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8 变得奇怪起来的萧别
一直跳了好几首歌,终于筋疲力尽,有几绺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我的脸颊上,我整理着头发扭过头,突然傻掉,以跳舞机为中心围着一圈男生,一个个都瞪着眼睛看我,有几个还对着我拼命吹口哨。以前我戴着大眼睛、穿着运动服跳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这么优待我。
他稍稍偏转过头,朝我露出淡淡一笑,这次我真的能从他的眼底感受到温柔之意:“什么?”连声音也比平时放柔一百倍。
我干笑:“萧别,我知道之前,那个,我对你有过过激的行为,但是我保证,现在的萧咪|咪,绝对不会再将你扑到在床上……”这是我一直想澄清的。要知道,他那精瘦精瘦的小身板上曾经被两百斤的我……不不不,是两百斤的萧咪|咪压倒在蕾丝涌动的大床上,不管怎么样,这事始终都会让我有一种唐突佳人的罪恶感。
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他就连瞄我一眼都会让我口干舌燥,而他和气又温润的笑容也变得盅惑万分。于是我的鼻血华丽丽地崩堤了。
他眼一眯,若画的眉目立刻生动起来,摇头莞尔:“咪|咪还是这么幽默。”
我正要回绝,淡粉的大门已经被他一把推开。我立刻对自己高翘着裸腿,并且扭成麻花的造型感到由衷羞愧。其实如果换个场所,我会告诉别人我这是在练习瑜伽。我俩就这么眼对眼地迷茫对视。
他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更加黑亮:“不关你的事情,只不过……只不过……让你见笑了。”他苦笑,仍然维持着他良好的风度,就连干呕都捧心捂嘴,优雅的很。
“你看,你只是干呕,而我可是彻底毁容!”我指指脸上因为过敏而突然爆出的红疹。看他嘴角弯了弯,我稍稍安心,蹲了下去,和他对视,问:“绿茶味的口香糖能不能缓解缓解?”
我拉着他直往路对面跑,跑到中间,正巧碰到绿灯,轰鸣的渣土车咆哮过来,我一扭头,看见它开得歪歪扭扭的,司机像是喝醉了,头脑轰一下。
“啊……”我用力拔头发,疼得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别,不能太拘谨,你这样是体会不到吃自助火锅的乐趣的。”
“萧别,上来么?”我扬高声音问他,他仓皇地摇摇头,整个人还没有从遇到火星人的震撼里恢复过来。
我默然。这里哪里会有洗手间?
我朝他点点头,笑:“是啊,瘦了许多,所以有资本放开肚子吃了。”
他笑眯眯地端起碗,眼眸含笑,看一眼我,突然又放下:“君子不夺人所好,二哥明白,以形补形很重要。咪|咪,还是你吃吧。”
“萧别啊,你陪咪|咪上街走一走,拉拉小手,压个马路,晚上可以一起吃顿法国料理,就去我常去的那家好了,那家的鹅肝酱很不错。”萧妈妈简直是拼命把我向萧别那里推。
商怀瑾拍拍她的手,手臂状似随意地从她的绕指缠里滑了出来,指着店门示意那只金丝猫去门口等待。那个金发碧眼的金丝猫朝我狠狠瞪了一眼,摇着腰走了出去,商怀瑾这才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你的小尾巴呢?”
我从来不知道萧别的眼神居然可以如此犀利,一个眼神射来,让人忍不住浑身哆嗦。
“怎么样?”我咬着筷子,等着他回答。
看见他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一个目瞪口呆的我,许久之后,我大笑:“萧别,我找一个你能一起玩的活动吧,没有一起玩,你感受不到那种快乐。”
“我曾经幻想自己成为世界首富,整日无所事事,只需寻了美男好好调戏就可以。”我回忆以往宏伟的理想。
“我……”我纠结地摸肚皮。
商怀瑾将声音拉得长长的,看来他心情好得很。
萧别估计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陪我跳!”我拉着他,跑向最近的跳舞机,那上面已经站着一对做非主流打扮的情侣,男的八神状,女的小丸子状,正风中凌乱如魔似幻地舞动着五短身材。
我摇头:“不是,是猪脑!”
我用筷子搅搅火锅底,早前放下去的猪脑此刻像豆腐一样浮了起来,白花花的。其实我不太吃这个,只是习惯性地点了,这是以前的舍友方玮兰的最爱。
“没有。”我耸耸肩,透过玻璃看自己的倒影,“萧别,我有时觉得我是在做梦。”我看见玻璃倒影里,萧别微微蹙起的眉。
“咪|咪,过来!”萧别的脸紧紧绷了起来,声音一改以往的淡然和温和。见我呆呆站在机器上,眼睛眯了眯,上前一步,一把将我拉了下来。
疾驰的车……迷蒙的雾……我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明明知道要避开,脚却一步也挪不动。
萧别将我双肩握住,微微推开些许,细细地看,漆黑的眸子一片深邃。我怔怔地看着他,来不及回神,被他又抱住,那么用力。
萧别静默片刻,顺着我的手指看去,那个机器就在儿童设施的旁边,玩的人也多是青春无敌的高中生,他叹口气道:“好,不过不要玩太久。”
“……”我目瞪口呆,那啥,萧管家,你想太多了。我欲言又止,脸红了红,真不知道这会儿它红什么,难道是心脑血管后知后觉地爆了?我纠结地辩解:“其实,我……”
“萧别,别这样,我们去玩那种机器篮球吧!”我赔笑。
他忍着笑将自己刚刚不小心稍稍挣开的衬衫扣子给老老实实地扣上了:“不闹了,咱们回家吧,夫人会担心的。”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很亲昵。
萧别柔弱无力地任我拖到门口,走过一条街,终于憋不住,蹲了下来,干呕。
他听了,愤慨地拉着我快步走了好几步,面色才渐渐和缓下来。
我知道他指的是萧别,不禁好笑:“他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他踌躇地看着盘里的菜,举着筷子,久久不能落下。
“你喜欢我!”他抬头看向我,语气相当肯定。
我憋着气,看完他们跳完一曲又一曲,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转眼一看,萧别淡定的小模样已经荡然无存,整张脸都绿了。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萧别,给我拿件宽松的,晚上我们得好好饱餐一顿法国菜。”
“走,我们去玩跳舞机!”我拉着他,朝着最近的地下电子城跑去,那里面多的是游戏机,以前我心情不好时,偶尔会出来奢侈一下。
“商二哥,吃菜。”我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举起勺子给他捞了满勺的猪脑,丢在了一个干净的碗里。
眼见着渣土车这么开来,轮胎因为速度过快,看上去忽扁忽圆的。我条件反射一抬手,将身边的萧别猛地推了开去。
“走吧,萧别,我们出发!”我拉了拉他的胳膊,扯着他出了门。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声不响地任由我拉着出了门。
“萧别,怎么了?”我问他。
我一个人自得其乐,坐在锅前,涮涮吃吃,许久之后,听见“咦”的一声,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商二少。我也跟着他“咦”了一声:“商二哥,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小姐,贵姓?”居然有人过来搭讪,黄毛梳成了桃子状,还化着诡异的眼线,让我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他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夹起菜,飞速丢在嘴里,有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他垂下的长睫毛,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勉强可吃。”
我朝他微微一笑,解开发髻,转过身去,开始跳舞。这里的歌曲我已经跳得很熟,每一个步点,我只要稍稍瞄一下那个巨大的荧屏,就能很快跟上。长长的头发在腰间甩动,经常需要我分神去将它们弄到耳后。
我浑身僵硬,直到萧别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我才能确定自己尚且活着。
我深深郁闷了,萧管家,你又知道了什么啊?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你就知道了啊……我扁扁嘴,开口:“萧管家!”
他的脸立刻抽搐起来,却仍不忘记优雅地放下筷子:“咪|咪,Sorry,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咪|咪,我进来了!”估计我那一声怒吼比尖叫还要凄厉,萧别以为我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神经病!”我忽地站起来,一把拽过萧别的手,将他拖着往外带。虽然我也喜欢欺负萧别,但是别人欺负他了我还不乐意,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嗯,美人。
“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他默默地放开我,脸上的表情恢复成淡淡的,只轻轻将我的手拉住,暧昧至极。
“哎,你脸上出红疹了。”他笑。
“我不会。”他微微一笑,拍拍我的手。
啊?我低头看,果然,衣服的内衬在我强大的爆发力下,已经露出狰狞的毛边来。
我叹口气,套上那件淡紫的小裙,小裙的腰身收得极好,几乎完全贴合在我的身上,我伸手去拉背后的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长发。
“看什么看,没有看过女人么!”
“哎?”我抓头。
“中意么?”萧别安静地跟在我的后面,偶尔我在哪件衣服之前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一点,他必然靠过来轻声问我。
“咪|咪,你怎么了?”他惊慌失措。
“你上火了。”他很含蓄地点点自己的鼻子,示意我,我学着他的样子探指摸自己的鼻子,一股猩红温热顺着我的指尖蔓延而下。
他微微挑唇,点头:“豆腐这么吃还不错。”
“为什么推开我?”他声音闷闷的,脸埋在我的脖颈之后。
嫩黄的娃娃衫,配着翠绿的小脚裤,非常可爱。萧别还用一根翡翠发釵给我盘了个松松的小发髻,留了些许碎发在两颊,整个人灵动许多。
“没事!”我一惊,手上更加用力,嗷……我仰天怒吼,那一绺头发随着我的怒吼,给生生拽了下来。我就不信凭我柔韧的肢体我就不能自己拉上拉链!于是,我卷起蓬松的裙摆,踩在一旁的垫脚墩上,背朝着镜子继续拉拉链。
我对他微微一笑,取了几样常见的菜,在鸳鸯火锅里涮了涮了,夹到他的盘子里。
我忍不住一阵眩晕,身体跟着晃了晃,这都是血啊,我得吃多少才能补得回来啊……
萧小管家这次是真的怒了,但他到底气什么?难道我恨嫁的心理直接惊倒他了?天地良心,我再怎么恨嫁,对于萧小管家还是有忌讳的,他这么一朵食人花,我还没有染指的勇气。
眼见着萧别的脸又白了几分。
我突然一转身,大笑:“现在发现老天待我也不薄,居然真给我都备齐了,哈哈哈!”
“萧小少爷啊……猪脑好吃么?”
他也不抬头,只是伸出只手平平探过来。
“咪|咪……”他双手哆嗦,我甚至依稀听见他因为想控制自己失措的情绪而把牙齿咬得咯吱做响。
“咪|咪?”门敲了一敲,萧别的声音带着询问。
商二少微微一笑,拉开我身旁的座位坐下,道:“我陪你一会儿,不过,咪|咪,你以前不能吃辣的,现在已经能吃了么?”
之前,他都是冷淡地任我自己选,哪怕我选上一件红配绿的衣服,他也只会淡淡朝我一笑,称赞:“小姐,好品味!”哪有这样直接帮我挑选的。
这孩子其实还算坚强,早期我看到这些强大的“非主流”时,绝对熬不过三首歌,他居然能熬到第五首。
我哭丧着脸对着他做出一个STOP的动作:“萧别,你别凑过来了,我看见你的小锁骨就想喷血。”
他无奈地看我,叹口气,算是妥协。
“你吃辣椒会过敏。”他一副非常熟悉我的样子,伸手点点我的脸,微热的手指刚一触及我的脸颊,我就条件反射地别过了头。
我讪笑:“萧别,其实我那是……”
“去吧,我好久没有玩了呢。”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声撒娇的意味,等自己反应过来,不禁狠狠自我鄙夷了一把。
我伸手摸脸,果然刺痒刺痒的,原来这个身体对辣椒过敏,我不禁黯然。之前,我吃什么东西里面都会放一勺辣椒的,这个身体,到底不是我的。
“咪|咪,你要不要紧?”他凑近过来,关心地问我。
“咪|咪!”萧别半侧着身子坐在路牙上,大惊失色,所幸那辆渣土车擦着我的身体,一路呼噜呼噜地开了过去。
他更加轻柔地问:“咪|咪,想说什么?”粒粒碎光闪烁在他眼中。
“对不住,我不该……”看他呕成这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笑而不语,即便是在这么一个闹哄哄的场所依然保持着他淡若水墨的笑容:“咪|咪,你瘦了许多。”
我正举着一只小尖椒往嘴里送,听见他不紧不慢的一句,不禁愣了愣。
以前我就很爱逛商场,看商场里琳琅满目的衣物,虽然自己穿不起,但是光看就会有一种满足感,成了萧咪|咪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个小小的乐趣也一并消失了,在每一家商场看到当季最流行的衣服,以往会有的新奇和满足感消失了,都衍化成我那几个彩虹大柜子。
我从瓶子里倒出一颗口香糖,伸了出去,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拖了过去,用舌头卷走了我掌心的糖。
他飞快转过脸,干干咳了一声,用十分纠结的口吻道:“咪|咪大小姐,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提醒你,其实你衣服的内衬撕裂了。”
“明天是商会PARTY,一定要好好打扮,这是你清减以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他悄声无息地一叹,而后抬头,对我微微一笑,稍稍有些落寞道:“这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上你的。”
“咪|咪,这是什么?豆腐?”萧别用筷子点点浮起来的猪脑,试探性夹起一点放入嘴里。
“是,夫人!”萧别的声音依然带着不卑不亢的傲气,待萧妈妈一走,他便从衣柜里掏出件淡紫色的小裙子,拎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番,伸长胳膊朝我递了过来:“这是Anne Valerie Hash专给小姐设计的款式,刚从巴黎寄来,要不要试一试?”
萧别垂着眼,许久不言,我看见他的唇角抿得更加紧,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他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那么强烈,将他清冷若莲的气质完全烧成了涅槃的火凤凰。他冷哼一声,一甩头,走了。
我惊诧地接过衣服,转身进了衣帽间,镜子里,我看见自己略略苍白的脸,衬着漆黑的长发,整个人显得更加纤弱。果然减肥减过头了。
“怀瑾宝贝,在看什么?”我看见有金发的女郎上来钩住他的小臂,态度亲昵,碧眼里皆是戒备之色。我不禁得意,现在居然有美女开始戒备我了。
“我没事。真的。”我擦擦眼泪,看向萧别。
我摇头:“不要,去吃自助火锅。”
进了自助火锅店,萧别浑身都不自在,和图书拿了消毒湿纸巾在桌椅上擦了上百次才允许我坐。
“我饿了。刚刚一吓,把我肚子里之前吃的糕点都给吓掉了。”我抱怨。
他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已经站起来,推开椅子快步走了出去。
我忍不住朝他翻白眼:“萧管家,你只管付钱就可以了。”哪有管家比小姐还大牌的,要是有,也只有萧家的这一位。
勉强可吃?这词也太伤害阶级兄弟的感情了。
他抿了抿嘴,淡淡扫了我一眼,一改刚刚的暧昧之态,回复到了先前清冷高贵的萧小管家的状态:“小姐,萧别哪有资格跟你谈这些,早点回家吧。”
萧别的脸黑了黑,很快又恢复了淡然。
“听到没有?”他将我一把拉过去,弯下腰和我对视。
萧别一个踉跄,所幸他一向镇定惯了,很快便又恢复了处乱不惊的气度,不一会儿,他拿来一件宽袖高腰的娃娃衫。
我看向萧别,他站在那里,神色很是玄妙,有些许惊艳,有些许迷茫,更多的是懊恼。真是奇怪的表情。
“咪|咪,以后不要吃火锅了。”
他墨黑的眸子直视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不带这么不公平的,萧管家,你都被那帮千金小姐爱慕了那么多年了,就不能留点机会给我?还是你希望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温温热热的舌头飞掠过我的掌心,麻痹了我半条胳膊。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得很可笑。
他的眼底有着薄薄的怒意,默不做声,拉着我就往外走:“这种低级的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和我对视,命令道:“以后不许来这里,知不知道?”
“味道怎样?”我问。
“嗯?”他抬起头来,俊逸的脸上有着淡淡的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回来这里只是对我的迁就。
我的心瞬间颤了颤,居然还厚颜无耻地烧红了脸。
他笑了笑:“那好,我们去吃西餐吧。”
萧别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迟疑:“火锅店的东西不干净……”
因为学校周四周五都只有一节大课,萧妈妈索性让萧别替我请了两天的假,这样我便可以在家里呆上整整四天。这样的四天,当然也是档期满满的。
他宽容地拍拍我的手,道:“萧咪|咪小姐,下面你想去哪里?”
“萧别,呆会儿就不要跟着我了。”我没有形象地吃着。
这孩子到底在别扭什么?我那真诚地歉意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容易么?我思索再三,终于恍然大悟——他这是没有安全感。难怪,被萧咪|咪那体形那重磅扑倒,心里绝对有巨大的阴影,这可怜的孩子!
半刻之后,萧别回过神来,眼睛直往我裸|露着的背上瞄,瞄完后背,他的眼神继续游离,渐渐往我裸|露着的大腿看去,眼神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我正要拍案而起,却听见低低的呕吐声,一转头便看见面色苍白的萧别正死死地盯着碗里的猪脑。
“我再给你拿一件吧。”他的耳朵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