发现自己完全赶不走李知行，唐宓皱了皱小脸。
“为什么不存到银行卡？”
他把喝到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在手里，以一种很坚决的目光看着她，又看了下何老师，何老师心下合计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哦，这样好，李知行，你送唐宓回去吧。有事给我电话。”
“待会儿还有男子1500的比赛，徐露是啦啦队员，要给比赛打气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唐宓顿了顿，“我就是跑了趟800米，完全没问题的。”
“李知行，你说得有道理。”
唐宓有些焦虑：“我是说，你没必要送我。”
“都是现金？”
李知行没再问下去，跟她招呼一声，就走出医务室挂了个电话。
“你的脚还磨得挺狠的。”医务室的赵医生检查后说，“没磨破血泡的问题不大，磨破的这个都见到皮肉了……我给你消消毒，再简单包一下。”
下一瞬唐宓瞪圆了眼睛，整个宿舍乱糟糟的，抽屉大开，衣柜柜门大开，衣服、床上的枕头、被子被扔在地面，简直像有贼来过。
“这很正常。”
第二名啊，还算不错。唐宓大大松了二口气，一下子蹲到地上。竞赛时的跑步和平时的锻炼身体不一样，胸前被火烧，其实她眼前完全花了，只顾着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