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棵白菜的归属
“听夫子的”,程同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取贡士的名额是考生比例的80比1,黄州贡士名额多,反而好做手脚。
她为什么要反对?
接着是确定学籍。
正因为有这一点基础,所以,在没有专利意识的宋代,当程同从“族中产业”里提两成收益给赵兴时,这个接近现代“专利法”的提案,没遇到丝毫障碍。但……程同觉得是恩赐的给予,按现代观念来说,其实是一种对脑力劳动的剥夺。
城里的店小二是程阿珠准夫婿,没错!但这只是受父母之命安排的一桩婚姻。而那位店小二肯娶一个“不在籍”的山女为妻,主要是贪图美色,但在内心里,他对山里妹也不无轻视的感觉。
可赵兴没法拒绝——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程家坳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他也不得不依托程家坳发展,程家坳现在是他唯一的“根”,所以他唯有点头。
他微微笑着,笑的意味深长。
程阿珠平常也没见过王小三几面,但短短的接触中,她可以感觉到王小三对自己父女的轻视。虽然她自信可用自己的美丽,争取到宠爱,但自小深受寨中男孩宠爱的她,未免有点心中愤愤。
实际上,整个寨里不止程阿珠一个人为他沉迷,那些小姑娘小媳妇每天来给他做饭,不是毫无企图的。然而赵兴一向沉默寡言,这让他显得很孤僻,以至于那些女子不敢随意狎昵,所以,大多数女人只好借送饭、做饭来亲近。
赵兴这时全明白了,还不明白那是傻子。
这些书附近可以买到,但赵兴还需要一本字典,他不知道宋代有没有字典。所以需要去大城市里查找一番。
屋门口蹲的几名老头居然对程同的决定一片点头,程老七望向他的目光也很热切。程阿珠呢?这小女子似乎并不反对被人决定归属。
夫子这就乘那艘江舟黄州府——篙师说:此船无帆,逆水行驶极为不便,然,此船极为平稳,用在黄州摆渡,恰好合适。我打算把船在黄州售卖,族中再添点钱,买两艘大船。此后夫子来往黄州,便无需走山路了。”
现在,孩子们的学识还没到参加科举的地步——开玩笑,学了两年的孩子,顶多是小学二年级水平。而童生试的水平在国朝建立初期曾有评定——相当于“高小(即小学三年级)”。
两甲子了,早先,我家元祖为了程家坳兴盛殆尽竭力,老来才顾得上传宗接代,此来历任族长都谨记族训,连续四代都是老来方婚,为的什么——山居不易啊。
赵兴不知道宋朝是否有这规矩——男女订婚就可住在一起。或许,这只是程同的违规操作而已。他撩了一下眼皮,不自觉地说:“太小!……最好等几年!”
然后是赵兴来了,没有比较不知道什么叫优秀。赵兴话不多,但待人温和,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与乡民截然不同的气质。14岁的小女孩正在怀春年龄,她从未走出大山,近在眼前的赵兴就是她眼中的王子。他那种来自现代社会的平和,远不是一个宋朝店小二所能比拟的。一个怀春的小女孩会有什么想法,可想而知。
赵兴摇头。
宋代是个极度崇尚和图书知识的时代——换句话说:这是个才子佳人的时代。
“族里决定了:阿珠今后就伺候先生起居。阿珠的夫婿——就是城里那小子,我们给他15贯,让他退亲”,程同平和说,仿佛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而是在决定一棵白菜的归属。
为什么快乐?
赵兴显得宠辱莫惊,他平静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如此……伢子们,进来见过珠孺人(宋代称呼低品级官员之妻为孺人,民间也用来当作尊称)。今后阿珠就是老师的浑家(妻子),可不要乱了辈分”,程同招呼那群孩子。
现在,程家坳孩子,实用技术学了一大堆,论识字水平绝对超过了现籍蒙童,但论到作对联的水平……你能指望一个对诗词格律一窍不通现代理科生,教出一群李白杜甫吗?
程同马上抬手,招呼门口的程老七:“老七,进来说话。”
“去考试,最迫切的需要就是买书”,赵兴手头只有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而考举人,《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
赵兴沉思片刻,答:“好!”
程老七且惊且喜的贴着门边走进院内,小心翼翼的走在众人身后,又蹲下去,蹲在屋门口。
实际上,寨里也就赵兴没感觉女人们的追逐,除此之外,是男人都感觉到了。他们未尝不因此而嫉妒,但赵兴待人一直很随和,山民普遍因他的存在获得不少收益,这令山民无话可说。这次,程同把目标确定为程阿珠,其余的人自然心中暗乐。
仿https://佛是加强语气,程同在阿珠的欢乐中,别有意味地补上一句:“如此,告诉其他小娘,没事别来骚搅老师!”
夫子,我知道你有大才,你满肚学问还没有使出来一半,就伸手帮帮我程族吧!你要什么,我程族许给你!”
“这些书籍,估计黄州买不到,要去——扬州,或者泉州……就泉州吧”,为什么是泉州,因为赵兴没有入籍,但他打听了,这时代的口岸城市是泉州、广州、明州,只有类似的外来人口密集城市,像赵兴这样特别异类的人,才能自由呼吸而不显眼。
“好,那就在正旦日之前……腊月20日吧”,赵兴随手翻了一下书本,淡淡地回答。
赵兴的意思是:阿珠如此小的年龄,如果仓促结婚,会在生育时产生危险。古代之所以难产率这么高,幼童成活率低下,跟女人成婚年龄小有很大关系。……然而,这道理跟宋人说不清楚。
赵兴横下心来:我就不信,“现代专业腐蚀者”还搞不定一个宋代小县令?
赵兴知道,这话分明是对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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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夫子来了之后,老天开眼,我程家坳连续三年富足,算是做到了‘衣食足’。若是再出一名贡士——哪怕只出一名贡士,我等即可入籍,不再是化外之民。那时,程家坳程姓自可大摇大摆前往江夏……夫子,你就是我程家坳大功臣,我程家坳世代铭记您的大恩!
如此表情却让程同摸不着喜怒,他心中没“专利费”的概念,所以,他觉得这么大的付出,对方只是“哦”了一声,这反应太平淡。等了一会,还没等到预期的感谢,他只好继续说下去:“过一段日子,夫子可打算让孩子们参加科举?”
常听说古人视女人如货,但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正说着,程夏领着几名同学笑嘻嘻地进来,他们抬着程阿珠的笼箱,里面装着她的嫁妆。那些同学们似笑非笑,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赵兴对此表情淡淡,稳稳地坐在凳上悠悠吃茶。程阿珠在他脚边扬汤,耳根红的像樱桃,连眼皮都不敢抬。
见此情景,程同干咳一声:“夫子,阿珠的事,就这么定下了?……不知夫子打算何时成亲,我且让族人准备?”
昔日的程阿珠没有这种送饭机会,所以她只能远远看着别的女子献媚讨好,自己则躲在家中默默学习礼仪,在学习过程中,她总在幻想,幻想着她献茶的对象是老师,服侍的对象是老师,这让她在学习礼仪的过程中,唇边总含着微笑,让教习颇为诧异。
赵兴原先分到的利润,也没有完全归自己。他来自现代,还不习惯宋代奴隶式学徒制。他认为“按劳付酬”才能最大限度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所以,孩子们虽然在跟他学习手艺,但他规定了很细致的量化指标,依据劳动量和劳动成绩,付给孩子们薪水。
“黄州,也罢,我程家坳原本不在籍,这次便宜黄州了”,程同马上做了决定,接着又说:“我们就在黄州府城入籍,这里就当作山居(隶属士绅的山中农庄)。
赵兴不急,程同很急,见赵兴摇头,他顾不得继续装老狐狸,嚅嗫的说:“夫子,我程家坳程族,本江夏程氏旁支,多年以来一直离族别居。我族最大的愿望,就是回乡祭祖,让江夏长支的人知道,程家坳也未辱没江夏程氏的名号。
赵兴将周围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他明白:程同这是希望他扎根程家坳,为此他不惜送出族里最美貌的女人来笼络他。
程家坳富裕啊,坳里的姑娘媳妇跟着老师学了不少做菜做活儿的手艺,其他寨里的姑娘哪比得上她们?老师现在订了程阿珠,那岂不是说,其余小娘必将在我们孩子中选择——(*^_^*)嘻嘻……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赵兴能怎么表示?他唯有面无表情。
这习惯也许是从程同祖上遗留下来的,其元祖在大家族里习惯了用侍女、侍妾笼络客人。所以程同被遗传了这套习惯。
此外,赵兴教的全是实用知识。但在宋代,知识的衡量标准是写诗歌的水平。
今天,这个时刻,她所学习的礼仪都有用了,她如愿以偿了,她怎不心花怒放?
赵兴扫了一眼程阿珠,后者突然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热切,旋即,又垂下眼帘,专心摆弄手里的茶具。
顿了顿,程同讨好地补充道:“夫子,刚才我们公议了一下:今后村里的族产‘私六公四’——私人得六成,‘公中’取四成。‘公中’四成与夫子平分,族里用着两成纳赋与抚恤孤老,夫子那份,由夫子自处,如何?”
程同试探地问:“明春如何?阿珠原本打算明春成婚,我想,夫子明春成婚,还能赶上春祭。”
程同的意思是,最好赵兴能在明年春节前与阿珠完婚,这样,他好以程族女婿的身份,一同参加江夏祭祖……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今秋赵兴完成州试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