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鸷复仇
文静心尖发酸,和夏强道:“孩子的抑郁症跟家里人,跟环境都特别有关系,希望你能正视夏夏的病,她现在非常严重。”
宋摘星梗着脖子,低眉看着夏强,更像是一种反抗,“夏夏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你的女儿,如果你将在外面受的委屈当作是对夏夏发泄的理由,你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我没有!我没有嫁祸他!他死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了!啊!”
李唯西抱着宋摘星滚落一旁,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有忘记用手掌托住她的脑袋,生怕她磕到分毫。那一枪正中刘福山眉心,他直挺挺躺在病房门口,再无一丝声息。子弹从他额头贯出,崩落在两人脚下,若不是李唯西及时将宋摘星从他怀里夺过来,恐怕刚才那一枪,连宋摘星都一并丧命了。
偌大的走廊如今只剩下李唯西、宋摘星和刘福山三个人,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躲在屋子里,等着未知的死亡。
同事一时十分吃惊,“1700多名?怎么做到的?”
“你干嘛?!”
宋摘星眸光一亮,谢字还没说出口,便让转身的李唯西堵回去了。
“让孙鸣拿来,是因为你想把他一起杀掉吧。”
汹涌的大厅挤满了病患和家属们,他穿梭在人潮里,叹着气向心理科走去。与他擦肩的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忽地就停下步子,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转而跟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心理科。
他看到刘福山眸色一暗,便毫无察觉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道:“你要他老婆的尸体,是因为当天你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在你杀了她没多久警察就赶到了,带头闯进来的人就是孙鸣,他打乱了你所有的计划,你恨他。”
“没结婚之前,你也经常打骂你弟弟不是吗?有什么区别。”
李唯西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向云月华,“干妈,虽然我来之前你就和我打过预防针,不过科里这两个宝,我今天才算见识。”
李唯西趁势上前一步,阻拦刘福山:“你挟持我,我就不再说。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我和她交换。”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好办事。”
就是这一句话,让刘福山浑身抖如筛糠、彻底崩溃,举起刀子直冲宋摘星刺去。
“干妈?”简一凡和宋摘星再次异口同声地叫道。
“在你爸妈离婚那年,你狠狠地打了你爸一顿,被关了三个月,你弟弟天天去看你。后来,你就控制你弟弟,殴打你弟弟,直到你弟弟结婚,你再也管不住他……”
“你见哪个上手术台的,是替别人做的手术?”
孙鸣不无可惜地叹气,李唯西劝慰道:“在刘福山心里,死才是解脱。他们兄弟两个从小被父亲家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刘福山拼命想对弟弟好,但就是做不到,无形中反而变成了父亲的样子。掌控弟弟,家暴弟弟,一边做,一边痛苦。”
“让子弹擦破了点皮,没事。”
裴新一愣,一时吞吞吐吐,“这个……就是购物狂嘛,看见什么都想买。”
刘福山有一瞬的怔忪,还未回答,便又听见李唯西说道:“别看你是哥哥,其实从小都是弟弟在照顾你吧?你弟弟很听话,很乖,在你爸爸打你的时候,他都会替你求情。”
简一凡兴奋地扑向宋摘星,宋摘星猝不及防身子一闪,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简一凡整个人直直撞到了柜子上。
“哎摘星,昨晚你可是答应我的!”
“答应答应。”
只是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看见文静一路慌张地跑过来,眼泪随着说话声一并涌出。
孙鸣抬起头,看着李唯西站定的位置,坚定地说:“我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解决,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把伤亡减到最小。”
“她肯定有!”裴新急得跳脚,“天天购物,就知道买买买,便宜的还看不上,只买贵的。一到打折季,大促销的时候就更别提了,家里堆的东西一大堆,全是没用的。不能逛商场,一到商场走不动路,一直缠着我让我买东西!都这样了还能没病?怎么可能呢!求求你们快给她看看吧!”
简一凡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一条一条控诉着对李唯西的不满。
“闭嘴!”
刘福山的声音低沉有力,宋摘星感觉到脖颈间的力量更重一分。
李唯西扯了扯唇角,笑意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弟弟的老婆生前经常打骂他,他像习惯你殴打他一样默默忍受。可是你忍不了。其实你心里是想对你弟弟好的,所以你忍不了别人欺负他,谁欺负他,你就要杀了谁。”
只是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变了。刘福山越过夏强,只一个箭步便将穿着白大褂的宋摘星挟持近身,锋利的刀刃即刻逼向宋摘星的脖颈。医院大乱,夏强连连后退,原还喧哗的走廊几秒内便腾出一大块空地,任由刘福山钳制着宋摘星一步步向着病房靠近。
“阿星?你没事吧!”
“摘星,你冷静一点。”李唯西上前拉她。
“我觉得你有。”
“既然你没有在人最多的时候直接引爆,你一定还有别的要求。”尖锐的刀刃划在皮肤上有冰凉的触感,宋摘星看不到刘福山的表情,却能切实感受到他的焦虑和紧张。
夏强终于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摘星。过了没多久,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小孩子。
宋摘星闻言一直摇头,眼神里满是拒绝。
“主任,李唯西不|穿白大褂就进咨询室。”
明净的走廊分隔出不同部分的心理室,每一个房间都带着安宁而平和的气息。咨询室分成四个房间,由主治医师分配使用。心理咨询是医生问诊病人的重要一环,咨询室自然成为对病人进行心理评估的重要地方。
看着简一凡的眼珠子瞪得跟个铜铃似的,宋摘星撇了撇嘴,“那你要怎么感谢李唯西的救命之恩?”
宋摘星准备好所有的资料,将文静唤出来问了问情况,正打算进去,却听见身后夏强猛地一声嘶吼。
云月华对他突如其来的表态搞得十分惊讶,讶异后又觉得他实在是不知轻重。她微微眯起眼来打量着简一凡,一双秀眉再次耷拉下来。
夏强半蹲在手术室前抱头痛哭,“夏夏千万千万不能死,我就这一个女儿,夏夏!夏夏我的好孩子。”
宋摘星冷冷一哂,眼眶更红,“玩手机就没有抑郁症了吗?你看过她的手腕没有,全是自残后的划痕!你以为她对你笑就没病是吗?你知道她对你的每一次笑,都已经是拼尽全力才做到的吗?!”
心理咨询室1部,夏强站在窗户前连连叹气,嘴里仍然不停地咒骂着:“妈的,就会给老子添麻烦。抑郁症?你昨天还在玩手机嘻嘻哈哈的,能有什么毛病?”
不等吴聪反应,李唯西连忙掉头跑向科室。呼啸的风擦过耳边,裹挟着他慌乱的气息久久未散。
“那刘庆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孙鸣一时欲言又止。
裴新看起来十分着急,说话声音也大了几分,恰好让闯进来的简一凡听见。
孙鸣等警员、消防队、医护人员已部署好随时待命,疏散人群时狙击手也已全部就位,只是刘福山和宋摘星靠的太近,他们无法完成狙杀,现在只能等待里面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
昨天破碎的窗框还带着裂口,险险划到了李唯西的眉檐儿,“你真的很想参与?”
心理科测量室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不断央求文静。
宋摘星伴着话音进来,看见又是他,一忙打岔:“你既然说她就喜欢买贵的,那大促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买呢?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简一凡和宋摘星面面相觑,再看向李唯西时,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浓浓的散都散不开。
云月华放下病历,开门请他们一并出去,临了不忘交代道:“唯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什么人我比你们更清楚,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林帆的案子之所以给他,是因为他专攻这个方向,我相信他能胜任。”
刘福山冷笑一声,“你和她都会死,我要杀光所有人。”
“一定要帮我看好夏夏。”
简一凡终于满足,大摇大摆地出来,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撞到李唯西的身上。
宋摘星护理好伤口,再次向李唯西道谢,只是声音极低,隐着说不出来的歉意和内疚。李唯西反倒很想感谢她,如果当时没有她在刘福山耳边的一声嘶喊,刘福山也不会那么快地崩溃。她的机敏聪慧足以让她自救。
李唯西迎上他的质问,“在你打残你父亲之前,你父亲打断了你母亲的左腿。就是那条腿,让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杀害你弟媳,嫁祸你弟弟,而你现在仍然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你要把你弟媳的左腿砍下来,哪怕她变成了尸体,你也要砍!你怨恨、愤怒、痛苦甚至焦虑,你要从她大腿根直接剁开,一条完整的腿,能缓解你没有救你母亲的愧疚,能让你得到报复你父亲的快|感,能让你弟弟再也不用承受家暴,能让……”
脖颈间的匕首更近一分,让宋摘星被迫停下,整个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裴新见又进来一个医生,立时被他噎得哑口无言。简一凡紧跟着补了句:“心理疾病,有时候是外显的,有时候是内隐的,只能等来访者检查完之后再下定论。”
心理科的走廊内,秋初的风扑在几个人身上,肃杀萧瑟。
“你没事吧?”
“哼。”夏强十分不屑,“也就是儿科医生让我过来,不然我才懒得看你们心理科,就是花钱的玩意儿,我女儿浑身上下好好的,还严重?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骗子!跟她妈一个样!”
“我?去神经内科看了看脑子。”简一凡皱了皱眉,一脸无辜,“不是主任吩咐的嘛。”
“傻人有傻福啊。” 宋摘星无限感慨,顺势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沓资料,而后将手伸向简一凡,“把你做的关于林帆的课题也交出来吧,李唯西帮你顶了那么大的雷,还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简一凡低头想了想,“不行就以身相许吧,毕竟我这样的美男子也是人间罕有。”
“毒舌啊,一句话就能把别人噎死。”宋摘星佩服至极。
护士摘下口罩,额头上渗出一层密汗,“幸亏楼层低,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骨折得比较厉害。好在年纪还小,会痊愈的。”
从治疗室出来,李唯西看了看时间,连忙走向咨询室。躲在卫生间门口的简一凡拿出小本本,伴随着沙沙的声音,又记下了一段字。
“求求你们,看看我女朋友吧,她有心理病!很严重!求求你们了。”
“是的!我想让夏夏好起来。”
医院外。
“放开她!我来。”
“不好!”
李唯西随吴聪刚走到医院主道上便接到孙鸣电话,对面声音急促促地:“内部泄露了消息,刘福山很可能去找你了,你万事小心!”
夏强从大厅拿了单子一路上嘟嘟囔囔,看着主治医生的名字冷笑几声,“李唯西?心理科的医生还真是不少。”
宋摘星懵怔时,李唯西轻应了一声,随即托付一般将夏夏的病历交到她的手上,“夏夏需要你,快去吧。”
孙鸣带着其他警员一一赶到,吩咐手下处理尸体。病房里的医生们也都依次走出来,劫后余生的病患在里面言笑晏晏,大家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一声又一声的哭叫回荡在过道里,肝肠寸断让人不忍细听。白炽灯的灯光打在身上,那么明亮,那么通透,却照不散他们心中的阴霾。
宋摘星啧啧摇头,“我还以为你非高璨不娶呢,联系方式我都替你要好了。”
李唯西就躺在那,看着刚才还那么冷静的宋摘星这一时哭得天崩地裂,不由得苦笑连连,“好丑,别哭了。”
他没见过这个名字,想起昨天的宋摘星和简一凡,只觉得心理科乏善可陈,尽是骗人的伎俩。他辛辛苦苦地养着孩子,旁人不安慰他也就罢了,还要给自己安个欺负女儿的罪名,让他实在气愤。他昨天打了宋摘星一点也不后悔,他坚信夏夏没病——就是不喜欢说话而已,这叫什么病呢?
“你开什么玩笑?”夏强像是听见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她有病,需要我做治疗?我供她吃穿,供她上学,供她上辅导班,老子每天忙得没个人样,现在她生病了还需要我配合治疗?哎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装的!她玩游戏的时候可没看出来有什么病,她就是不想上学骗我们的!”
“主任!李唯西这个年轻人,对我这个长辈不尊重……”
一声狼嚎打破了他们的对话,简一凡哭丧着脸直直向宋摘星扑来。
云月华冷哼一声,不怒自威的样子让简一凡立刻矮了半头。果然,更冷的声音直直向他压来。
李唯西来不及多想,一个侧身扑向刘福山,随着一声致命的枪响,浓浓的火药味灌满了整个楼层。
“刘庆海依恋哥哥刘福山,所以结婚都下意识找了个和哥哥一样凶悍的老婆。”宋摘星仍低着头,小心温柔地给李唯西包扎,神色却黯淡下来,“心理学上来讲,儿童期父母对孩子的重要,足够影响他们一生。所以在有孩子之前,每个人都应该先想想自己能否做一个合格的父母。”
他要……同归于尽?!
宋摘星吓得一躲,“早就没事了。你干什么去了?”
简一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摘星。
“主任,李唯西今天迟到了整整一分钟!”
李唯西穿了件V字型领茶色毛衣,精致裁剪的袖口点缀着一些逐马蓝,似乎在有意掩饰他的慵懒气。他的确是一夜未睡好,干脆加戴了一副金丝框圆形眼镜,一到科室便笑着和文静打招呼。
虽有杯套包着,咖啡仍然透过指尖传来丝丝热度,连心里都暖暖的。看着他背影愈来愈远,宋摘星终于笑起来,开心得犹如小棕熊抱着春天,咕噜噜地滚下长满三叶草的山坡。
文静吓得大叫:“急诊科,快送急诊!”
宋摘星扶着李唯西赶紧做及时的包扎,泪痕还粘在脸上没有擦去。孙鸣急切地走过来,眉头紧紧锁着,全是担忧,“怎么样?严重吗?”
“唯西,唯西!你跟我去趟院长办公室,补一下科里的材料。”副主任吴聪突然急急走过来,连续开了三天会,嗓子都已半哑了,“院长一会还有事,让咱们赶紧过去。”
李唯西盯着他,须臾不动。
李唯西亦是一笑,恍觉这样的情景在哪里见过。不过愉悦的情绪转瞬被冲刷干净,他看着手术室的方向面色微澜。以后的日子他一定要让夏夏好起来,让夏夏重新拥有明媚温暖的世界。
裴新耷拉着脑袋,有点无奈,“那我回去再劝劝她,让她来一趟。”
翌日。心理科。
“你不知道啊,我和方琳刚才还在聊,要不是你告了李医生的状,主任把夏夏的案子转给他,不然这次被劫持的人就是你了。”
“主任,李唯西对待病人态度不好,我亲眼看见的。”
刘福山也跟着笑起来,阴森森的倍显狰狞,“你都知道了?”
京大外科。“手术中”三个荧亮的字在清冷的过道里显得格外刺目。
“我活该!可是我的夏夏不该啊,我的夏夏还不到八岁,她有什么罪啊。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吧。”
“什么意思?”简一凡看向文静。
“你说的李唯西真的办得到吗?”身旁的同事不无担心地看着孙鸣。
“啊!”简一凡脑子里火光一闪,“那我肯定死了。”
“他会做好饭等你放学回来一起吃,会排大半天的队就为让你尝尝最爱的糕点。你每次从学校打架回来你弟弟都要大哭一场,还学会了怎么包扎,怎么辨别各种药品。”
夏夏忽然又不说话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气急败坏的夏强。她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还未达眼底便就消失了。
宋摘星拦住他,十分认真道:“我知道夏强对我有偏见,所以这件事我只想辅助你来做。我有在团体治疗上的经验,之前也治疗过相似的案例,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
李唯西看了看宋摘星,见她不发一语,知道正在愧疚,干脆跟孙鸣转移话题,“刘庆海可以放了,建议给他做几次心理疏导,这个案子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他。”
简一凡知道这是云月华不高兴的经典动作,被她盯得毛了正想分辩,忽见宋摘星和李唯西一起进来,连忙上前拉着宋摘星道:“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对李唯西也有意见,你快和主任说。”一边说着一边和宋摘星挤眉弄眼。
“对我?”李唯西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未完成事件!”随着他疯狂的语速,宋摘星忽然对着刘福山的耳朵大喊,“你的父亲就在你的体内!”
“为什么要让刘庆海替你坐牢?”
而在另一边,简一凡扶着门框闪出半个身子,暗中观察着李唯西的一举一动,而后拿出小本本,将发现记下来。
“他那个傻子,天天被老婆打,懦弱!”
夏强抱着头,哭得更厉害,鼻涕顺着眼泪流下来,“我不知道她要自杀,我真的不知道。”
“唉。毕竟是亲弟弟,刘福山怎么忍心。”
“你肯定还有事情要说,不然也不必挟持我。”宋摘星缓缓张口,打破了一时的寂静。
与此同时,李唯西从拐角出现,隔着整一条走廊向宋摘星大喊:“摘星你过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简一凡晃了晃脑袋,“头……头有点晕……”
“咳,咳咳……”
走廊里,宋摘星喝了口咖啡,忙不迭跟紧李唯西的脚步。
“您看您女儿都病成什么样了,您也消停消停,好好配合夏夏一起做治疗吧。”
“是。”低沉喑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那天杀他婆娘没杀过瘾,你让警察把尸体从尸检的地方拿出来,我要再捅几刀。”
医院重新恢复了平静,警员也悉数撤去,好在没有伤亡让孙鸣如释重负。他与二人道了别,再次投入到警队中去,还有好多人要安抚,还有好多事情要善后,这是他的责任。
一边看病历的云月华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这个,长辈?”
宋摘星眼睛一亮,激动地一把抓住李唯西,“有救了!夏夏有救了!”
刘福山补了一句,让宋摘星更加不解,“她都死了,为什么还多捅几刀?有什么……”
“闭嘴。”
他说着便单手撕开上衣的扣子,露出来一排炸药,身后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冲散开来,惊叫一片,四处逃跑。只是刘福山现在死死守着病房,里面的病人和医生完全出不来,只等着和他一起丧命。
“商量个事情好吗?夏强的案子我能辅助你做吗?”
“阿星!唯西!夏夏跳楼了!”
李唯西和宋摘星皆是一惊。
走廊内行人熙攘,心理咨询室1部的房门半掩着,露出一隙亮光。
“简一凡,我看你一直盯着唯西,是不是太闲了?既然你对唯西感兴趣,就把夏夏的案子交给唯西做吧,你啊,先去神经内科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病症。”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直到他看到刘福山因为这些话而出现短暂的颤抖,宋摘星的处境岌岌可危。狙击手就在对面的高台上,却无法完成任何动作,怕一个不小心将宋摘星一并射杀。
简一凡嘀嘀咕咕地踏出门去,宋摘星和李唯西对视一眼,也一并跟了出来。出门的刹那,宋摘星想起来正事,连忙冲着云月华道:“主任,吴副主任喊我们一起开会。”
此时的夏夏双眼无神,似乎不愿意再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嘴里开始默默念着一些词,声如蚊蚋,却还是让文静猜到了她在说什么。
治疗室里,李唯西和方琳了解病患情况,许是累了,中途握拳半掩打了几个呵欠。躲在窗户后的简一凡再次拿出小本本,认真记下来。
李唯西眼睛半眯,不动声色地看着环在他腰上的乳化炸药。这种炸药一旦爆炸,密度高、爆速大、猛度高,还填充着可燃剂,如果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你也在心理科转悠好几天了吧,文静说的对,你应该让你女朋友亲自来,不然我们无法做有效的咨询。”宋摘星拉着他往边上挪了挪,以给其他患者腾出更多地方,“你看你天天往这跑其实用处不大,如果真觉得女友有问题,你应该说服她一起过来。”
她说得既卖力又诚恳,倒让李唯西一惊。许是一个人在美国待久了,做什么事情都是默默的,从不张口去要,也从不给别人机会,一贯疏冷,反不似她这样直爽殷切。
夏强蹭的站起身来,既感激又羞愧,双目含泪地哽咽道:“谢谢,谢谢……”
主任办公室的青苹果茱萸长得肆意茂盛,肥厚的叶子带着扁平的条纹将窗颊映成一片绿色。翠叶青枝不慕颜色,恰与云月华的气质相称。
宋摘星看着夏强痛苦地蜷缩在那,不顾李唯西的劝阻仍然走上前去,无比愤怒无比伤心地指责他:“你从来没有在乎过夏夏!你把夏夏当成你的附属品,你心情不好就对她发泄,动动嘴皮子就骂出那么难听的话,你从来没考虑过夏夏的感受!”
“是……是啊!我看李唯西这小子当医生不合格,林帆的案子主任你再考虑考虑,不行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下来。”简一凡清了清嗓子,强调道,“虽然案子很辛苦,但我作为长辈,还是有责任参加治疗的。”
宋摘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将头扭到一边低声和简一凡抱怨:“你是不是傻,他就在我身边呢我怎么说啊?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啊。”
“要让那个叫孙鸣的警察拿过来。”
“阿星!你这么快就变节啦?”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闭嘴!”原还冷静无比的刘福山此时像一头猛兽,挥舞着刀子马上就要扎向宋摘星!
孙鸣怔怔地瞧着她,心里既惊讶又佩服。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被劫持后一度以为她活不了了,没想到她心底竟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
眼看简一凡急得跳脚,宋摘星连忙挺直了身子和云月华道:“那个……唯西……唯西……”宋摘星挠了挠头,忽然想起来一条,“李唯西昨天救我,太不应该了!多危险啊!万一他也被夏强伤到,咱们科不就折进去两名医生嘛!太不值得了!”
阳光斜斜略过眉梢,带着清寒的意味。
“我没病啊。”简一凡坚持反抗。
“你受伤了?”宋摘星看到鲜血从他胳膊上汨汨流出,连忙捂住他的伤口,一下子哭出声来,“严不严重,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旋律太过熟悉,夏夏哼念的,是《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词。
孙鸣此时脸色极其凝重,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美国CIA对犯人测谎,通过红外线探测皮肤温度,测谎率在70%左右。如果是没有受过测谎训练的普通人,测谎率在54%左右。唯西在美国第一次替FBI破案子,从1700多名嫌疑人里最终锁定了凶手,名声大噪,堪当人体测谎仪。他的测谎率在95%以上,靠的就是他对犯人微表情的掌控。其实犯人的状态,他比我们把握的更准确。”
所有人都向后退,只有李唯西错过他们的身子走上前。他最终停在几米外的距离,试图吸引刘福山的注意。
李唯西心惊,刘福山知道他已无路可走,看来此次挟持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他身上除了刀子,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李唯西看着再也不发一言的刘福山,呼吸渐缓。他慢慢摘下自己的眼镜,露出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目,似要夺人心魄,让人无处可躲。
“可是她没时间啊!你们不能直接给意见吗?这种病很难治吗?”
文静被他挡着什么也干不了,再一次和他重申:“你叫裴新是吧?和你说过几次了,你要带她亲自来看看,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心理问题。”
“真是厉害。”宋摘星唏嘘不已。
“我看他啊迟早被家属打,说话太直。”文静适时地打趣,“简一凡刚刚躲过一劫,恐怕这会儿还云里雾里呢。”
文静给夏夏倒了杯水,夏夏仍然一句话不说,让文静颇为担心。
宋摘星还想嘱咐他两句,没想到裴新说完就转身出了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留下。等他一走,简一凡立刻向宋摘星邀功,“怎么样?对付这种人我还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