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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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最让他惊奇的地方,就是她害羞或气恼的时候居然会脸红。按说活人之所以会脸红,全因血液所致,这鬼魂哪来的血脉,又怎会脸红?他见过的鬼魂无数,会脸红的却只她一个。
道士道:“何必有此一举,你有机缘可得看到另一个世界,却也只得做个旁观者。人鬼殊途,贫道劝你今后还是切莫与亡魂相交。”
道士道:“这世上鬼魂不分善恶,只有执念未消者,贫道收了她们绝非取她们性命,而是驱其戾气,消其业障,度其早日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如玉……”邵寂言重复了一边,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邵寂言只当道士允了自己的请求,忙道:“多谢道长成全,只是她才被恶鬼所伤昏迷不醒,还请道长发发慈悲,救她一救,晚生也好与她说话。”
如玉心里扑腾腾紧跳了两下,羞窘得满面通红,啐道:“谁跟你一对儿!”
邵寂言不禁心中暗笑,故作严肃地道:“哪有这般容易?那道长说了,世上鬼魂无善恶之分,只有执念深浅,不论是怎样的鬼魂他全照收不误!”
一颇有些仙骨的道士一手托着葫芦,另一手捏了一张符咒,嘴中喃喃有词念了什么,随即贴在葫芦口上。
道士才要开口,却见手中葫芦微微颤动,贴在上面的符咒亦有松动之像。
一声高喝,邵寂言只觉金光一闪,睁开眼,但见两团白雾在眼前划过,嗖地一声飞到门口,直钻进一个小葫芦里。
如玉忙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怕你真被她害了紧忙过来,哪儿还想得那么多。”说完又撅了嘴,嘟囔道,“哪里怨我……只怪你自己好色……下流胚……”
邵寂言道:“那还有假?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什么好话都说了,只差没给他跪下,他这才勉强收了手。你可得谢谢我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邵寂言心急,仔细看了看她身上未见什么伤口,却也不能似活人一般摸体温探鼻息。更不可能找个大夫来给她诊治,甚至想要把她抱到床上休息休息都是碰不到她。无法,他只好盘腿坐在地上,在如玉身边守着,只盼日出之前她能快快醒来。
如玉点头。
如玉头回被男子问了姓名,不觉红了脸,扭捏地小声道:“我叫如玉……”
邵寂言想了想道:“如此……那不知可否请道长放我那朋友出来一刻,容我谢过她的救命之恩。”
邵寂言道:“对了,说起来你今晚怎么突然出现了,如何知道那恶鬼今晚要来的?”
道士道:“施主安心,恶鬼已收。”
邵寂言只无奈地叹道:“你是真的心善,却是用错了方法了。她既然是恨他丈夫背叛了他,那昨晚那境况只当我也是对你不忠,更要杀我了。”
道士摇头,似笑非笑地叹道:“你这书生,从来只有道士收鬼,你可见过给鬼治伤的吗?再者……此女子非寻常鬼魂,自有真神护体,不多时自会无事。”说完不等邵寂言开口,便兀自转身翩然而去了。
邵寂言道:“怎么?我只连给大姐做个朋友也不配吗?”
邵寂言心道难怪她当时要问他是否成亲了,及对如玉道:“所以你就来冒充我的娘子?”
“啊?!”如玉变了脸色,只似那道长随时会折回抓她一般。
再一个就是她不但能摸到他,而且被精阳之物染到亦会没事。他原只当是传言有假,现在看来,这老话儿未必不实,问题是出在那女色鬼身上?
邵寂言只觉好笑,心道你偷窥了我几次,怎能不知我的名字,再看如玉一副扭捏的小女儿姿态,又不好拆穿她,便就摆了样子,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小生邵寂言有礼。”
如玉接着道:“她因这番经历,才对你们这样的书生举子存了怨恨。不过我听前辈说,她因生前被人抢了相公,深知为人|妻子的苦处。所以但凡有妇之夫她都绝少加害的。”
如玉哼道:“谁是你大姐!你一口一个大姐,怎知我就比你大了!”
邵寂言终是忍不住哧地一笑。如玉绕过弯儿,瞪眼道:“怎么倒是我谢你!才可是我及时赶到从那恶鬼手里救了你,该你谢我才是!若非为了救你我又怎能跑来这儿撞见那什么道士!你替我求情可不是应该的吗!”
如玉委屈地道:“我才二十!你比我大了整整四岁,怎的叫我大姐呢!”
邵寂言追出两步,只见那道士脚下生风一般,才片刻时间已走出很远,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有些纳闷儿,不明这道士所言何意。什么不是寻常鬼魂?什么自有真神护体?屋里那女色鬼若不是鬼,难道……竟是神仙不成?
邵寂言失笑,故意逗趣她:“大姐生前二十,如今做鬼也不知多少年月,算来还是比我大的,我这声大姐未必不合适,更有甚者,大姐或许已故几十年,我叫你声大娘或是奶奶都不为过呢!”
邵寂言啧啧暗道自己这次倒是说错了话,反被她抢了说嘴。
邵寂言随笑道:“是,是,大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生以身相许如何?”
邵寂言不愿得罪眼前这位高人,但念及如玉适才舍身相救终觉不忍,而且若非来救他,也不会被这道长收了去,便仍不放弃的请求道士放如玉出来见上一面,给他个道谢的机会。
道士道:“除妖收鬼实我门人分内之事,此鬼前些日子险害了贫道一不长进的徒弟,今日贫道特为收服此鬼而来,幸而救了施主,亦乃施主命数,施主无需挂怀。”
邵寂言回过神来,往屋里一看,却不见了佳人和如玉的身影,这才想到适才那两团白雾或是她二人了。
如玉听人赞她,心中愈发欢喜羞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随口回道:“那你叫什么?”
邵寂言才要憋不住笑出声来,如玉便又纳过闷儿来,歪着脑袋咦了一声,喃喃道:“是不是……弄反了?”
如玉又道:“你今年多大?”
邵寂言一怔,心下笑道原她是在意这个。
邵寂言一边琢磨着,一边转回屋中去看如玉,见她仍如刚刚一般昏死在地上,不免又犯了愁,心道那道士只说她自会没事,可也不知要等多少时辰,万一她还没复原天就亮了,阳光一照她可不该魂飞魄散了?
坐了半个多时辰,如玉终于醒了。她躺在地上,先有些发懵似地四下里望望,随即突然清醒了似地腾地起来,紧张地道:“她走了?走了?”
可见她还果真不是个寻常鬼魂。
如玉道:“我听我的姐妹说见了她往这边儿来。我料你肯定不听我的话留在这儿等死,你虽说黑心嘴贱又下流,到底是条性命不是?我就勉为其难过来救救你。我头先跟前辈打听过,这女子也是个可怜的。她相公当年进京赶考,高中之后娶了个大官的闺女,她听了一气病死了。魂魄不得安宁飘来京城寻他相公。费尽辛苦终是寻到了他相公,却被那男人三言两语哄到这宅子里,又请了个道士做法激散了她的三魂七魄,只恐她再要纠缠就把她的元神定在这屋子里,自己带着新娘子出京赴任去了。这女子自此丧了魂魄不得投生,元神被牵不得离开此处,纵是修炼多年最多也只离开京城几里罢了,真的可怜得很。”
如玉只觉逃过一劫,欢喜的嘿嘿直乐,连声道:“是,是,谢谢你,你是我的恩人了!”
邵寂言开怀笑了,只道:“大姐救了我一命,既不稀罕我以身相许,那和我做个朋友总不嫌弃吧。”
如玉闻言非但未露轻松之色,反而一脸惊恐,哆哆嗦嗦地道:“道……道……道士……他可看见我了吗?!”
邵寂言嗤叹一声,心道哪有她那样的神仙,又道不是神仙或许是个鬼主之类的,及又摇了摇头,却也不像。
“休伤人命!”
如玉头一次占了上风,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儿。
“真的?”如玉大喜。
可那道士必也不是胡说,况且自己那番诚恳的请求他却连面都不让见一下,这会儿却爽快地将她放了,必也有个缘故。再一细想,虽说那女色鬼憨憨傻傻没甚出众的地方,却倒是有些特别。
邵寂言不免尴尬羞愧,然转一想既然连自渎之态都被她看去,却也不必在她面前故作斯文,便露了不羁之色,调笑道:“我下流,你好色,咱们谁也别说谁,正好一对儿了。”
如玉道:“呸呸!我为救你受伤你还好意思说,我头几日就来奉劝你,你偏不听,这回信我了吧!若我晚来一步,哼,可不知你现在会怎样呢!”
邵寂言轻咳一声道:“你可谢谢我吧,我才与那道长求了情,他答应放你一马了。”
邵寂言拱手道:“道长收服此鬼,实为一方除恶,晚生非独替自己拜谢道长,更为日后或会受此鬼迷缠迫害之人拜谢道长。”说完又向道士拜了几拜,道,“只有一事有求于道长,才一道入您宝物的却非什么恶鬼,说来……也算是我的朋友吧……若非她及时相救晚生怕已被恶鬼所害,还望道长手下留情,放了她吧。”
道士皱眉,喃喃道:“原来如此……”
如玉脸上一红:“呸!谁要你这下流胚!”。
邵寂言蹙眉,心道那恶鬼与他所言看来并非全是谎话,再想她的遭遇果真悲惨,他那相公也却是歹毒绝情得很,也难怪她如此痛恨男人了。再想那道士将她收走助她转世投胎,也倒算是她的造化。
如玉先是气得胀红了脸,随即眼珠一转,哼道:“好,那你叫我奶奶吧,你叫我奶奶我就应。”
如玉没有应声,反是小嘴一撇,不大高兴。
邵寂言惊魂甫定,忙起身拜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不知道长尊号,晚生必会铭记于心。”
邵寂言道:“二十有四。”
邵寂言莞尔,道:“罢了罢了,原是我说错了,我给姑娘赔不是了,敢问姑娘芳名?”
邵寂言笑道:“我才要说你,你来救人我只当你本领高强,可没想你自己反是先趴了。”
邵寂言不明其意,却见道士揭开符咒,打开葫芦嘴,手上轻轻一转,便又一团白雾飘了出来,渐成人形躺在地上。邵寂言定睛,却是如玉,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如玉全不理他的打趣,只怯生生地道:“那……他怎么放过我的?没把我一起收了?”说着想了想,抚了抚心口,低喃自语道,“是了,一定是知道我是个善鬼乖鬼才网开一面的……嗯……”
邵寂言见她这副受惊的胆小模样只觉有趣,笑道:“自然了,你这么大的目标人家怎能看不到?”
邵寂言见她这精神头十足的样子松了口气,只道:“别找了,适才有位道长高人来此将她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