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可算是发现了，寇忱是个自来熟，跟谁都一堆话可聊，连吹带乐的，要是没有徐知凡，他跟司机估计也能聊得不分你我。
“哎，寇忱，”江磊问，“你说得这么热闹，以前是不是收过保护费，毕竟连老师都揍了呢。”
霍然呛了一下，艰难地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啊——”寇忱憋了三秒之后吼了起来，一边吼一边捧着手，“手指头断了——”
“你国庆节肯定会出去吧？”寇忱不放弃，“你把你装备给我说说就行。”
“真的，”寇忱不屑地摆了摆手，“他们想来找我，我随时等着，就怕丫不来。”
寇忱笑了笑没说话，一脸高深莫测你看我这个逼是不是装得很好的样子。
“走。”科花皱了皱眉，又盯了一眼寇忱，拽着旁边女生的胳膊就走。
也大拇指，咔。
他一下笑出了声音。
虽然毫无意义，但不能输。
不过魏超仁家看来的确是住得远，他们几个一块儿窝在校医室“陪护”了许川一小时，魏超仁才到了。
“操。”徐知凡在旁边乐了。
“剁了吧。”霍然说。
寇忱也按无名指，咔。
霍然在书包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卷弹力绷带，在他手上缠了两圈：“行了，晚上回去冰敷一下，过几天就没什么感觉了，要是肿了一直不消就去医院再看看。”
“我们几个都挺能吃的，就自助能吃回本儿，”寇忱说，“而且我拿了我姐的内部卡，有折扣。”
“那边的酒免费吗？”胡逸问。
命运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他们的情绪很快就得到了恢复，毕竟现在入秋了，人容易饿，尤其是在听到要去吃饭的地方是个挺不错的自助餐厅的时候。
“滚你大姨，”许川正抱着个热水袋哼唧呢，一听这话，热水袋差点儿捏爆了，“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个枣核儿吗！”
霍然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四个男生，确定都有嘴，这种时候挑衅骂人说狠话的发言人却始终由科花担任，实在有点儿想不通。
“断了。”寇忱皱了皱眉，抱住了自己的左手。
“没标价的都是免费的，”寇忱说，“你去拿的话帮我也拿一瓶吧。”
校医姐姐一下笑了起和图书来：“先去吃饭吧，我也收拾一下准备下班了。”
“什么？”霍然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赶紧打补丁，“我也还没定下时间……”
霍然没再说话，看着窗外。
但对于寇忱这种自来熟臭不要脸的人来说，沉默大概就约等于嗯嗯好的。
“那你出去徒步都自己去吗？”寇忱问。
聒噪。
“我一直以为鬼楼那儿没人敢去呢，”许川说，“高三的居然跑那儿去玩？”
战斗还在继续。
寇忱看了一眼江磊。
虽然霍然还是怀揣着对三人组的不满，但他们叫的出租车开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跟大伙一样，非常愉快地钻进了车里。
“别碰！”寇忱缩回手，“疼啊我操操操……疼死我了，我手指不能动了！师傅先去医院去医院我要死了——”
“许川呢？”徐知凡问。
寇忱笑了起来：“那你给我说说吧，要带点儿什么基本的东西？”
霍然看了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霍然放下了手，他听着寇忱的声音有些不对，感觉有点儿咬牙切齿，徐知凡也转过了头。
几个人顿时都有点儿没面子了，哪怕是之前姐姐就看出来了，但只要没说破，他们就还能厚着脸皮待下去，现在猛地一下被魏超仁给扒光了……霍然拔腿就往外走，门框上撞了个踉跄。
还把徐知凡也给带出了戏，比他笑得还响。
说完又转过头看着霍然：“就我那个女的姐。”
“你怎么在这辆车上？”霍然愣了。
司机继续往饭店开过去，大概是之前寇忱喊得太过惊心动魄，这会儿几个人都沉默着。
“我不拖后腿，”寇忱说，“你连江磊都能带得动，我比他强多了。”
“厕所太远了，”寇忱说着扯了扯裤腰，“你们要是尿完了就走，参观要收费的。”
“嗯？他病了？”霍然问。
“我看看。”霍然伸手。
比江磊强多了？
江磊平时来学校都很不积极，一听有饭吃，哪怕是寇忱的饭局，也飞快地拽着胡逸过来了。
霍然扭脸看着他。
但他眼下却突然笑场了。
“我替我的强迫症谢谢你。”徐知凡在前面说。
“其实就吃个饭用不着去那么贵的地方，”徐知凡在前面说，“这一顿吃完俩月生活费都没了。”
“你俩学前班跳级上来的吧！”徐知凡转身坐好，懒得再理他俩。
胡逸肯定是被江磊拽上车的，霍然有些无语，江磊这种喝味精汤都觉得美滋滋的味觉，有什么资格一听有吃的就冲在最前面！
“你真他妈记仇，”霍然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来这么一句，“幼稚。”
徐知凡这个叛徒！
霍然出去转了一圈，拿了一盘吃的回来，发现寇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桌子旁边，面前码了三个盘子还都已经空了，正在愉快地吃着第四盘。
“……不是我不肯说啊，你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最好不要一下就出去三天，”霍然说，“你可以从野餐开始。”
他跟寇忱对视着，又按了一下中指，咔。
烦得很。
“是啊，你们重点高中多规矩啊，不打架不骂人，”寇忱说，“所以那几位肯定是跟那儿做题呢。”
“这要在我以前学校，”寇忱喝了口酒，“那就是收保护费呢，没第二种可能了。”
那个女生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寇忱慢慢转过头，霍然光看他侧脸都能看出他脸上全是“你是不是皮痒了你居然问老子是哪个班的”。
狗东西。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寇忱说。
霍然有些不平衡，个逼这么两天时间，居然跟他三个铁子都能聊得跟老熟人一样了。
“找就找啊，”寇忱伸长腿，“不是我说，也就你们这种重点高中，这种人都能当校霸了，要搁我以前的学校，早打起来了，还用得着一个女生左一句右一句的吗……”
“……疼啊我操！”寇忱说，“你看什么看？好看吗？要不你给吹口气看能不能给我把骨头接……”
徐知凡在群里发了消息让江磊胡逸快点儿到学校来去吃饭。
还是没响。
“没，”霍然说，“我就一个骑行俱乐部。”
“高二文1，”寇忱叹了口气，“寇忱，打听好了来找我就行，要不放心给你留个电话？”
“抽烟？聊天儿？”魏超仁说，“打啵儿？集体谈恋爱？”
几个人从霍然和徐知凡身边走过的时候，霍然又看了一眼被科花拽着走的那个女生，长得比科花还要不好看，低着头一直都没抬起来过。
霍然皱着眉按了一下食指，指关节咔的响了一声。
“操。”寇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小拇指抵着右手掌心又按了一下。
霍然数着的，按响最后的小拇指之后，咔，19声。
太愉快了，以至于车开出去好半天了他才发现坐他旁边的是寇忱。
“他们在那儿干嘛呢？”胡逸问。
霍然也叹了口气，他倒是知道有些女生喜欢跟她们觉得某些方面不如自己的女生在一起，以凸显自己。
“他病个屁，”寇忱切了一声，“校医室这学期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医生姐姐，他接下去这几个月估计全身上下都得疼一遍。”
说实话，这样两方对峙剑拔弩张眼神嗞火的场面，是非常严肃的一种场面。
女老大在他们学校真不多见。
在霍然塞了一口肉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哎，我是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走不行啊。”
“带上我。”寇忱说。
霍然叹了口气，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话都让寇忱套出来了，强行补丁实在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要不喊成那样我能更快一点儿，”霍然看了寇忱一眼，“喊得我紧张。”
“……哦。”霍然有些无语。
“你姐在那儿上班啊？”徐知凡及时打断了他俩交火。
寇忱也按了一下中指，咔。
寇忱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小拇指：“操？”
“你问江磊去啊，”寇忱说，“我倒是想上前面那辆，不是没挤过他么。”
“那个餐厅……”徐知凡转过头，“那个……”
未必吧。
没等他按下一个手指，旁边也咔的响了一声。
霍然看了一寇忱一眼，有病？
“啊——”寇忱还在喊。
只能沉默。
这个逼王！
国庆还有一段时间，霍然选择不去琢磨这事了，抬起头看着桌子旁边一帮边吃边聊的人。
霍然忍不住拿出手机来也看了看时间：“这他妈四点都没到呢，你哪国的时差啊……”
咔。
跟在后头的寇忱拉了他一把，他甩开寇忱的手，叹了口气。
霍然没有说话，之前他真没想太多，做题是不可能的，但躲着抽烟这种事儿重点高中也不少见。
“好。”胡逸点点头，起身去拿酒了。
“出去吃饭吧？”寇忱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霍然看了看寇忱：“那几个高三的，去教室找你的话怎么办？”
寇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按了一下小拇指。
“饿了就得吃啊，”寇忱转身坐到了旁边鬼楼墙角的石墩上，“先约人吧，你们把江磊胡逸叫上。”
“谢了。”寇忱动了动手。
几个学生没说话，对视了几眼，似乎有些犹豫。
“别动。”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然后捏着他手指平稳地往外一拉。
喊得太他妈夸张了，他差点儿都想趴地上找找看是不是手指头掉了。
霍然按无名指，咔。
“断个屁，好了，”江磊动了动肩膀，“几个月了，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传闻果然都是传闻啊。
“他不算，他属于主线任务NPC，绕不过去的，不完成不给过关。”霍然说。
说实话，要不是霍然看到了寇忱最后那一下，知道劲儿不小，这会儿听着寇忱的喊声，他会觉得这傻逼是装的。
这是非常不应该的，让高三的那几个人瞬间就不爽了。
“下回跟人犯狠的时候先打听清了的，”寇忱不急不慢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霍然非常确定在寇忱开口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强压不爽转身走人如果走不掉那就只好干一仗了的准备。
“嘴欠的才幼稚，”寇忱说，“怕鬼的也幼稚……”
好长时间寇忱才很感慨地说了一句：“我真没看出来……霍然你挺牛逼啊。”
“找事儿是吧？”科花冷着脸，不过笑虽然是霍然和徐知凡笑的，她却还是准确地抓着源头不放，盯着寇忱。
“我也没看出来你……”霍然叹了口气，没把话说全，毕竟寇忱请客，之前还给他们解了围，把事都揽自己身上了。
“应该没问题，”司机松了口气，“我们小时候，脱臼了都自己拉一下怼回去……你挺厉害啊。”
“脱臼了，”霍然松开了他的手指，关节已经复位了，“你动一下看看，是不是不疼了。”
“别嚎了！”霍然指着他。
但第20声没有出现。
“你是哪个班的？”终于有一个男生开了口。
只是……虽然刚才寇忱杀气腾腾要尿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霍然依然会忍不住觉得，如果人家真来找麻烦，寇忱可能会被打得嗷嗷叫着满地爬。
几个人走了之后，徐知凡看了一眼还站在墙边低头看着自己裤裆的寇忱，犹豫了两秒：“你是真尿啊？”
大拇指，咔。
“没，”寇忱笑了，转过身提了提裤子，“我上完厕所才过来的，本来没想现在过来，看你俩过来了，我才跟过来的。”
“我就为这个呢，”寇忱说，“先拿吃的，一会儿我得做个笔记。”
霍然顿时一阵得意，把手举起来，在寇忱脸跟前儿张开手指，慢慢活动着。
霍然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寇忱在出租车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余音绕梁。
副驾坐着徐知凡，后座只有他和寇忱。
总算是响了。
“嗯，”寇忱点点头，“不过她是行政。”
“校医室。”寇忱说。
寇忱按了个空炮。
“我在我们小区绿地野餐好几年了，”寇忱说，“野餐的经验非常充足。”
“嗯，”霍然咬了口烤翅，提到这些，他还是愿意聊的，“能碰上有经验的人，就一块儿，没找着人就自己。”
寇忱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震惊，瞬间没了声音，只在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声：“呃……”
霍然没说话，寇忱又捏着嗓子：“找事儿是吧，滚啊，不滚小拳拳打你胸口啊。”
“我国庆去的时间长，东西多……”霍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忱打断了。
“霍然，”寇忱一通吃，大家还在吃的时候，他已经放了筷子，“你是不是参加了什么户外俱乐部之类的？”
到了餐厅找了桌之后，江磊坐下来就说：“脱臼小事儿，我上回跟霍然去徒步，徒半个月的那种，摔沟里了，肩膀脱臼，他一脚就蹬我胸口上了，拽着胳膊一拉，咔嚓！”
“我看看！”霍然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进校医室，他就指着许川：“走了走了，吃饭去吧，差不多得了，再装就成绝症了啊。”
“不能吧？”江磊有些吃惊，“我们可是附中。”
“哎哟！”司机吓了一跳，赶紧把车往路边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