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就想吃肉饼，”霍然咽了咽口水，“红烧肉没了，我就只有肉饼了……我闻着今天这个肉饼特别像我妈做的……”
胡逸笑了笑，咬了口面包，慢慢嚼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爸要离婚。”
“有什么事儿我们帮你解决，”徐知凡说，“你弄个刀你想干嘛啊？就从校门口走到宿舍都能被人发现了，你还砍人呢？”
初中的时候他也有同学的父母要离婚，他去劝同学来着，劝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跟同学一块儿去了同学他爸的店里，要教训一下这个渣男。
胡逸过了几秒钟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谢谢。”
霍然和江磊一块儿有些吃惊地转过头。
“让她吃她也不吃啊。”寇忱说。
“穿上衣服！”大妈对姨姨这个萌萌哒称呼无动于衷。
“你，”寇忱看着旁边手足无措紧张得头都快低得能摘下来了的那个女生，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坐这儿。”
“是李佳颖推的吧？”徐知凡问。
“先打饭。”寇忱又站了起来，往放餐盘的桌子走过去的时候，围观的人给他让出了路，慢慢散开了。
最后啪地一团被甩在了霍然面前的桌子上。
“我奶奶……不，渣男他妈，”胡逸又咬了一口面包，“护着狗男女。”
寇忱笑了笑，霍然脾气挺急的，嘴偶尔也欠得很，但徐知凡他们一直都能跟他一块儿混，还挺护着他，也不可能只是因为他长得可爱。
“你是欠抽么，”霍然说，“激光洗了不就行了。”
几个人都愣了。
“霍然就装小可怜儿最像了，”江磊看了看霍然的背影，把盘子往窗口里一伸，“阿姨给我个肉饼。”
看到了半个张开了胳膊拿着镰刀的死神。
不过，胡逸带回来的虽然不是菜刀，但就形状而言，跟菜刀非常像。
食堂里这会儿人挺多的，但他们之前坐的那张桌子一直没有人，寇忱用一团沾了菜汁儿的校服，占了八个座。
“赶紧的，”寇忱把手机伸了过来，低声说，“我跟我姐视频呢。”
不过话题很快转回了科花和那个女生身上。
“能信吗？”徐知凡轻声问。
“多买点儿吧，”他说，“万一吃不饱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一会儿晚自习如果胡逸不去，你们帮我请个假，我抽不死他，什么时候说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算完。”
霍然非常佩服。
“……什么刀。”胡逸的反问有些犹豫。
“吃面的时候顺的。”胡逸闷着声音回答。
“我……没病。”胡逸拿过面包拆开了。
他在脸上抹了抹，把寇忱的衣服扔到了一边。
霍然想象了一下裤子里那半个死神的样子之后才回过神来感叹了一句。
“靠，真是她啊。”江磊说。
这个围观群众的表演非常专业。
“以我多年吃面的经验，”江磊上前一把抢了过来，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这是刀削面的削面刀吧？”
旁边一圈的人都看了过来。
何花扯着嘴角笑了笑。
几个人一坐下，再把饮料都打开了，感觉有点儿斗殴结束之后的亢奋。
“好嘞，”画面里出现了一个长发女孩儿，“哪儿呢？我看看你说的小可爱。”
“你那是个文身贴吗？”江磊问。
江磊一拍巴掌：“那就是了，李佳颖不让她吃。”
因为没有别的桌了，霍然最后还是坐回了寇忱对面。
“徐大师应该能劝得住，”进教室的时候江磊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再说胡逸也不是小孩儿了……不过要动手的话，我觉得先把他爸打一顿是可以的。”
四周这时开始有人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还都往寇忱身上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科花皱着眉开了口，“人衣服都让你弄脏了。”
PIA！
一身菜汁儿的寇忱还挺香的，霍然感觉自己肚子在叫，他都能闻得出寇忱身上有肉饼的汁儿，有手撕包菜的油以及一些小咸菜渣。
徐知凡啧了一声：“以后别说寇忱了，没有立场。”
“不管什么刀！”霍然急了，“拿出来！万一你晚上梦游我们还活不活了，我们都挺娇气的，脑袋也不经砍！”
“有小三儿了？”江磊第一个反应过来。
寇忱对于这个稍微有一点点尴尬的场面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转过头又说了一遍：“吃饭。”
“菜刀吧，你今天带回来的。”徐知凡说。
“我切一下，我主要是看自己上不上镜，注意形象嘛，”寇忱把那边的画面切了回来，“姐，姐，美女，霍然来了，你让他看看你们挑的那些装备对不对。”
这话说完，他们几个都沉默了。
“不用了，”他说，“你……”
徐知凡叹了口气。
“放你的屁，”寇忱说，“文了一天才弄好的，就为这个，都快一年了，我光一次膀子我爸抽我一回合。”
那个女生低着头没说话。
“谢谢，”女生的声音还是几乎听不见，“衣服我帮你洗一下吧。”
霍然放弃了红烧肉，徐知凡知道他非常想吃，但是因为寇忱在那儿，他就没去，等寇忱打完了走开的时候，红烧肉已经没了。
寇忱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低着头的女生。
“谢谢。”她非常低地说了一句，转身跑出了食堂。
科花冷笑了一声。
然后迅速转头观察战况。
“先吃东西，”徐知凡说，“一会儿你们上自习去，我跟胡聊会儿。”
“嗯。”徐知凡点点头。
“进去！”寇忱突然一瞪眼，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满脸凶狠。
说完之后才猛地想起来，徐知凡在宿舍。
再想问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跑开了。
“你也看到了？”霍然问。
徐知凡笑着把盘子伸过去：“一个肉饼，谢谢。”
吃完饭走出食堂的时候，科花那几个已经走了。
“在露营结束之前，”寇忱一脸无所谓，“你就是我大爷，我爸爸，我叔，我舅舅……”
霍然把他拉到门边：“寇忱说他带了把菜刀回来。”
霍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站起来转身走开了。
看到这块铁片的时候，大家都挺震惊的。
“干嘛？”他问。
“撒爪！”霍然转了转手腕，没挣开。
“是你在鬼楼烤香肠吃吗？”魏超仁突然问出了大家都想问但一时之间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的问题。
“我感觉你快病死了。”霍然说。
“你奶……老太婆什么毛病啊！”江磊喊。
“哎哟行了你别说了，”大妈小声说，迅速往他盘子里倒了两碗蒸肉饼，“吃吧，别让人看到了，一会儿都来问我要。”
何花慢慢抬起了头，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这什么偶像剧的装逼剧情！
“胡逸，吃饭了！”霍然过去拍了拍胡逸，“吃完再睡吧。”
霍然没说话，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吃饭。”寇忱提了提裤子，转身坐到了霍然对面。
寇忱偏开头清了清嗓子。
“估计晚上还得烤，”霍然说，“刚不是没吃成饭吗？饭都在寇忱身上了。”
“你跟人动过手吗？”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操，”江磊用胳膊碰了碰霍然，“看他后腰。”
还好肉饼还有。
霍然冲他抱了抱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气不起来的滋味。
“进啊。”坐在徐知凡座位上的寇忱把椅子往前翘了起来，看着他。
“谢谢姐。”霍然捧着餐盘非常愉快地转过身。
“就是找茬儿呢，拿个被欺负惯了的当刀使，”魏超仁说，“不过我刚以为寇儿要动手了呢。”
“道歉啊！”科花不进不退的有点儿没面子，提高声音又说了一声。
“……有道理。”徐知凡点了点头，霍然的逻辑一向很强，他已经习惯了。
“动什么手，”寇忱边吃边说，“跟一个女的，还我先动手？丢不丢人啊。”
“我蒸的时候还拿圆规帮你量吗！”大妈说，“下一个！快！”
就冲这个死神，科花今天要挨削。
“什么身份，地府分舵啊？”霍然说。
“胡逸！”霍然看着他，“你为了杀人居然去偷东西？”
“对不起说一次就可以了，”寇忱眼睛还是看着科花，伸手拿走了女生手里的盘子，往后一递，“重新打一份。”
“我操。”霍然皱着眉骂了一句。
寇忱和科花还在僵持，毕竟撞了寇忱一身菜汁儿的不是科花，科花离这个女生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
寇忱突然一扬手，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的瞬间，把身上的T恤单手脱了下来，衣服在空中随着惯性转了半圈，贴着科花的脸扫过。
“你上哪儿弄的啊？”徐知凡也拿过刀看了看，这刀居然还不是新的。
这个逼是真的装得很好了。
胡逸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没理明白霍然这句话的重点。
霍然顿时有点儿尴尬，硬着头皮从他身后挤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你有什么事儿非得这么说啊？”
他走到自己位置旁边，推了推徐知凡：“让我进去。”
跑得很快，寇忱感觉能赶上霍然那速度了。
“行啊。”霍然说。
“我输了。”寇忱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脏了，”寇忱说，“快，姨姨，给我两份红烧肉。”
“你……”她冲霍然抬了抬下巴。
“其实……”胡逸憋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也不是菜刀。”
所以他虽然不想管寇忱的事儿，但也只能等。
这位少年莫名其妙的倔强让他痛失红烧肉。
“是我我也不敢坐在死神大佬边儿上吃饭。”霍然说。
霍然看了看科花，她跟她的几个“闺蜜”还站在那儿，一脸冷笑。
胡逸在宿舍里躺着，听到他们几个人进来也没睁眼睛。
“不用，不用……”这个女生愣了一下之后急得一直低着的头都抬起来了，“不……”
霍然在小卖部给胡逸买了个面包，走出来之后又回去，又多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走出来之后想想又返了回去，出来的时候拿了一袋泡椒鸡爪。
“啊？”霍然往屏幕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一脸茫然的自己，他赶紧推开手机，“你跟你姐视频看自己啊？”
红烧肉有吗？中午有，晚上不知道还有没有了……是不是得先去抢，这种硬菜一般都抢得快……
江磊看了看：“这是半个吗？怎么是半圆的？”
“你坐这儿干嘛？”霍然转身想坐到寇忱的座位上去。
女生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寇忱退得快，又得撞他身上。
“嗯。”霍然点头，往寇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空的。
霍然往寇忱后腰上扫了一眼。
“荷花啊？”寇忱顿了顿，“挺好。”
“闭嘴边儿去。”寇忱说。
“你傻吗，当然不能信，”霍然说，“但是……万一有枪呢？”
“对……”她赶紧开口，不过立马就被寇忱打断了。
“……何花。”女生回答。
徐知凡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装睡。
所有的人都在尴尬中期待着她的回答。
还有半个在他裤子里。
霍然叹了口气。
胡逸抬起头，看着他。
寇忱居然不是在扯蛋，居然不是在吹牛逼，居然真能看出来？
寇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一个人只能要一份。”大妈冷酷地说。
“嗯？”霍然愣了。
“姐，给我两份肉饼吧。”霍然扒着打菜的窗口。
“嗯，”胡逸狠狠地吸了一口牛奶，脖子上的青筋都有些突出来了，“狗男女，我妈不肯离，还打我妈了。”
“你要不要试试？”寇忱冲霍然呲着牙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徐知凡在旁边问了一句。
结果让人家爸爸追着打了半条街，同学父母最后还是离了婚。
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霍然正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胡逸的抽屉，往里看了看，又弯腰往胡逸床底下看。
往宿舍的方向走了没几步，有人在后面轻轻扯了扯寇忱的衣服。
寇忱把餐盘往里一扔，从许川身上扯下了校服外套穿上了：“两份红烧肉。”
她没了声音，犹豫了一下让到了旁边。
霍然跟徐知凡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毫无意义的眼神交换之后，他凭借对徐知凡的了解，自行理解了一下，徐知凡应该是会让他拉着寇忱，再怎么着也不能动女生。
霍然是想跟胡逸聊的，但是这种开解人的事，尤其是胡逸眼下这种事，可能徐知凡比他要更合适些。
胡逸没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笑容又没了，最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折起来的快递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铁片。
霍然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他跟寇忱不是两个人，也不是两拨人，他们是文1班，起冲突的时候他要是跑去抢菜，是很没有集体荣誉感的表现。
“什……”霍然转头看着寇忱。
“你这什么打扮，”打菜的大妈对寇忱非常不满，“衣服呢！”
“真不行，肉饼啊，红烧肉啊这些都只能打一份……”打菜的大妈说。
拿了餐盘去打饭的时候他往桌子那边看了一眼，科花已经走开了，到最远的那张桌子吃饭去了。
“我估计坐谁边儿上她都不敢吃吧，”徐知凡说，“上回我看她跟李佳颖一块儿的时候也没吃。”
“哎哎哎舅舅，”寇忱抓着他的手腕往回拽，“你先坐进去，我有事儿问你呢。”
“道歉啊！”科花伸手往她肩上推了一把。
“我也要一份，放他盘子里。”许川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你什么毛病啊？”霍然举着筷子，他这儿还酝酿呢。
几个人全乐了。
大妈拿起肉饼往他盘子里一扣。
“是吗？”霍然凑过去看了看，“好像还真是。”
徐知凡心里动了动，走到他身边：“刀呢？”
一会儿就吃这些吧，还可以再加个红烧肉。
“好嘞。”魏超仁马上接过盘子，转身去打菜了。
干脆利落得霍然有种脸上被溅了菜汁儿的错觉。
“肯定是，”许川说，“那会儿我们旁边人也不多，就那个女的走路头都不敢抬的，她看到这儿有人肯定绕开走。”
干嘛？他冲霍然做了个口型。
“面包牛奶，都甜的，觉得腻的话这儿还有鸡爪，”霍然说，“食堂能做病号饭，今天我问了。”
“你是不是傻，洗了我不是白挨一年揍了吗！”寇忱说，“再说了，这是我身份的佐证。”
“早晚弄死他们。”胡逸说完把半个面包都塞进了嘴里，半天都没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