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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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感受到了如初的目光,虚海半侧过头来,微微一笑,如果手里再拈朵花,简直说得上宝相庄严,全身笼罩圣光,“善哉善哉,本寺的第一高手来了。”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从物理学的角度上来看,也算是隐没在众僧之中,可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么耀目,似乎这地方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只是陪衬。此时正是五月的午后,阳光晒得所有人都冒汗,独他清清爽爽,面色柔和宁静,整个人好似火热里的一团雪,烦躁中的一块冰,真真的鹤立鸡群、木秀于林。
虚海沉吟了一下,缓缓地道,“佛家中人本不讲胜败,只谈因果。但,几院首座出战,胜固不可喜,败……尽在不言。小僧也看过这位俞施主的身手,少一辈的武僧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说谁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如初感觉全身恶寒,一时之间僵在那里不能动。她就知道这死和尚找她准没好事,结果却还是上当了。现在什么状况?难不成全寺这么多人,却要她和那位美大叔打?没错,她是身着男装,可毕竟是俗家弟子!
“阿弥陀佛!”正当如初发愣的当儿,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带着点狮子吼震妖魔的劲头,吓了如初一跳,抬头一看,却是随风方丈,“俞施主,既如此,就让我胡师弟和你切磋一下吧。不过佛门清净地,彼此点到即止,不要伤及对方。”而随着他的话音,僧众们自动闪开一条道路,把如初晾在了当中。
怎么着,她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吗?难道这么少林武僧,偏要她一个女人来抵挡外敌?全寺的小和尚们都叫她师姑,这时候当着外人的面,方丈他老人家叫她为“师弟”?
“那又怎样呢?要让世人体会少林绝学,几院的首座就是大高手,就连虚海师兄你也是一代宗师,什么时候轮到我出马?”如初不被美男迷惑,一顶高帽子又扔了回去。什么本寺第一高手,你还是大宗师哩。
如初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兴奋,失望的是没有虚海的桃色丑闻,兴奋的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敢到少林寺来找茬。再看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年约四十岁,身材不高,但很结实,脸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眉目间忠厚正直又善良的样子,很有点佛相。他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年轻人长相和衣着都很普通,并没有嚣张跋扈的气息。
哼哼,不信。
“不瞒师妹说,俞施主此次前来造访,除了要观摩少林的击剑之技外,还要请小僧出山,到天津卫学里担任兵法教习。”虚海轻轻吐出让如初震惊的话,“之前师妹曾经屡次和小僧提起,不愿像一般妇人那般相夫教子,崇敬花木兰、穆桂英那样的巾帼女杰,此次不是大好机会吗?就算不能上阵杀敌,平倭寇、挫北虏,但倘若桃李遍天下,由那些年轻将领保家卫国也是一样的。”
眼见宗擎和普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如初也只好紧随其后,当她到达武僧们平时习武的校场时,赫然看到有两拨人面对面站着,似乎是在对峙,但气氛还算和谐。
“所以你让我一个俗家弟子出手,万一胜了,少林之名更加光大。如果输了,丢脸的是我自己,对不对?”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喃喃低语,可是这么大个场地上,每个人都听清楚了他的话,目光齐唰唰地向如初看来。
其实说是两拨人,但双方人数的对比非常悬殊,一方是以方丈随风大师为首的少林僧众,大约四、五十位,另一边方只有三个人,看起来倒像是少林寺在以多欺少。
“师姑,他们是找上门来比武的。”普从低声对如初说,声音里有些敌意。
什么指点,肯定是技不如人,被揍了。不过看那些武僧没有受伤的样子,想来这姓俞的为人厚道,下手留了情面。不过这里是哪儿?武林泰斗少林寺!不找回场子怎么行?这就是普从嘴里所说的本寺的声誉问题。可怜她这颗现代的八卦之心,还以为虚海这边出了什么状况,巴巴地赶来让人抓壮丁。
死和尚,又搞什么怪?
不过虚海并没有受打击的样子,只道,“师妹可曾知道,你这一战,不管胜败,都有绝大好处。”
如初一愣,觉得他的说辞很有我佛大无畏的精神,只可惜主语错了一点点,明明应该他入地狱嘛!
“师妹冰雪聪明,闻音知雅,俗家弟子中唯师妹武世最是超群。”虚海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被人拆穿心意也不动声色,不以为耻,脸皮真是够了一定厚度。
这三位看起来不像是来踢馆的呀,是不是和僧众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可不管有什么误会,也轮不到她一个俗家弟子来掺和才对,那刚才虚海派人来叫她时,怎么让人感觉她得力挽狂澜似的。
如初愤愤不平,关键是心里没底,打打几个低级俗家弟子是没问题,而眼前这三位都带着高手所特有的从容样子,她心里怕怕,所以尽管听到了方丈的话,脚下却迟迟不动。
“我不会去的。”见他走近,站定,如初咬牙切齿地说。
“时也运也。”虚海依然摆着无喜无忧的一张帅脸,“这位俞施主造访本寺,观摩击剑之技。方丈派本寺最好的武僧去演习,却一一被俞施主指点了一番,言道少林棍术已失古人真诀。”
“你想得倒美,我不干。”如初大泼冷水。
而“击剑之技”并不真的指用剑,而是指棍术。
可是她不动,有人却动了,正是那个可恶的虚海。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风姿翩翩,神人一般,周围的人慢慢退得更后,就像是水流分开似的,只留下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
某人继续拈花微笑、轻声细语,“师妹,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玲珑宝相上闪过一丝恶劣。
心中骂着,眼睛寻找着某个身影,就见遍地都是身着玉色、茶褐色或黑色袍服的僧人,有的着袈裟,有的没着,但偏偏有一个人一袭白衣胜雪,低首垂目地站在不远处。
“为什么是我?”如初给他气得都气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