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后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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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的人都知道帝后不和,皇后娘娘久不去乾清宫,昨日去了一趟,却不想竟是那么没脸地被抬了回来。
他懊恼地合上奏折,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不疼,却是一种窒息般的难受。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看得一旁的素衣越发心疼。
然后,他竟真的鬼使神差般俯身覆了上去。
“啪!”
素衣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碎步退出了舒兰殿。
霍青桑被迫地承受他凶悍的吻,娇小的身子被他死死地困在怀里,他搁在她肩头的手几乎要掐断她的肩胛。
夏风卷着一股子灼|热从洞开的窗棂吹进空荡荡的舒兰殿,昏暗中,一只素白的纤手执起绣剪,干净利落地挑起灯芯,偌大的殿宇里仿佛亮了几分,却又让照不到的某些角落显得越发森冷。
宫女素衣谨慎地站在桌前,对面的贵妃椅上,面容略显清瘦的女子只穿了一件妖娆绯红的薄衫,滚了金丝琉球花边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如凝脂暖玉的锁骨,红与白的极致呼应,显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妖娆诱惑,或者说是慵懒的妩媚。
而如今,他低头看着她,依然是旧时模样,只是裹在华贵凤袍下的人再不见那时风华。
是啊,那个女人回来了,她便立即成了一个笑话,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宫灯把她的身影拉成一条细长的线,忽明忽暗。
“是吗?”霍青桑抿唇轻笑,抽回手,感觉指尖一阵灼|热的疼,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红的指尖,薄唇边溢出一抹浅笑,“素衣,给本宫更衣,摆驾乾清宫。”
她不知道,也无法把自己从他的仇恨里摘除。又或许她本就沉浸在他的仇恨当中,因为是恨,所以她霍青桑必定会在他的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她端坐在汗血宝马之上,身上披着鲜红的软甲,在点将台上风光无二。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直到她走到近前才猛地发现,她也已不是那时的她。
素衣想起她那一身的青紫,心中不免跟着揪疼了。
她不由得一阵冷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和落寞。
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再不用倚靠霍家,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迎接回来,心心念念的是如何铲除霍家。
到底是有多恨才能如此?
他仿佛要就此将她揉碎在怀里,凶狠地吻着她,如同一只凶悍的狼,只要逮住猎物便不死不休。
素衣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人,昨日夜里,乾清宫的内侍匆匆将皇后抬了回来,那情形现在想来还是格外令人心惊。
次日清晨,舒兰殿。
想到此,她便笑了,开始疯狂地回吻他,啃咬他的唇,将他所有的愤怒全部吞噬。
他和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互相厮杀,不死不休。
乾清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她静静地立在大殿门口,目光越过桌案看向对面的人。仿佛时光不曾流逝,他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可那一抹明黄却又真真实实地告诉她,一切早已不一样了。
淡淡的茉莉香在鼻端弥漫开来,他猛地一阵战栗,狠狠咬住她的薄唇,直到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骨子里的嗜血因子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带着无法熄灭的怒火。
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隐在人群后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难免忍不住嫉妒几分。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冷冷一笑,一把扣住她略显消瘦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霍青桑,你如今还能拿什么阻止我?当年你们父女用皇位相逼,迫使我把苏皖送走,让我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转嫁他人,那种钻心的痛苦你可知道?”他越说越恨,手上的力道越发无法控制,好似只有看着她痛苦,看着她难过,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南宫曜手里的朱笔一滞,红色的墨迹晕染了面前的奏折,那内容分明是御史大夫上奏弹劾镇国将军霍云的。
霍青桑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素笺放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上,细微的火苗顿时蹿起老高,险些舔过她素白的手指。
“没事。”霍青桑失神地看着床顶,身子仿佛被无数巨石碾压一般酸疼,可这酸疼又比不过心里的疼。
霍青桑倨傲地看着他:“那又如何?即便你接回来,我还是有办法把她送走。已经是一个不洁之人了,朝廷容不下她,后宫更容不下她!”
素衣微微一愣,有些担忧地看着霍青桑。
皇后自从数月前与皇上发生争执后,已经好久未曾踏入过乾清宫,此时过去,一场风浪怕是在所难免。
霍青桑侧身避开,飞溅的墨汁却还是染黑了她的鹅黄色宫服。她踏着步子,一步步逼近,如若高傲的神女,连眼神都带着一丝冷冽与不屑。
“娘娘,小心。”素衣一把拉回她的手,心疼地握在手心,“娘娘,您别难过,就算她回来又如何?这宫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也未必能好过。况且,老爷必然不会允许皇上这么做的。”一个嫁到西域和亲的女人而已,如今西域王死了,皇上竟然想要把她接回来,这种荒谬的事,朝堂之上必然有诸多言官反对才是。
他们的欢爱从来都是凶猛的,互相伤害的,恨不能把对方生吞活剥,就如同欢爱过后要啃食掉爱人的螳螂……
“你都知道了?”他缓缓抬起头,墨色的长发从颈边滑落,仿佛泄了满室的芳华。可终归不再是当年委曲求全的绝色少年,今日手握乾坤,便是眉眼中都带了几分戾气。
霍青桑茫然地抬起眼帘,目光落在素衣的脸上,恍惚间好似看到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女,那时她还曾毫不畏惧地站在那个人面前,夸下海口说:“即便你今日不爱我,总有一日会将我如珍宝捧在手心,放眼大燕国,除了我,又有谁能配得上你?”
素衣心疼地拢了拢她的发丝:“娘娘,皇上他……”
但是她毫不畏惧,高昂着头,讥讽道:“臣妾不敢,只是皇上真的对一个寡妇感兴趣?”
“霍青桑!”南宫曜抓起桌上的砚台,一把掷了过去。
他还记得她当时不过十三岁的年龄,便已经随着镇国将军东征北讨,骨子里少了世家贵女的端庄优雅,却自成一股洒脱和英气。
霍青桑迎着他的视线,略显英气的眉微微挑起,薄唇微微开启:“皇上真要迎苏皖回宫?”
“娘娘?”素衣担忧地看着霍青桑从软榻上直起身,便伸手拿起屏风上的外袍为她披上。
素衣小心翼翼地接过霍青桑手里的剪刀,轻轻放到桌面,柔声道:“娘娘,将军府来信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空竹,拨开封口的火漆,拿出一张鹅黄的素笺。
那时她可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一败涂地,即便终于站在他身侧,也不及那人一颦一笑?
这么些年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他人的皇子,他手握天下,是人人称赞的明君,可为何只要一面对霍青桑,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心虚,说不出的狼狈?
“霍青桑!”南宫曜怒道,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微敛的冷眸只看得见她那一张一合的薄唇,恨不能将它掩住。
“苏皖回来了。”她淡淡地开口,果然见素衣的脸瞬间苍白失色。
“娘娘!”
南宫曜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波澜不惊,却唯有握成拳的手告诉他,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平静地面对她。
霍青桑说不出心底是何种滋味,只觉得心口闷疼,好一会儿才迈步走进大殿。
素衣心中一寒,担忧地看着她,轻唤:“娘娘?”
“别说了。”霍青桑扭过头,“昨日的事不许对人提起,皇上也肯定不会差人上玉牒史册。就这样吧!”说着,她低头看了眼青紫的手臂,脑中闪过昨夜的荒唐,心知他不过是想借由那事羞辱自己而已,在他眼中,她从来不是他的妻,也无需用对待妻子的温柔体贴对她。
南宫曜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嘲:“没想到镇国将军的消息这么灵通,转瞬就到了皇后的耳中!怎么,皇后这是要来问罪?还是想如当年一样,把她再次送走?”一番话下来,像是刀子似的扎进霍青桑心里。
片刻之后,霍青桑微敛的秀眉挑了挑,五指收拢,手中的素笺被揉成一团。尖锐的指甲戳破掌心的嫩肉,殷红染了素笺,血丝从指缝间溢出。
掌心还在微微刺痛,她低敛着眉,唤了一声:“皇上。”
南宫曜突感一股压力,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