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叩城
不论是李墨，还是李青与李小白，兄弟三人已经无暇顾及父亲大人与管家他们突然变得如此勇武，他们只能跟着二管家与众家丁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那些帮闲，这会儿多半早已经拎着包裹溜之大吉，恕不奉陪，哪里还会脑子进水，留下来陪他这个县令大老爷跟悍匪亡命徒玩命。
武香君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将发髻上的金步摇拔了下来，对准自己的脖子，随时以死亡来保住自己的贞节。
时不时有三五个悍匪结伴一起冲进民居，无论是富户，还是贫户，宅院里立刻响起匪徒们的疯狂狞笑与主人家的惨叫哭嚎。
“老爷！这些家伙太多了，得赶紧杀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男子拿出一面黑色小旗，两手虚合，将其祭向天空，眼中邪光大盛，无数怨魂阴风从镇内各个角落飞了过来，纷纷投向这面诡异的小旗。
崔县令与刘县尉这对好基友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老刀把子这伙悍匪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甚至不给西延镇任何反应的时间，上千悍匪便杀进了镇内。
橙红色的火光陡然暴涨，纸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鸟，振翅冲向天空，在西延镇上空飞快转了一圈，无数火雨当空洒下，地面上立时多了无数火焰升腾之处，还有更多的哭喊与哀嚎声。
就在这个时候，县衙外面喊杀声大起，地面微微震颤，仿佛有万马奔腾。
即使偶有不甘心引颈就戮的平民拿着能够找到的棍棒等武器反抗，然而他们怎么可能是积年悍匪的对手，转眼间就被乱刃加身，死于非命。
“咄！~”
李家大宅门外，装满财货的几十辆牛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多马匪们重点照顾的目标。
“别松手！”
上千悍匪，还攻破了黑风口的关隘，西延镇就像被扒光了的小娘子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一县就十几个捕快，欺负一下地痞流氓还凑和，哪怕加上分散在镇外附近庄子里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动刀子的退役老府兵，恐怕也不是老刀把子的对手，甚至人数加起来连对方的零头都没有。
县令大老爷也不管粗俗不粗俗，拎着一口精钢宝剑发狠般说道：“招集所有人，跟那些悍匪拼了！”衣冠禽兽的官服下摆里头，腿肚子情不自禁地直发抖，不注意看还真瞧不出来，古人真心机智！
看到县尉正准备离开县衙招集敢跟悍匪们拼命的傻大胆，崔县令连忙叫住了他，他还心存一丝侥幸。
县衙在册的就十几个捕快，平日里欺负一下地痞流氓还凑和，哪怕再加上分散在镇外庄子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得动刀子的老府兵。
留下来死一个，不留死全家，这笔账很好算，说好听点儿叫气节，不好听叫被逼得没招儿了。
李大虎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脚下轻轻一挪，躲开斩向自己脖子的马刀，随即一个迅速横移，逼近即将擦身而过的战马，顺手将斩击落空的马匪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就像摔小鸡崽儿似的往地上狠狠一掼，然后不紧不慢的一步踏上，就听到咔嚓一声，马匪的脖子被当场踩断，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一命呜呼。
对于这些无辜者的命运，陷入苦战的主家也只能表示无可奈何，眼下自保已是不易，各个只能各按天命。
试图吞下这么一大笔横财的马匪们，在李家大宅门外遭遇到了出乎意料的硬茬子，并且碰得头破血流。
西延镇的百姓们彻底陷入了绝望。
李大虎冲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喊，尽可能吸引那些马匪们的注意力。
“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其他统统杀掉，烧掉！”
“黑风口被破之前，就已经往碎叶城与附近的折冲府求援了。”刘县尉从报讯的老军那里得到了唯一一条好消息，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援军也许已经在路上。”
崔县令发现衙门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居然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这还是刘县尉自己听到后闻声赶来的。
陛下，臣这就要为您尽忠了！
“马匪来啦！马匪来……啊……”
“嗨！什么其他人，早跑了！”
“在！在！”
在援军抵达之前，只有漫天神佛才能够救得了西延镇，还有本老爷的项上人头。
“二郎，小郎，香君姑娘，跟紧了！”
谁都知道，此时此刻财货已经变得不重要，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跟紧我！”
县令老爷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起来。
哪怕突围逃难，二郎李青都没忘记手里握着一卷孔圣先贤《论语》，尽管他嘴上安慰着弟弟和未来的弟媳妇，自己却脸色发白，犹自在强撑。
“富贵，让你家老二带人护着我那三个小的先走，还有武家的小娘子，那是给小郎找的媳妇，一定要给我护周全喽！”
身上担负着两个弟弟和幼弟媳的安危，李墨当仁不让向那些悍匪连连出手。
片刻之后，恶人们带着值钱的细软，或扛着抢来的女子，提着沾染鲜血的兵器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匪徒们一同肆无忌惮的狂吼，血染刀锋，不知有多少无辜者倒在他们的刀下。
“等等，通知碎叶城了没？”
……
尽管没有半点武艺，也不知该如何打斗，身为男人，一腔热血还是有的。
他有些后悔，若是能够未卜先知，他一定会想办法学些武术击技，多多少少也能够帮着一起杀敌，不必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的任由其他人拼死保护。
崔友德倒也想逃来着，作为一县老父母守土有责，王法无情，他完全可以保证，只要自己敢踏出西延镇一步，朝堂上那些闲得蛋疼的御史台老爷们能够用铺天盖地的弹章活活把他弹死，免费赠送满门抄斩服务，全家地狱单程票。
仿佛所有的马匪都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家大郎李墨握着一柄三尺青锋，紧跟在二管家身后。
安排好家人出镇躲避的崔县令立刻喊了起来。
整条街道乌泱乌泱挤满了恶形恶状的马匪，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他们贪婪的打量着那些牛车，个个奋勇当前。
最后掏出一支朱砂笔，往鸟眼部位一点，纸鸟登时无火自燃，那名男子仿佛不惧火焰，两指夹着燃烧的纸鸟对准天空，大喝一声。
满头大汗的刘县尉带着两个捕快冲了进来。
这些马匪中间，竟然还藏着一位术士。
这便是吃皇粮的代价，刘县尉咬着牙，接着说道：“自然是拼了！”
这般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段，完全不像一位狗大户员外老爷应该有的身手，若不是这些马匪，恐怕谁都不会想到，李老爷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西延镇李家，显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大户那么简单。
一些马匪为了抢到更前面的位置，甚至发生数起内斗。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保护，不让父兄们担心，以免发生意外。
刘县尉从县令老爷眼里看到和自己一丝同样认命的悲哀。
“刘子正！刘县尉！”
“其他人呢？”
要不是武家人早走一步，恐怕这会儿多半与李家一起陷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的随手抓住一支飞来的利箭，随手掷了回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马匪随着自己的强弓一起跌落马下。
随着穷凶极恶的马匪们一起冲进西延镇的，还有一个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刃与甲胄的披头散发男子，然而在他身周一丈范围内，却没有一个马匪。
“走！不要回头！”
县令大老爷这样的文官都这么说，自己这个知兵事也不能认怂。
二管家李满仓就像一只身手敏捷的猿猴，手持双刀左劈右砍，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更是将手中的长柄陌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靠近的马匪稍有不慎就会当场人马皆碎。
一时间哀嚎与惨叫此起彼伏，浓烟滚滚而起，小镇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位蕙质兰心的弱女子在此时此刻变得格外刚强。
什么计抵千军，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些只存在于戏文里面，眼下谁都没招儿，只有拼刀子，杀得人头乱滚，死掉的是王八蛋，活下来的才是爷。
一个男子撕心裂肺地大喊，紧接着一声惨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县令管文，县尉管武，这对一文一武此时此刻正是同命鸳鸯。
“请小郎放心，若有个万一，妾决不苟活。”
李家能打的已经全在这里，其他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丁早已经横尸当场或逃得不知所踪，而丫鬟们也有不少落入马匪们的魔掌，发出凄厉的哭叫。
刚刚射出的利箭不仅原路返回，还贯穿了马匪的胸膛。
“杀！杀！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带不走的统统杀掉，统统烧掉！哈哈哈！”
在外云游十多年，虽然没有寻得真仙，却练得一身不弱的武艺，即使面对马匪，也丝毫不落下风，青锋剑连连刺出，短短片刻功夫，便结果了两个凶徒的性命。
西延镇是县衙所在，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知县崔友德此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仿佛那些悍匪制造的杀戮越多，没入黑色旗面的阴风怨魂就越多。
“小郎，香君姑娘，莫怕，有二哥在！”
这些亡命徒想要劫走他身边的小娘子，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跨过。
在从左眼到右嘴角留下一条触目惊心刀痕的老刀把子披挂着一身仍然残留着血渍的银亮铠甲，手持长长的马刀驾驭着战马在街面上横冲直撞，一边狂笑着，一边随手将像没头苍蝇一般抱头乱窜的平民砍翻在地。
……
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支红缨枪，大管家李富贵左挑右刺，竭力抵挡着群狼一般的马匪，逮着机将一名凶悍的家伙挑翻下马，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在下一秒捅入对方的咽喉，一刺一收，再次挥舞得水泼不进。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表纸，飞快折成一只纸鸟，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保佑，援军一定要早些到。”
面对群匪围杀，被两位兄长和家丁们护在最中央的李小白紧紧抓住武香君柔若无骨，细若滑脂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