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李泽昊就是属于教绩杰出之流。
冷锋专注地看着前面的公路，“我今天休息。一会陪我去个地方。”
“你不是有房子吗？”李泽昊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白雁说是为柳晶订的。
冷锋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方向盘一转，车拐进了一条宽敞的街道。
她揉着乱蓬蓬的头发，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啊”地尖叫一声，手机一丢，忙冲向洗手间。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送明天时还要难过，像今生今世见不着似的。白雁告诉自己要欢喜，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珍爱明天。
结果，白雁赶到火车站，只来得及在月台上和商明天打了个照面，火车就徐徐开动了。
白雁拍拍她的肩，让她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个痛快。
这个打击对柳晶太大了。滨江市现在的房价都是每平米近一万，以前，她和李泽昊说，这一辈子，只想有一套五六十平米的公寓就好了，不然买个二手房。现在，二百平米呀，还不要多少钱，可是却是属于李泽昊和另一个女人的。
“李老师，来看房呀！”白雁等李泽昊快走到跟前，笑吟吟地扬声打招呼。
“哪里？”白雁还沉浸在别离的伤感中，失神地托着下巴，随口问道。
其实，白雁觉得一个人过，挺滋润的。
过了两天，柳晶又找白雁哭诉。滨江市政府出台一条新政策：为了鼓励更多的教学精英投身到滨江的教育事业中，为了挽留滨江现有的教学精英，滨江市政府在西郊兴建几幢教师公寓。教绩杰出的高三老师可以分得近二百多平米的公寓，而房价每平米不足三千。
李泽昊的脸板得像块风僵的化石，埋头向前直冲，伊桐桐小嘴撅着，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有趣的是，热恋中的情侣没有手牵手，而是一前一后，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听在李泽昊和伊桐桐的耳朵里，却不亚如从五千米的高空扔下一枚巨型炸弹，把两人炸得血肉横飞。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转个不停，白雁慌忙伸手抓住。为了睡得安稳，她晚上都把手机调成震动。
“李老师，不知你们教师公寓有没有小户型出售，有的话，我也想订一套。”白雁浅浅笑着。
“喂……咳，咳……”白雁一接电话，嗓子有点哑，清咳了两声。
白雁又回头看了看长长的轨道，胸口仍在起伏。
“我离婚了。”白雁淡淡的语气，就像说“太阳出来了”一般自然。
可惜伊美女和李老师没有默契。
这一看，还真看到两个眼熟的人，白雁不禁眯起了眼、停下脚步。不奇怪，现在九月底，马上国庆长假，辛勤的园丁们有时间为自己做点私事。
“昊，我走得有点饿了，我们去韩国餐厅吃烤肉，好不好？”伊桐桐可比李泽昊沉得住气，挽着李泽昊，娇柔地扭动腰肢，眼风瞟都不瞟白雁。
“对呀，那边是滨江最大的一个商贸中心，再过去一点是个带着湖泊的公园，四周是一圈高档住宅小区。哦，最西面建教师公寓。以后，这儿是滨江人口最密集的地段，环境也是最好的，服务设施周全，生活非常方便。”冷锋把车停在一个新建的售楼处前，率先走了进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泽昊脸上的红立时成了酱紫，巴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下去。
“你今天是什么班？”白雁问道。像冷锋这样的专家，医院恨不得他全年无休，但冷锋有时也给自己放个假。不然，神经整天绷得紧紧的，会让人崩溃。
冷锋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等到白雁情绪平静下来，再把眼泪拭干净，转过身，他才向她走过去。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床上，白小姐。”冷锋带着笑说道。
可是园丁好像心情不太阳光灿烂。
冷锋讲的教师公寓，白雁估计就是柳晶的伤心地，进门前，忍不住扭头向西多看了一眼。
“你……也来看房吗？”李泽昊一问出口，感到有些奇怪，他去过白雁的家，房子挺大，挺豪华。
“我怎么听不懂！”柳晶眨巴眨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陪个同事来的。哦，就是你和柳晶吵架那天，和我一起过去的冷医生。”
白雁腾地从床上跳起，就往窗前跑去，探头一看，冷锋扬着手机，对她笑了笑。
“这不是原先那个旧城吗？”白雁看着窗外突然跃入眼帘的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愣住了。
李泽昊听着这耳熟的声音，一愣，抬起头，铁青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目光躲躲闪闪。而伊桐桐快捷地走到李泽昊身边，把手塞进他的掌心，挺直了腰，嘴角弯起，以示恩爱的程度无人可分割。
李泽昊的脸僵着，没应声，但也没拒绝。
白雁觉得好笑。李泽昊家境也不富裕，教师公寓的房价再便宜，算上装潢，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清楚这个时候，李泽昊是能怎么省就尽量地省。去吃韩国烤肉，心里面不知多心疼呢！换作柳晶一定会说：“老公，咱们回家自己做，干吗把钱给资本家赚！”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为什么现在偏偏是恶人活得趾高气扬，我们这些善良之辈却在这里忍气吞声？”柳晶很不甘，“以前，他总对我说要节省，不能乱花钱，现在我经常看到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听说，暑假时，他还带那个贱人出去旅游来着。”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告诉你，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二十，我现在的位置是你家楼下的花坛前。”
两个人上了车。
“难道不是？”柳晶抹了一把泪。
“白雁？”冷锋在里面转了一圈，没看到白雁进来，忙寻出来。
白雁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地坐起，眼珠转了几转，装作很清醒很正常，“冷医生，有事吗？”
“激|情如火，可以燃亮半个天空。但能撑多少时间？烟火易冷！最终，所有的人都归于平淡。能在平淡的日子坚守着，我觉得那样的婚姻才能长久。”
她花了十四年的心血，付出感情和心力，把李泽昊调|教成这样，成果却是别人享受。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呢？
商明天站在车门口，对着白雁挥挥手，他张嘴说了什么，白雁迎着风，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她想走近点，火车却越开越快。她跟在车尾追着，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追不动了，白雁弯着腰，按住膝盖，大口呼吸，抬眼看着火车在视线中成了一个黑点，不知怎么的，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
“咱们走吧！”他没有问她怎么了，或许他很清楚她怎么了，但他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去讨论。
李泽昊条件反射地侧身看着伊桐桐，伊桐桐丽容苍白，两眼发直，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心中的情绪有多么的不平静。
白雁微微一笑，“你以为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