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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可是我分明看得出他的意思是觉得我幼稚。
他真把我问住了,面对一个仅仅只知道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听他唱过两首歌儿,被他捉弄过几次的新朋友,我还不想将我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虽然他连我的学生证都看过了。
我才可以在写给他的信里坦率地讲,你不会明白,当时听着你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起那些我只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中接触过的名词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震撼。你让一个终日沉溺在自怜自艾的情绪里的女孩,在一口很深的井底,猛然抬起了头来。
在邮局把所有的明信片一起投进邮筒之后,我又不知道要干吗了,正好看见一间甜品铺,就顺便进去坐了一会儿。
“你?”我睁大了眼睛。
“滚,是你老了,我还没有!有钱了我也是要去打玻尿酸,打肉毒杆菌,打羊胎素,女明星打什么我就打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是广告公司的职员了,但那是后来的事了。
沸腾的人群在顷刻之间,有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是更火暴地起哄和煽动。
“陆知遥,身份证上是这个名儿。”他笑了一下。
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外套就被粗暴地扒开了,那双在几个小时之前死死钳制住她的手,此刻带着泄愤的目的,正预备把她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剥掉。
离开这个男盗女娼的环境,她恶狠狠地想,却怎么都没料到就在几小时之后会经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
回到旅馆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看到门是敞开的,他正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我站在门口叫他:“喂。”
“可是直呼其名也不礼貌啊。”我说。
“呵呵,你这招对我没用的。”对方挤出了几声干笑,但手脚却并没有动作。
很久没写字了,拿起笔来觉得有一点儿别扭,但是我还是尽力工工整整地在背面写着:我住的房间有一扇小小的天窗,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月亮。有一天我想起一句话,我所有的失去都是关于你,我忽然觉得,执著也有执著的快乐,是那些不执著的人无法体会的。
整个晚上康婕没再靠近过那一片区域,虽然在员工室被经理狠狠地说了一顿,但她拒不认错,也不道歉,其实当时她心里已经有了走人的念头。
看着他猥琐的脸,康婕心里那只恐龙又在咆哮了:“我X你妈啊!老娘生理期你叫我陪你喝酒啊!他妈的还给我倒这么一大杯纯的,你这不是摆明了要老娘的命吗!”
她没看到对方因为涨红的面孔以及凶狠的眼神。
康婕说我就是那种破壳的时候看到什么就把什么当妈妈的动物,第一眼喜欢的东西就会死心眼喜欢一辈子。
表面上,她只能微笑着说:“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可以跟客人喝酒,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楼梯之间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这个猥琐下贱的男人发现她的眼神里真的有一种不惧的淡定,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那是一个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夜晚,等清洁人员打扫完场地,换好工作服的康婕刚把在赛百味买的三明治当晚饭给解决了,她还顺便给李珊珊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珊珊,现在的夜店都不是你我的天下了,以前我们出来玩,最多也就是化个烟熏妆了,现在的小姑娘不打两针玻尿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泡吧的,哎,人要服老啊!”
没错,我在甜品铺听到那两个男生在商量进藏的时候,心里就立刻作出了这个决定。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个人好像手无寸铁地就把我原本费了好大的劲才整理好的世界给打乱了,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问我一个问题,就把我弄得心烦意乱。
“没呢,您呢?”我就是这么有语言天赋,哈哈。
在听康婕叙述的过程中,有好几次,他差点气得把茶几给踢翻,掀翻,气得差点揪着康婕骂“傻逼”。
她知道,他是对她有脾气,怪她没早点告诉他这件事。
可能是平时鄙视他们太多了,这次遭报应了,当康婕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几乎要风化了。
菜单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很多甜品,我随便翻了翻还是照习惯点了份杨枝甘露。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一个二个好像我被轮|奸了一样。说真的,这事不怪别人,怪我自己,我他妈的就不应该在那种地方混,到处都是衣冠禽兽,凭什么要别人把你当大家闺秀呢?所以,我没做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一根毛都没少。”
填上了我曾拿着开启它的钥匙的那个小公寓的地址,我不知道能不能寄到,但我知道这一定是一张无人查收的明信片,如果它不在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遗失的话,那么它最终的归宿也就是那个再也不会有人开启的邮箱。
坦白讲,那一刻我的思维是有短暂的停顿,我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寻关于“阿里”的一切,可惜我匮乏的地理知识没有给我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那是什么地方?我仅仅只知道孔繁森曾经在那儿工作过。
话还没说话,酒杯,已经逼到了嘴边,玻璃杯口碰了她的牙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嗯,失恋,绝食,就瘦了。”我顺着他的意思说。
衬衣的扣子已经被扯开了,这个楼梯是有多久没人打扫了啊,躺在水泥地板上的她感觉到地上厚重的灰尘都在往她的肺里钻,旮旯里还有蜘蛛网,离她的脸不远的地方明显看得出有痰干了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那行字在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变得很模糊。
“先生,请问是你找我吗?”她扯着喉咙大声喊。
我说完这句话,他把电脑放下了,穿着人字拖走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地问我:“什么情况?你要回去了?”
陆知遥看着我,他的瞳孔像两只琥珀包裹着我的样子,过了半天,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吃饭去吧。”
康婕称之为,被强|奸未遂事件。
这么多年,他的字还是这么难看。
我要去西藏。
可是我不敢开口,虽然我很无知,但至少我还知道要掩饰自己的无知。
就在康婕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一个同事跑来跟她说,那一桌有人找你,你去看看吧。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下班之后几乎都快天亮了,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了,剩下她一个人无精打采地换好衣服从平时的员工通道出来,刚下到一楼正想拐弯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忽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把,于是重重地倒在了楼梯间里。
这不是北京老大爷们最惯用的打招呼的方式吗?
我看着那条短信笑了好半天,站在阳台上忽然很矫情地说一声,大理的清早,你好。
各自回房之前,他跟我说,你再想想,不用急着回答。
“多吃点儿,瘦得跟猴子似的。”他说。
虽然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像许至君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父母游过了欧洲,但是当我决定去西藏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儿顾虑。
“那随便你吧,我反正不亏,就当找了免费的鸭。”康婕边说边伸手去拉男人的D&G皮带扣,还没碰到它,她就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这一下,他反而慌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有一种很难定论的情绪,像一条细细的丝线勒住了我的心脏。
那一刻康婕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喝你妈呀喝,这么喜欢喝你怎么不去喝妇炎洁啊!
紧身裤一脸的殷切:“是的喽,美女,过来喝杯酒喽。”
很久之后我得知了这件事,第一反应比陈沉激烈多了,我差点没把手里那杯柠檬水泼到她脸上!我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可越是气愤越是心疼我就越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眼泪汪汪地瞪着她。
你点亮了一盏灯,我靠近一看,那的确是我所向往的世界。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比我大这么多也不让着我一点儿,我看他对别的姑娘挺客气的嘛,包括那个前台小妹都说他人好,帮她修电脑,怎么就这么喜欢跟我较劲儿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拿自己也没办法。
有些女孩子跟他分手之后越过越不堪,可是传到他耳朵里也就当个笑话听了,唯独康婕这个家伙,她不可以堕落,她要是堕落了,他第一个动手扇死她。
“啊?我啊……去买点明信片吧,然后找个地方写好寄了。”
挂掉电话的时候,康婕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手机都撞掉了,她刚想爆粗口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上班时间,只好硬生生地把那句脏话吞了下去。
那是一个你说不出他哪里不对劲可是看着就是很不舒服的男人,并不算胖的脸上浮着一层叫人作呕的油光,坑坑洼洼的皮肤,还有典型的因为嚼槟榔嚼出来的腮帮子,还有,白色的衬衣穿在别人身上那么飘逸,可是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猥琐。
从她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对方丢下这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于是,我问他:“喂,你叫什么啊?”
康婕面无表情:“我们经理没告诉你吗,我在这里做事是为了赚医药费的,我男朋友在外面乱搞把我也传染了。”
冈仁波齐是什么?转山是什么?
那个背对着光的男人在这一刻,的的确确被她脸上那种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的奇异神情吓住了,好半天,他没动弹也没说话。
她忽然停下了挣扎。
那是在理智崩溃之前的最后一次警示,她沉着脸,冷冰冰地说:“真的不好意思,身体原因,实在不能喝……”
幼稚就幼稚吧,这不重要,反正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没过去也没未来,不必在乎他怎么看怎么想。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喂什么喂,不是告诉你我叫什么了吗?”
过了半天,我也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干什么的?”
而当晚陈沉的反应也是吓了一大跳:“强|奸?你说得太严重了吧?是不是又想上次一样,只是无聊的人恶作剧啊?”
就是在那天早上,我收到康婕的新地址,她说:“楼下有个老信箱,我问过了,可以收,你给我寄明信片吧,我也装一把文艺女青年。”
“问你,你有套吗?有套就快戴上做了完事,没套的话就赶快去买一个,我是为你好。”康婕继续说。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走在长沙熟悉的街上不再被突如其来的悲伤击中,不再看到电脑桌面上那张我们牵手的照片就流下泪来,不再跟朋友聊着聊着天就不由自主地提起他的名字,说起在那段日子里所经历的一切的时候……
好像这个决定早就已经在那里了,只是在等着我看到它。
我本来还想跟他斗斗嘴,可是他那一笑,我忽然就蒙了,说不清楚什么原因,真的,就是蒙了。
“不是,我要去西藏。”
我在一家书店里选了好半天,才选中了几张明信片,不同于我们平日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这些的背景。
“干吗不吃东西,失恋啊?”
“那你叫喂就礼貌了?”
“算了,没真的被强|奸啦,只是受了点惊吓。”康婕看着陈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好轻描淡写地安慰他。
“真的决定进藏?”他替我开了瓶啤酒。
他满腔的怒火都快把自己焚烧了却还是没办法让她相信,他是真的可以为了她去拼命的。
过了十点,人越来越多了,服务员们也越来越忙了。
没错,又是个贱男,不过不是上次那个,这次是卫生间遇到的那个紧身裤贱男。
我说不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冒犯,可是我没有挣脱也没有甩开,而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在滑溜溜的石板路上。
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冷笑。
“那天早上我很平静地买了一杯咖啡,从火车站坐早班车回去,像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她这样告诉陈沉。
在给所有我答应要寄明信片给他们的朋友都写完了之后,还多出来一张,是我特意多买的。
还有那个什么错?错错错?是什么东西?
真脏,真的,这个肮脏的楼梯间,这个肮脏的城市,这些肮脏的人。
我站在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他面前,听到那句话,眼泪哗啦哗啦不能抑制地流了出来。
她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在那段时间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
“真是刺瞎了我钛合金的狗眼啊。”康婕默默地想。
以前我跟康婕很喜欢吃一家饭馆的盖浇饭,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点的是鱼香茄子,在康婕把菜单上所有的盖浇饭都吃过一遍之后,我还是只吃点鱼香茄子。
这个夜晚,陈沉留在她租的这件屋子里,第二天很早他就走了,当康婕醒来的时候,那张旧茶几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上面放着一叠钱,昨天签好的租房协议反面上写着几句话。
一秒钟之后,康婕奋力地甩开那两只肮脏的手,吼出来的声音超过了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鼓点:“滚开!臭流氓!”
就算他再粗糙,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曾经也是那么真切地相爱过,他对康婕还是很了解的,就算他冲她吼,说你这个白痴怎么不早点说,我找人砍死那个畜生,她也只会很不当回事地觉得他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
不对,等等!他知道我叫程落薰,我可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我妈叮嘱过我,在外面一定要多几个心眼,可不能像在长沙那么没心没肺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在他说出这一长段话的中途有好几次我都想打断他问,什么东西?藏羚羊我知道,可它们不是生活在可可西里吗?
我当初之所以决定跟你走,不是因为你帅,不是因为你多么有才华,更不是因为我当时还不了解的你那些辉煌的过去和光明的未来,而是因为你点亮了一盏灯,我靠近一看,那的确是我所向往的世界。
“算了,叫什么都不要紧,反正过几天你就看不到我了。”
那天我们回旅馆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穿着单薄的衬衣有点儿发抖,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对方原本沉迷于她的挣扎反抗,看到她忽然鬼魅似的笑,不禁也停下了动作。
“真是巧了,我也要去。”
“跟谁说都没用,不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还有可能变得更坏,所以就懒得说啦。”她是这样说的。
“昨天赢了点钱,你拿去吃饭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垃圾我替你丢了。”
可是他忍住了,心里所有的愤懑和狂怒都被发泄在大口大口吸进肺里的香烟上。
“我去拉萨等你。”人散了之后,我对他说出了我的最终决定。
“屁!是真的!我衬衣扣子都被扯掉了!”康婕一激动差点把那张原本就颤颤巍巍的旧茶几给掀翻了,她语无伦次:“我也不是刚到社会上来混,真的假的我难道分不清吗?”
“我以前是个胖子……不对,也不能算胖子吧,反正就是不瘦,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才瘦成这样的。”
康婕也真是倒霉,这件事她总共也就告诉了两个人,结果这两个人都反过来需要她宽慰。
康婕狠狠地瞪了那个傻逼一眼,转过身大力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很爱逞能,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老大的样子,兄弟有事他一定到场,借钱二话不讲,出了什么事大家一起扛。
可是只有她,真的只有对着她,他可以嬉皮笑脸地说,借点钱给我嘛。
陈沉一语不发,突然站起来侧身进了逼仄的厕所。
但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的脸上原本消退了的婴儿肥渐渐地回来了,在我们最后分开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脸说,程落薰,你还是胖点儿好看,我刚认识你的那个时候,太瘦了。
“那一块儿吃吧,你换换衣服,要不就把你那地毯披上,穿这么点儿不冷吗?”
他边说边用玻璃水杯——对,不是小酒杯——是平时喝水的那种容量的玻璃杯,倒了一杯什么饮料都没兑的纯百龄坛给康婕,里面还丢了两块冰块。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我就会想起吃饭这件事,是我长得让人很有食欲还是怎么回事,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他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一个人吃饭很闷。
“x你妈!”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量,康婕冲着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的这张脸愤怒地骂着,手脚并用,狠狠地踢打着对方。
从密不透风的乱舞群魔中一步一步艰难地挤过去时,康婕心里还在琢磨着是谁在找她,难道又是上次那个贱男?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怔怔的,看着他,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好像刮起了一阵风,把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都打乱了。
真的是太久没有用笔了,写出来的字真难看,我举起明信片推远又拉近,算了,远看还行,也别太苛刻了,于是又郑重地在收件人的地址后面写上康婕的名字。
顿了顿,陈沉放下手里的筷子,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雌性小动物:“你慢慢说,慢慢地说。”
我一勺一勺耐心地挑着碗里的杧果,隔壁两个男生聊天的声音有点儿大,我听了半天之后,忽然对早上陆知遥问我的那个问题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她刚转身,原本站在她对面还隔着个桌子的紧身裤男就像会凌波微步一样,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两只手像两把钳子一样死死地卡住她的手臂:“我跟你们经理是朋友,打个招呼就没事了,就喝一杯,一杯。”
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一个这么蹩脚的谎言,竟然帮她逃过了一劫,是不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真的太深了,是不是在这个传统道德沦丧的时代,这样的谎言可信度真的太高了?
我们要了两碗牛肉面,出乎意料的好味道,我本来不怎么饿,吃了两口之后竟然食指大动。
隔壁伸出个头来,是那个神经病:“程落薰,吃了吗?”
两天后的晚上,我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叼着一根烟配合着一个唱歌的男生打着手鼓,我们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对方的脸上,目无旁骛。
“你有套吗?”康婕问。
是的,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十五岁的时候,踏着落叶一起爬山的少年情怀,可是在他的心里,她跟他后来交的那些女朋友多多少少总是不一样的。
他哈哈笑:“我什么都不干,瞎玩儿的。”
“嗯,滇藏,川藏,新藏,我都走过了,只有青藏这条线没走过,正好有朋友想去阿里,我陪他们走一次,你要不要一起?”
我和康婕生平最恨男人穿紧身裤,每次走在街上看到那些下半身绷得紧紧的男生我们都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们打一顿:让你穿紧身裤!让你穿紧身裤!
拐到一条小巷子里,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店铺门口竖着个牌子,上面写着,牛肉面,饵丝之类的字,我估计选择也不会太多,随便吃吧。
我发现我真的不能去想规划,计划,打算这些东西,一想这些我就头痛,就本能地想要逃避。
“阿里的平均海拔都有四千多米,基本算是无人区,但有很多野生动物,我三年前走新藏线的时候看到成群结队的藏羚羊、黄羊,玛旁雍错边还有很多黑颈鹤,对了,那年我还在冈仁波齐转了山。我们这次打算走青藏线进藏,从拉萨出发,走新藏线到新疆叶城,再去南疆逛一圈,你要不要一起?”
收件人是林逸舟。
没用的,她太瘦弱了,何况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对方停下来替她捡起手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不知道……”
很久以后我才从康婕口中得知她决定离开酒吧的真实原因,而这件事除了我跟陈沉之外,她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起过。
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我这才发现他蛮高的,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跟他讲话必须稍微仰起一点儿头。
陈沉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每一根都是燃到了过滤嘴那儿。
吃完早餐又不知道干吗了,一前一后闲散地游荡着,我估计他是在看满大街的美女,当然,我也是。不料想他突然回过头来问我:“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贱货。”
后来我回想起来,陆知遥跟我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你饿不饿?吃了没?
我只写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曾有过你,我不知道这对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突然觉得,儿化音,真好玩儿。
她也知道,虽然她用很平静的语气来说这件事,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凌晨,都明明白白地宣告着,这些惊吓和伤害都镂刻在生命的底板上,永远不会湮灭。
电光火石之间康婕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把衬衣下摆,扎在,紧身牛仔裤,里,腰间那根D&G皮带的logo金光闪闪。
这种啤酒的名字叫做风花雪月,跟我以前喝过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仰起头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之后擦了擦嘴:“是啊,已经决定了。”
陆知遥也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
“不是。”他“啧”了一声表示我误解了,“不是问你待会儿打算干吗,是问你接下来还打算去哪些地儿,是不是待几天就回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