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化胎
不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吧？我心中狐疑起来，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诊室门前，眼睛贴在门缝中瞧进去……
我索性打来一盆水，小心翼翼的清理起这尊“石化胎”来。
父亲已经熬好了稀饭，进屋来发现我有些不对劲儿，他一面用力揉着我的太阳穴，心疼的望着我，眼眶微微发红。
王主任苦笑一下，手指着报告书上的彩色断层扫描图像说道：“你自己看嘛，腹腔这里……”
一丝寒意由心底升起，我“呀”的一声惊呼，几乎松脱了手，紧张的望着父亲说道：“老爹，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绝对不是化石。”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脑电波？石化胎会有活动着的脑电波么？我大惑不解了，想起昨晚睡觉时，这个裸婴石化胎就放在枕头边，若是它真能发出某种脑电波的话，便有可能侵入并导致我的头疼与眩晕，但是，这是绝不可能的。
“石化胎？”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小明，你等着我。”父亲颇有些紧张的说道，随即站起身来佝偻的走进了诊室。
父亲同我离开了诊室，临关门时，我瞥见王主任眼盯着扫描报告，并听见他在自言自语说着：“这个裸婴雕像怎么会有脑电波的呢……”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时，父亲忐忑不安的始终拉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愿分开。
“七个月了，是个男婴。”王主任在一边尴尬的说道。
雨后的空气异常的洁净，吸到肺里十分的惬意，西山那边的天空中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彩虹，远远的挂在天际。
我毅然推门走了进去，王主任和父亲都以奇怪的眼神儿望向了我。
天亮了，我爬起床来，突觉一阵眩晕，头痛欲裂，隐约听得窗外依旧是细雨绵绵，落在李子树叶上滴答作响。
城隍庙前那熟悉的油炸臭豆腐味道远远的飘了过来，大概是刚刚出摊，油锅前看不到一个食客。
绿苔的一层膜样的东西洗掉了，裸婴的身体呈现出了灰白色，看他的模样竟如同个小老头似的，皱皱巴巴的脑瓜顶上生有稀疏的黑绒毛，有点鸡胸，右手是六根指头，竟然还长着小指甲。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苦苦的思索着。
“皇甫，报告出来了，我们在你儿子的腹腔内发现了一个正在发育中的胎儿。”我隐约听到王主任十分严肃的对父亲说道。
我“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别人不晓得，可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老头模样的胎儿，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裸婴雕像，说道：“方才检查的时候，它就在我腹部上方的衣服口袋里。”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想，一面转身走回到炸锅旁。
也许是他的驼背怕人笑话吧，我寻思着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睡过去了。
我使劲儿的甩了甩头，脑袋里仿佛针刺般麻酥酥的，这种情形以前从未发生过。
文物稽查员的工作是比较弹性的，上班时间到处溜达溜达也很自然，况且今天是周末，我们那脾气古怪的老主任搞不好也没来上班呢。
王主任疑惑的接过裸婴雕像，一面将眼镜向上推了推，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老爹，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我说。
“小明，要注意多喝水和休息。”他叮嘱道。
“脑部和脊椎的扫描结果都很正常，没有发现异常现象，你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思虑过度？”王主任问我道。
父亲爽朗的开怀笑了起来，对我挤了挤眼睛，然后扭头问王主任：“小明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知道那个萧老头平日里一般都会在庙墙脚下摆摊的，于是便径直的走了过去。
我自己想到这儿，不由得把自己吓着了，伸手到衣袋里，触着那裸婴冰凉的身体，心里面砰砰直跳。
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雷鸣闪电，雨点打在屋檐上簌簌作响。湘西夜雨素来缠绵，我侧耳倾听着远处小河涨水的汨汨声，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分，迷迷糊糊听到父亲住的西屋里传来泼水的声音，我知道他又在洗澡了。
“这怎么可能啊，小明是个男孩儿呀！”父亲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争辩道。
城隍庙西墙下，萧老头经常摆摊的地方空荡荡的，今天没有出来摆摊做生意。我四处看了看，惊奇的发现城隍庙偏殿门口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有两个警察站在那儿抽着烟聊天。
“老伯，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我问熟悉的摊主老头。
父亲又闷头抠起了毛蛋，不再说话了。
父亲很爱清洁，不但房前屋后打扫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年四季每天都坚持洗冷水澡。唯一令我不解的是，他白天从来都不冲凉，无论天气有多热，打我记事儿时起，父亲就每晚夜深时独自在房间内洗澡，而且窗帘房门都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父亲关切的目光望着我，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佝偻着驼背走了。
“没有啊。”我摇了摇头，将那个裸婴石化胎放回了衣袋里。
“奇怪，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骨质雕像，没理由有内脏的呀？”王主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我信步朝城北的城隍庙走去，得找到那个独眼萧老头，仔细问清楚这裸婴雕像的来历。
“好点了吗？”父亲边揉着同时嘴里关切地唠叨着。
“看来需要检查一下脑部和脊椎，做一下全身的核磁共振吧。”内科的王主任和蔼的对父亲解释说道。
父亲游移的目光看着我，半晌才开口说道：“这是六七个月大还未出世的胎儿，早年听说过古时候民间有一种‘石化胎’，大概这就是了，但谁也没见过。”
“哦，你还不知道么？昨晚，卖古董的萧老头死了。”摊主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婴儿脑壳大身子小，五官上尤其是眼眶出奇的大，眼球上面似乎蒙着一层灰褐色的锈斑，我也学着老爹的样子，沾了口吐沫，狠狠的擦了两下，褐斑抹去了，露出两只僵直的眼珠，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的凝视着我……
我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张彩色的扫描图像，果然在我的腹腔里有一个躺着的胎儿，仪器甚至剖析了胎儿体内，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小小的内脏器官等都已经发育成了形。
“走，去医院。”父亲不由分说的拽我起来，笨拙的帮我穿好了衣裳，陪着我来到了县城人民医院。
许久许久，王主任神情古怪的站在诊室门口朝父亲招了招手。
核磁共振成像室里，我解下腰带，除去钥匙之类的金属物件，平躺在了工作台上，然后闭上眼睛任由机器慢慢由头扫描到脚，耳边听到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结束了。
我犹豫了，听说县医院来了一台国外进口的仪器，但检查一次的费用是很贵的。此刻父亲轻轻俯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小明，检查一定要做，别考虑钱。”
父亲望着我，目光竟然仿佛显得生疏了。
你是谁呢？还没出世就夭折了，也是怪可怜的，我想。
我唬了一跳，忙抓起裸婴雕像凑到灯下细看。
所谓“石化胎”，理应就像埃及木乃伊一样，不可能是个活物，怎么会有脑电波呢？除非它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