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主人何为言少钱
沈七一边拿着望远镜，一边不经意的道：“今儿怎么没看到你们家杜三少？”沈七没成亲前最爱打趣杜氏，因为她和杜三少成亲后最黏糊，沈七当初最看不起的便是杜氏对杜三的做小伏低。
沈七不得不笑开颜。
沈七被韩琛吐出的气息挠得痒痒，微微扭动了一下，他却抱得更紧，她心上不舒服，心身体却熨帖了，只还是不说话。
“让我看看那狐狸精。”杜氏银牙都要咬碎了，眼圈也开始泛红。
周围的黄氏、苏氏也开始起哄，“咦，那女的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挺像咱们认识的一个人的。”
“到底是新婚夫妻啊，片刻都离不了。”杜氏撇撇嘴，“真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当初是谁撂下狠话说成家后不会被男人牵着鼻子走的？”
韩琛摇了摇头，“不好说，只是孤怕别人穿了这衣衫就糟蹋了爱妃的心意了。”
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是出了门，等他们到梅府的时候，早有人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姑奶奶怎么这么晚才来？”同样是花社人的兰陵杜家的嫡孙媳妇第一个迎上来，说完以后又看着韩琛掩嘴笑了笑，低身行礼。
沈七见众人都退了，心里暗自高兴，她早就料到最终妥协的肯定是韩琛，她心下高兴，但脸上可是越来越冷若冰霜了。
“是琳儿，她哥哥从一个波斯商人手上得了件宝贝。”黄氏努努嘴。
沈七又羞又软，做不得半分反抗，只能被他用这种羞人的姿势欺负了去，到完结时，才娇喘吁吁的被他抱上床榻。沈七觉得韩琛平时看起来温和儒雅，但于床弟之事却过于霸道，杀伐果决，自己没有任何反抗商量的余地。
“主子现在是再也听不进钱儿的话了。”钱儿自问她身为一个旁观者，那王爷对自家主子的心意比不上半分自家主子对他的心意。
“快走，有新鲜物件给你玩儿。”杜氏拉了沈七就走，也不管韩琛，只因为男宾本就不和女宾一块儿，而韩琛虽贵为皇子王爷，但西华势微，连皇帝的名号在这兰陵城都吃不开，更何况他，所以杜氏也没打心眼子里对他生出敬畏来。
“哦。”韩琛尾声上挑。
“赶紧去换了吧，不然该迟了。”韩琛催道。
钱儿头瞟了一眼床帏，“没有，主子是身体有些不适。”钱儿低了头，退到外间，她初见韩琛时觉得他温润和蔼，时常带着笑也没有架子，还道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才发现，她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打从心底惧怕他。
杜氏得意道：“这叫望远镜，用了这个啊，可以看见老远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给沈七示范怎么用。
韩琛的脚步没停下，径自出了门。
“不是说有新鲜物件么？”以前让沈七兴趣盎然的聚会早没了往日的劲头，她如今一心一意便是要同韩琛一起，时刻不分离才好。
“谁说的，要出门的要出门的。”沈七赶紧放开韩琛的耳朵。
沈七偎在韩琛的怀里，把那账房的事情同韩琛说了，期间也不乏添油加醋说一说那账房是如何打发了钱儿，如何对自己不尊重的，反正就是要把“理”字掰到自己这一方来。
“你是个大气包。”沈七回头嗔了韩琛一眼，“书房的床好睡么？”
沈七早习惯了杜氏的咋咋呼呼，“早晨起来有些不舒服，所以来晚了。”沈七早就想好了说辞，说完时斜睨了韩琛一眼，他的眼里有只有她才读得懂的笑意。
“谁说的，你去让厨房备点儿菜端到屋子里来，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用膳。”沈七皱着眉，撅着嘴。
“我不吃。”沈七一看便知道韩琛是变相的拒绝，气便不打一处来，总觉得他不在乎自己。一旦上纲上线，很多芝麻绿豆的事情也能比山重比海深了。
沈七重新把头埋在被子里，再也不理会钱儿。只不过钱儿的话让她有一丝惊心。沈七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听不得钱儿说韩琛的坏话，总觉得她是被韩琛拒绝后，心怀怨怼所致。可是她又不得不担心，万一这是韩琛故意所为呢？沈七赶紧摇摇头，觉得韩琛断不是城府这般深的人，即使他城府深也断不会用到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爱脸红？”韩琛忽然捧住沈七的脸。
沈七被杜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脸微微一红，她到没想过这么快会有孩子，只是如果能与他有一个孩子，倒真是一桩乐事，所以沈七有些期盼的看了看韩琛，却遇上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韩琛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你可知这一千贯钱都够着合府上下几十人一年的月例了。”
“你胡说什么呀，书房重地女眷本来就不该进去的，今日是我越矩了。”沈七撑起身子蹙着眉道。
沈七有些惊异的从韩琛的怀里把头抬起来，在她看来一千贯钱一件衣服，算不上什么大事，比这更贵的她都穿过，当年时新百鸟羽制的衣裙时，一万贯一袭她都没眨过眼睛。可韩琛身为皇子，居然把一千贯钱看得这般重，让沈七有些不是滋味。韩琛的采邑有两万五千户，还有几个庄子，沈七断不会以为他会缺钱。
“笑了就好，孤还有份礼物送给爱妃，聊表歉意。”韩琛回头唤了卞卓，卞卓“嗖”的一声就出现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打探到他去哪儿了吗？”沈七有些紧张，这可不是好兆头。
“可我就喜欢那件衣服。”沈七开始撒娇。
“主子，你真不跟王爷一块去梅花社啊？这样那些人不就都知道你和王爷不睦吗？”钱儿有些担心沈七的面子。
钱儿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出声，不过她心里雪亮，家丑不可外扬，沈七这样做未必妥当。
“树叶早被他们用来充饥了。”
“是没牵着鼻子走，估计王爷不牵你的鼻子你也会跟着走的。”杜氏难得逮着机会笑话沈七。
“走吧钱儿，磨蹭什么，梅花宴还等着我去开宴呢。”沈七不耐的道。
“我哪里被牵着鼻子走了？”沈七抵死不认。
沈七见他回转，神色也恢复了从前，心里一松，便笑出声来，“当然是怪你，都怪你。”
沈七从杜氏手里将那长长的铁棍接了过来，“怎么用？”
“你确定？”沈七尾声上挑，就怕有人在他们赌气时，趁虚而入，况且韩琛以前也不是没有风流的名声。
“我总不能为了不让那些人笑话，就假装同他和睦吧？”沈七这是犯了小性子，这新婚后第一次吵架，她可不能当首先低头的人，否则以后还不被欺负死啊？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把沈七的心哄得心花怒放，眼睛不住的往男宾所在的地方看，可惜隔了假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神往。
“钱儿在修竹楼外，守着王爷熄灯才回来的。”钱儿搓着手，跺着脚，恐怕是冷僵了。
“辛苦你啦，我的好钱儿。”沈七抱了抱钱儿，旋即情绪又消沉下去。
“王爷，王妃该用膳了。”钱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用完膳，沈七歪着脖子在床上躺着，盼着，可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见韩琛回来。
“咱们——去——船——”沈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咬字不清，到尾音时根本就说不出来了，她那意思却是明白的。只是韩琛仿佛并不听从，反而觉得这般更得趣似的，逼着她趴跪在美人榻上，上下其手。
韩琛应声驻步，转过身来。沈七见他脸上没有素日的温润笑容，只冷冷的仿佛一枚冷玉，煞是好看，却凉人。沈七有些心虚，只咬着唇，流着泪，眼汪汪的看着韩琛。
沈七的脸便更红了，主要是因为韩琛刚才的戏言确实点重了她的心声，她就是想他，想时时刻刻见到他。只是这情形太过诡异，明明是该自己兴师问罪的，到后来却仿佛错的是自己，她自己还一片心虚。
韩琛只站立床畔，抱着手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沈七。沈七也不说话，输人不输阵，她也看着韩琛，只是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背后一只手接过了腰带去，另一只手却不怎么老实，居然滑上了沈七的肩膀，沈七却是认得那修长的手指的，“你不是催着说要去晚了吗？”她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向后靠，歪入了来人的怀里。
沈七的脸一白，咬了咬牙转身欲走，却见钱儿道：“主子，这参汤……”
“主子，王爷看来是不来了。”钱儿从门外进来。
沈七背对着韩琛，向沈钱笑着眨了眨眼睛，赞叹她做得好。
韩琛将沈七推离怀抱，握住她的双肩冷了脸道：“爱妃真该去看看华河以北的那些百姓，别说衣服了，能找一片树叶蔽体都已经是幸事。”
钱儿赶紧给她取了斗篷披上，往外庭去。两人在游廊的转角处却撞上了迎面来的韩琛，看来他必是向女眷所在的内庭去的，那内庭除了沈七可没别人。
“本来是不同意，只不过孤昨日路过那店时好奇什么样的衣服要值一千贯。”
“王爷万福。”钱儿屈身行礼。
沈七也没往后追问，因为答案自动出现在了望远镜里，“咦，杜三纳了小妾？”杜氏出自河间名门，过门两载和杜三的关系一直不错，沈七没料到今日会看见杜三撇开杜氏，携小妾来这花社，明显就是损杜氏的面子。这花社一向有规矩，来客只能带正室，今日杜三首开先例，除了损杜氏以外，简直就是对花社的挑衅。
“怎么，你家主子还在生气？”韩琛从钱儿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
“那你是觉得值啰？”沈七娇嗔了韩琛一眼，一副我没错的得意样。
“你怎么知道？”沈七有些好奇，然后狐疑的看了看沈钱。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想出门了是不是？”韩琛抬腿将沈七压下。
沈七就这么蜷在床上，从大下午等到日落月升才看见韩琛踱着他一贯优雅的步子进来。沈七气得恨不得把自己牙咬碎了，他明知道自己不高兴，也不跟来劝哄。
沈七这才收回目光，可还是心不在焉，以前这花社她最爱杜氏，两人都是活泼泼的性子，又喜欢出风头，什么事都能凑一堆，现在她可有些不待见她了，明知道自己想跟着韩琛，她却偏偏把自己往这处拉。
“七姑娘，回魂了。”杜氏将手绢在沈七的眼前晃了晃。
沈七等了小刻，果然有人出来，却不是韩琛，而是卞卓。“娘娘，王爷请你先回去。”
韩琛笑着道：“实话实说便是。”
“不舒服？”杜氏的眼睛往沈七肚子上一扫，咯咯的笑出声来，“知道啦，不会怪你的。”
沈七则“哼”了一声，侧过身子把脸别向他处不看韩琛。
沈七一回屋，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
“真是个小气包。”韩琛刮了刮沈七的鼻子。
沈七本要答好，只是转念一想，都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却件件顺心，少不得要趁这机会炫耀一番，更何况她一定得绝了梅若涵的念想。况这次的梅花社虽然表面上梅若涵是东道，可她沈七才是那花社的主角，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沈七本想反驳，可又觉得是自己不对，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跟个泼妇似的当众摔碗，事后她也懊恼，但这也并不能让她不生气，所以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韩琛。沈七本等着韩琛轻声哄劝，哪料却听得他的脚步声往门外去，立马翻身坐起来，带着哭音颤颤的道：“你……”眼泪再忍不住掉下来。
沈七这两日蓄积的气恼顷刻间就消失了，乖乖的回了屋换衣裳。只要韩琛先开口一句，她便觉得自己是胜了，胜者不骄。沈七走入屏风后，看着沈钱还不到跟前伺候，便唤道：“钱儿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听脚步声从门边响起，沈七便低下头开始解腰上的玉扣。
沈七脸又开始红了，不过这次是恼怒，她大致明白韩琛的意思，她听了这些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从没见过那种惨景，根本无法想象，在潜意识里只当那是别人的事，可眼下韩琛明明白白拒绝自己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我不管，我就要买。”沈七撅着嘴。
韩琛顿了顿，“先用膳吧。”
“王爷在书房歇下了。”
沈七是个伶俐人，杜氏略点一点她就懂了，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几个人闹嚷着去梅府的七宝楼，那是梅府最高的楼，登楼可以俯瞰四方，用这望远镜最适合。
“树叶都没有？”沈七被韩琛的话吸引了注意。
“既晚了，不去也罢。”韩琛玩着沈七胸口的发丝。
到了第二天晚上，韩琛依然没有回房，沈七气得晚饭都没吃，侧身向里独自掉着眼泪。到了次日早晨，还是钱儿去寻了块冰块给她敷眼睛，才能够出门。
韩琛走到沈七身后，双手圈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还在生气？”
沈七休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这下可真是晚了。”她捶了捶韩琛的胸。
“他……”杜氏尾音高挑，一副极不满意却不好说的样子。
“不好睡，才睡了两个晚上，孤的腰就直不起来了。”韩琛还作势躬下身，捶着背。
韩琛轻咬着沈七的耳垂，“这都晚了两天了还不晚吗？”
沈七尽管诧异于卞卓的身手，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在韩琛面前显得她没见过世面似的，可为了不让韩琛太得意，沈七只能板着脸假作不在乎礼物是什么，很平静的将盒子揭开。“咦，你不是不同意……”盒子里躺着的正是沈七想要的衣衫。
“那别人问起为什么不去，我怎么说？”沈七白了韩琛。
“主子，这王爷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你在外面，居然还让你回去，这也太……我看王爷对主子你根本就是……”钱儿开始嘀咕。
沈钱心虚一笑。韩琛道：“你别怪她，她倒是忠心为主的。”韩琛倒是没骗沈七，这沈钱怕他们两人僵持不下，在梅花宴上家丑外漏，所以特地找了时间禀过韩琛，说那衣衫是沈七自己描的样送去绣庄做的，这要是不付钱只怕脸面就丢大了。
“你……”沈七一口咬上韩琛的耳朵泄愤。
韩琛叹息一声，回到床边捏了捏沈七的下巴，笑着说：“定是爱妃思念孤，所以身子不适才打翻了参汤，都是孤的错。”
“你们都下去吧。”韩琛温和而不容拒绝的道，那些下人和钱儿都退了下去。只有钱儿心里明白，这王爷处处都是在顾着王府的面子，今儿看这情形估计是要和好，只是未必是因为王爷心疼谁，总逃不开个保全王府面子的因由。
韩琛掀开床帏在床畔坐下，“原来爱妃是身子不适，才失手打翻参汤的是不是？”
沈七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韩琛，却看见他自顾自的去了，早有那兰陵城斗鸡走马的公子哥迎了上去。沈七看在眼里，担心在心里，就怕那些纨绔把韩琛往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引。
“我才不是想你，我是有事情找你。”沈七推开韩琛，答非所问。
“主子，你真不吃饭啊？”钱儿在韩琛走后赶紧进来。
“这倒是，沈家五少爷就算是俊的了，可没想到王爷比他还要俊，那马球打得可这妙。”另一位黄氏也跟着道。
沈七一伸手，“啪”的将参汤打翻在地，汤罐碎掉时发出刺耳的响声，“没人领情就算了。”沈七快步离开，她还从不曾如今天这般丢脸。钱儿也顾不上收拾，赶紧跟了上去。
“你……”沈七被韩琛轻薄的话弄得浑身酥麻，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只得由着他摆弄。
“要换了是我，我也愿被兰陵王爷牵着鼻子走，王爷长得多俊啊。”花社的另一个成员苏氏跟着道，都是成了亲的人，所以说话间也没那么多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