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她的发型简直就是非主流的鼻祖,头顶俩坨似角非角,似髻非髻的东西,黑乎乎的,还环着细小的夜明珠,其余的头发如同猪鬃一般,蓬蓬松松还带着玉米烫的感觉。
我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一双泡泡眼,四处瞅着报复社会呢,原来是只黄珍珠金鱼,估计刚幻成人形不久,手背上还有淡淡的金色。
七皇子拎着我,忍俊不住,噗的轻笑了一声,那帘子后的珍珠姑娘立刻伤了自尊,哗啦一下,扯下衣领上拇指大的珍珠一枚,直接丢了出去,砸在了海马身上:“畜生,还不快走,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小小胆怯怯的将我递了过去,一边解释:“大哥捉了只小虾米,会说官话,会跳舞,我想带过去凑热闹!”
他的形容词是如此的销魂,以至于我忧伤的都不想有所反应,我就像只死虾一样拉长了身体,颓废的直视水幕上方四十五度角。
我乐得直跳。
那书生压抑着欣喜回复:“有,有三月!”
我看那书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心里有些不忍心。
七皇子微微笑,又问道:“父皇现下招你官司何职?”
很随意的将画给展开了。
“好了,送上来!”他终于止住笑,拈着璎珞,示意书生将画递过来。
七皇子抿着嘴,笑得眼睛晶晶亮,在小正太困惑的眼神里,一撩袍子,跳上了老龟背。
珍珠姑娘听七皇子如此一说,躲在帘子后面羞羞答答的回复:“七皇子殿下,珍珠……不介意!”
思考许久之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寻了这么多画师画她,却画得形态各异,现下我都快要淡忘了她的容颜了!”
眼似铜铃,眸子跟日本漫画美少女一般,鼻尖闪光,估计被书生刻意做了修饰,唇薄而小,为了突出它的小,书生用艳红的色彩点了两个小点,唇角俩绺长须,一直垂至胸部。
七皇子的脸都青了,默默的瞪视那副画良久,突然怒极反笑,指着那对角说:“她是没有角的,她是只蛟!”
我的笑声刚刚结束,七皇子便轻轻的接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打量那个书生,道:“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说,他就算变成人也依然是一副鲶鱼的样子!”
小正太大吃一惊,跳起来转着身子四处找自己的尾巴。
我偷偷的窥,小小也偷偷的窥,我们极有默契的各自倾斜了身体,那画轴上画着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子,女子的面目颇有些意识流的感觉。
这些马车像是卯足了劲来显要一般,四处都缀满了值钱的宝石和夜明珠,有的马车就连拉马的缰绳都是用金线扭成。
那书生又答:“现任,御画师!”说到这个的时候,他似乎很得意,腰都微微的抬直了一些。
最后戛然而止。
如果要说虾蟹有表情,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二字。因为他们的头始终高高的仰着,表面上看来目空一切,实际上带着强烈的自卑。
七皇子笑嘻嘻的捞了他一把,一把将他捞了上来,一双眸子黑漆漆亮晶晶的,带着恶趣味的快乐:“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
这种含羞带怯,明显带着怀春少女口吻的表白,比她那遮掩鱼腥的香气更加具有杀伤力。
七皇子眼尖,瞅着我一副要死掉的样子,一探手从小小手里夺过我,远远的离了轿子帘。
七皇子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我捏了过去,提起来仔细看我,突然大笑:“是谁把她涂得这么鲜艳欲滴?”
那帘子一掀,就是一阵古怪的香味,我前辈子就是个香水过敏的,对古古怪怪的香味敬谢不敏,如此近距离的一熏,忍不住尾巴一伸,就要昏死过去。
他见我不信,摇头叹息,手指一捻,凭空变出一把金边黑扇,轻轻一摇,乌黑发亮的长发随着璎珞一起拂起,果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那书生喜滋滋的垂头试探:“七皇子殿下,完全照着殿下您的叙述描画,你看如何?”
行至七皇子行宫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前面那几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的震撼中醒转过来,猛的一看这如同江南普通官宦人家的门楣,立刻眼睛一亮,朱红色的大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虾兵蟹将们横眉冷眼的站在门口,奇怪的是,他们的服饰并不如之前其他皇子家的服饰,而是五彩斑斓的,每个人的衣服都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些水族贵族的马车很奇怪,通常拉车的是我在穿越之前经常见到用来泡酒的海马,这里的海马同陆地上马匹一般大小,每匹海马额头上,还挂着各式的珠宝。
那书生还是满脸困惑,却依然领了任职,诚惶诚恐的谢了七皇子。
小正太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左顾右盼之前,瞧见自己的腿压着他七皇子的一片袍角,顿时惊得从老龟壳上掉了下去。
“等等!”七皇子弹弹手指,那书生又退着回来,“你以后不要幻人形了,我看着不舒坦,上任的时候,自己游过去,记得,鱼鳍作画!好好作画,你很有前途!”
“是只死虾?”他晃了晃了,随手做了一个丢的动作,小正太立刻泫然欲泣,勾长了头去寻,急得就要跳下龟背了。
我穿越之前,也见过海马,就是那种晒干的,用作泡酒的药材,它们通常都是小小的,蜷缩着的,像这样大的,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水族中的贵族有意炫耀,每辆马车都熏了香,海马跑过老龟的时候,经常会香风阵阵,熏得我们连龟带人都要晕过去一般。
那书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小小毕竟小孩子心性,忍不住快言快语的问七皇子:“七皇子,你在笑什么?”
“小小,你这个样子,跟我在人间时候,看到的猫咪追尾一样,可爱的很!”他打趣小正太。
最讨厌权二代富二代了,有钱有权,还长得具有如此欺骗性,我瞅瞅自己鲜艳的染色虾壳,突然就燃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只有这刻,我才发现,这位喜欢捉弄别人的皇子,是真心的在惆怅。
我忍不住虾躯一抖,又掉了一根细小的虾须。
我想也不想,直接虾尾一伸,自我催眠昏了过去。
我偷偷的看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他眼儿一转,带着笑意向我扫来,见我傻乎乎的,顺带眨了眨眼。
七皇子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的拖着下巴,盘着腿占据了大半个龟壳,我看他长长的睫毛垂着和_图_书,盖住了眸子,似乎垂着眼,在想着些什么。
“皇子殿下,如果不嫌弃……”轿中的美人含羞带怯的垂了眼,绸缎的袖口又往上抬了几寸。
“干什么这么紧张?”七皇子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来摸小正太的头,突然身子向后倾了倾,微微一笑,示意小正太:“哟,你的鱼尾露出来了!”
七皇子的黑袍子的袍角撒了开来,小正太哆哆嗦嗦的坐上去,刚巧压着他的袍角,他笑眯眯的看过来,一副和气的样子。
七皇子看他这样戒备,笑嘻嘻的摸了摸小小的头,金冠上的璎珞垂了下来,悬在他如玉的面庞上,荡荡漾漾,很是美感。
七皇子伸出另一只手去,缓缓的替她拉下了帘子,隔着帘子道:“珍珠姑娘,好意心领,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有损姑娘的清誉!”
七皇子瞅着我跳来跳去的,一转脸随口问我:“你开心什么?”
我傻乎乎的在指缝里偷偷打量他,其实七皇子还真是个美人,除去他那不可爱的性格外,一举一动,无一不优雅迷人。
台阶之下,远远站了个身着白袍的书生,怀里抱着一卷轴画,正在左顾右盼的四处扫视,这书生估计是鲶鱼变的,我看见他嘴边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嘴大头大,肚皮大。
那书生诚惶诚恐的垂着头,将画轴高高的举起,献了上来,七皇子伸出一只食指来,闲闲的将画勾了过去。
那书生哦哦了两声,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见到了七皇子,眼珠子直转:“七皇子殿下,怎么此次出行,连随从都没有一位,坐这样的老龟,估计要推迟半个时辰才能到目的地吧!”
大有海中飚跑车的味道。
小正太敢怒不敢言,默默的从他的手里捏过我,宝贝一般将我护在手中央。
姐很忧伤,姐以后都不要见人。
七皇子笑得咳嗽起来,指着那个书生,做了个上下跳的动作。
别的皇子的门楣都是金碧辉煌的,刷着金粉,镶着玉牌,夜明珠闪闪烁烁的钉在大门之上,做那探照灯用。
她还真是位刚烈的鱼美人,连招呼也不打,纵着四匹海马,一路遥遥领先的飚了过去。
七皇子慢慢的合拢了画轴,脸上露出一丝丝淡笑,伸手托腮,语气轻松的问他:“这次画了多久?”
他的唇是薄薄红润的,似乎有一层水润的光泽罩在唇上,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也是上扬着的,让人感觉他始终在调皮的笑,他的鼻子高高挺挺,可比我那个时代整容造就的人工鼻要俊美几分,面如白玉,眼儿亮晶晶的,黑漆漆的,眯眼一笑,别有风采,似暖春里的风儿,自然就让人有一股想要亲近的心。
老龟走的慢,我一路细细的看,这一路果然金碧辉煌,水呈淡淡的浅蓝色,偶有波澜,激起细碎的水泡,将所有一切都笼罩在这氤氲水汽中。
小小不说话,沉默着。警惕的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坐在龟背上笑嘻嘻地逗他说话:“小小,前几日我也遇到一只虾米,会扭舞,还会说话,讨喜的很,跟你这只很像,可惜我当时没有像你一般逮了做宠物,现下后悔了!”
这一群贵族搞得半边海水都是金灿灿亮闪闪的。
“你去东海与西海交界处,接任辟邪御画师一职!”七皇子摸摸自己的下巴,看那书生满脸疑惑,微微翘起一边嘴角,笑道:“是本皇子新近想出的职务,用你的画去震慑小妖小怪,必定合适!你先下去罢!”
我乐得忘乎所以,忘记自己刚刚告诫自己要谨开言慢开口,一张口便回答他:“你看,这条鲶鱼变成的人,好失败,像他这样,还不如不要幻化人形呢,就算变成了人,人间的人类看了也会说:哎呦,这个人长得好像一条鲶鱼啊!”
那书生被我们俩的笑声惊动,扭过头来看,见着是七皇子,立刻眼睛一亮,抱着画轴,一路狂奔过来,距离老龟十步远的地方突然啪嗒一下,五体投地给趴下来了。
小正太又羞又怕,脸涨得红通通的。却不敢声张,眼巴巴的握着我,不声不吭的从龟尾爬了上去。
我瞪着一双虾眼,张牙舞爪的死命扭虾尾。居然还是个权二代,七皇子是吧,我记下了。
小小没有明白,我却明白过来,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看来这位七皇子是个举一反三的天才,他现在联想到鲶鱼扁平着肚子贴着路面的画面呢。
我说完,自己又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不对劲,笑声立刻变成了干干的。
“七皇子殿下,我等你有好几天了!”他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把画轴高高的举起:“殿下让小的描的画,小的已经描好了!”
如此过去七八辆,终于有辆四角轿边坠着夜明珠,一溜边用串着艳红珊瑚石珠串作流苏的马车停了下来。
他恶作剧得逞般的勾了勾嘴角,突然一伸手,摊着手送到小正太的鼻子下面,笑道:“是不是这只?”
真是天生的习惯,就算化作了人,这位书生也依然像鱼的时候,啪的一下贴着路面趴下。
小正太回过神来,慌手慌脚的将我摁在掌心,慌慌张张的从老龟身上跳了下去,匆匆行礼:“七皇子,我……那个……”
我被惊住了,条件反射的蹦了一蹦,小正太吓得赶紧更加用力的罩住我,生怕我从他的指缝跳出去。
老龟慢慢的驮,走一步,停三停,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时,路上的马匹渐渐的多了起来。不断的有水族中贵族的马车越过我们。
七皇子挑挑眉头,伸出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转脸轻轻的摇了摇我:“哎哟,小虾米,你看你,激得我得罪了金珍珠,这个姑娘最是碎嘴的,想必明天我龙七的坏名就要传开了,枉费我多年来一直维持着温润如玉的形象!”
从轿帘后面微微探出一张脸来,绣着大牡丹花的绸缎袖口挡住半边脸,一双水泡死鱼眼,瞳仁子只有黄豆大。
七皇子如老禅入定一般盘腿坐在老龟壳上,眼睛瞄都不瞄那些马车,倒是有些马车经过七皇子的时候,会稍稍顿一顿。
七皇子哦了一声,笑嘻嘻的把画居高临下的丢给了他,抱着手,淡笑:“即日起,你便升职了!”
七皇子笑嘻嘻的,肩膀一直抖。
那种挖个地洞,让我死的心情,我现在很能体会。所谓惺惺相惜,大概莫过于此。
作为一只被毁了容,又掉了N多虾须的虾米,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不知怎的,我看着公子如玉的龙七,突然就想起了人面兽心这个词。
那书生呀的一声,难掩欢喜。
七皇子微微笑,一副温文尔雅又和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