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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关月的电话突然响了。让我们俩都没想到的是,打电话的人居然是乔诺。而乔诺开口对关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捏着手机的手渗出细密的汗,我莫名有点慌张,朝关月使眼色。
“苏静安!你答应这周陪我逛街的!”
这个从小和我穿一条裤子的人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白眼,抢过电话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报我们的坐标。
明明不喜欢,我却要装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只为了那个男生随便一句话,就不得不拿起多年来不愿再触碰的画笔,为他连夜作画。
只是,这一切都停留在了我的十五岁……
不容置疑的态度,颐指气使的语气,让人心悸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心甘情愿想服从,这便是乔诺的专属气质。
我扫了一眼桌上随意放着的那幅包好的《春归图》,一股复杂的心绪涌出来。
我说了我不想见他,可理智又告诉我,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见到他。
“喂喂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要亲上来!”关月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硬生生地把我从旋涡一样的回忆中拽出来。
乔诺并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地笑了笑:“我很期待看到它。”
吃早茶是我和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当然这个习惯在我十五岁之后戒掉了,可我爱吃这些东西的胃口没有戒掉。当关月把第三个菠萝油放进我盘子里的时候,她哥哥的“夺命连环call”终于响起来了。
她指着还未全干的画问:“乔诺说让你画,你就真画了?”
直到她把电话强塞给我,我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众情人,这个随便一句话就让我重新拿起画笔的人,居然在找我。
“苏静安在你旁边吗,让她接电话。”
“乔诺不知道发什么疯,买了今天的机票回来,你替我去接他吧,我走不开。”
“苏静安,画完成了?”
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这个“妹控”曾当着关月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大麻烦,是个为了生活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生。
“噢!”她松开我,开始在我的画板前绕圈圈。我放下颜料,开始清理东西。
那时的我生活刚刚遭逢巨变,口中还没完全吞咽下去关月为我做的饭食,一身狼狈,自尊残破一地,无处遁形。那个一直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就这样冷血无情地、一句句地把我最后在关月面前的尊严通通都抹杀掉。
此时,关月正在喝粥,被吓得差点喷出来。
她喜欢画很精致的妆容,涂艳丽的口红,每天只要出门就会把自己打扮得精神抖擞,人生完美无缺得就像一朵人间富贵花。而和她比起来,向来素着脸出门,更不喜打扮自己,时常冷着一张脸的我,仿佛来自与她对立的世界。
隆冬过后,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一个穿着芭蕾舞鞋的少女在沾晨光微露的森林里跳舞。在我为少女身上的纱裙上好最后的颜色后,关月像是疯狗出笼一样带着一串儿叮叮当当的声响推门而入。
关月终究没狠下心让灰头土脸的我陪她逛各种奢侈品专柜,而是硬拉着我去商场里那间最著名的茶餐厅吃早茶。
清了清嗓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惊讶。
关月当场暴走,指着关夏破口大骂。
我和关月无奈地对视一眼。
他的声音似笑非笑。
“乔诺虽然是我表哥,但他在感情方面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不想看他这么拖累你,你也别找罪受了。你画了也白画,他今天是不会按照约定来见你了!”
问出这句话后我就后悔了,毕竟《春归图》在还剩下百分之三十的时候,我的微博就发了图——虽然这是关月干的
这个大小姐气哄哄地把那个价值差不多一万的包毫不在意地摔在一旁的桌上,捏着我的肩膀就开始摇。
重新扎马尾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一时之间,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关月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白了我一眼,然后扯过我手里的头绳,绕到我身后,干脆利落地帮我扎好了辫子。
我转过身,逆着清早的阳光,微笑着打量眼前的她。
关夏并不知道我在旁边,而关月别有心机地把电话扬声器打开。
“行,但你别告诉苏静安啊!”关夏不善的话刚说完,我和关月一齐翻了一个大白眼。电话一挂断,关月就开始数落关夏。
这所学校里,很多人都会问我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能关系这样亲密?而听到这句话后,关月时常会忍不住朝天翻一个白眼,而我则是无所谓地一笑。
我不喜欢乔诺,就连对他表白的时候,也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而这个秘密,像堆积在阴暗角落里的尘埃一样,见不得光。
从那以后,我和关夏几乎再没正面交锋过,直到乔诺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我对乔诺的表白,把我和关夏剑拔弩张的关系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乔诺是关月和关夏的表哥,这件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是我从没想过,我十八岁以后的人生,会和这个出现在我人生中很久的名字产生瓜葛。
他们不知,我和关月,曾经是一个世界的人。
关月不知道,我哭,根本不是因为乔诺。
而这些在我内心千回百转的心思,关月一概不知。我不敢告诉她,我接近乔诺,只是为了帮我那个所谓的爸爸攀高枝;我不敢告诉她,我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因为我能够接近乔诺;我不敢告诉她,十五岁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那个她心中永远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已经被生活的齿轮碾得面目全非,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关月来找我时,我正在画室努力地完成那幅《春归图》。
看着碗里的粥,我突然没了胃口。
当时,我没有哭,只是倔强地把口中的饭硬生生地咽下去。
事实上我又累又困,只想回家洗个脸好好睡觉,根本不想见他。
我还挺讨厌他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的。
把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重重地扔进垃圾桶,我深吸一口气,对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只是笑笑,并不作声,毕竟关月处在我和她哥哥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中,也很辛苦。
关月的哥哥叫关夏,浓眉大眼,五官立体,长得有些像杂志上那些混血男模特。按理说这种类型我应该有好感才对,可天不作美,自打认识他开始,我和他就互相不对付,一直到我们都长大成人。
直到她挑眉说:“听见没,乔诺回来了。”
我捂着发热胀痛的双眼,温热又潮湿的东西透过纸巾在掌心缓慢地蔓延开来。
“唉,看来你们俩还真是缘分未尽啊!”她摇头晃脑,一脸故作高深之色。
我的脸色一僵,这个细微的变化很快便被她捕捉到了。
曾经的我和她一样,来自富裕的家庭,过着有钱人家小孩的生活,一样喜欢昂贵奢侈又不耐用的东西,一样喜欢放肆地大笑,挥霍着看似虚无的年岁。
“停!你先让我把颜料放下!省得我把你衣服弄脏!”
“哦,好啊,等我去接他。”关月冲我眨眨眼,我一脸无辜地把最后一口菠萝油塞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关月把电话挂掉,伸出手来喜滋滋地捏我的脸,大声嚷嚷道:“喂,苏静安,好像峰回路转哦!”
她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狠狠地盖在了我的眼睛上,一边像个老太婆一样念叨:“跟你说了,别喜欢乔诺、别喜欢乔诺!你不听非在身后追着,还为了他重新画画,画了一夜,你不怕你心脏不好的老毛病重新犯啊!真的是服了你了!”
“你怎么知道?”
可即便此时我如此疲惫,我也不允许自己任性。我不会放任自己面临任何再回到以前潦倒生活的可能。
被她这个熟悉的举动弄得心里有些发软,我突然想起,今年恰巧是我与她相识的第八个年头。这个刚满十八周岁不久的小姑娘,似乎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可以被称为老朋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