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墓
“呼哧,呼哧……”牠奋力的奔跑寻觅着,汗水津津,可是并没有嗅到一丝蛊人的“狐臭”味儿。
两人合力缓缓掀起沉重的棺盖,月光下,一具只有三尺多长的褐色骨骸静静的躺在那里……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何哲人似乎没听明白。
何哲人长叹一声:“此事老夫翻遍了阆中县所有古籍,正史和野史均无后来有关李愔的记载,只有流传于僰族中的古老传说。根据蟠龙山龙脉的地形,但凡风水结穴之处,都已经一一钎探过了,并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李淳风究竟将李愔葬在了何处,我辈俗人还真是难以捉摸,也许正因为如此,‘蛊人’的墓可能至今仍未曾被盗,或许就蛰伏在这山中的某个地方吧。”
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古老废墟前,费叔止住了脚步,猪鼻子在地上拱来拱去,最后停在了一株虬枝盘绕的古松树下,猪鼻仰起发出一阵兴奋的“哼哼”声。
“‘巫猪’是什么?”可儿大感兴趣。
费叔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蠕头蛮真能胡诌,怪不得能当县委书记呢。
何哲人没有吭气,眼角亮晶晶的,似有泪水充盈。
费叔点点头,南方夏天气候炎热潮湿,尤其是广东深圳,患狐臭之人尤其多,其味儿刺鼻,远不如猪臊气好闻。
“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难道蛊人墓就隐藏在这下面?这完全不合风水呀。”他流露出极度的困惑。
“咣当”一声响,铁锄仿佛刨在了坚硬物体上。
何哲人轻声冷笑:“猪的嗅觉乃是自然界动物中最敏锐的,能辨别出任何气味儿,甚至能够探测到地下埋藏数米深的物体,远远超过犬类。更何况小巫并非是普通的猪,而是一头巫猪。”
何哲人鼻子“哼”了声,不予理睬。
“僰族?中国56个民族里并没有听说过啊。”邢书记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邢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小巫闻不到‘蛊人’特有的狐臭,那么尸虫呢?但凡来自远古的虫类与普通的昆虫自然气味儿是不相同的……”他想起了自己,蠕头蛮不就是带有一丝来自蛮荒时的腥气么。
自从数百年前,自己在陕北黄土高原肤施县嘉岭山古塔下的一处龙眼得机缘而修炼成人形后,踏遍三山五岳遍访名师,终于修到了紫魔。原本想通过“鸡舍计划”控制中原政局,却未曾料到功亏一篑,竟然被了去这个家伙破了自己的法身打回原形,可恶啊,实在是可恶至极。
费叔摇了摇脑袋,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巫,鸡鸣丑时,乃是合夜阴气最重之时,赶紧去寻找蛊人。”何哲人吩咐道。
何哲人阴鸷的目光盯着邢书记,口中缓缓道:“尸虫。”
何哲人默不作声,许久,方才幽幽说道:“孙思邈喂食李愔的尸虫,乃是取自僰族大洛莫(巫师)处,为天下最神奇的巫蛊。‘尸虫’其实便是中原道家所说来自远古的‘三尸九虫’,三尸即上尸彭琚,小名阿呵,中尸彭踬,小名作子,下尸彭跻,小名季细,九虫为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当年大洛莫离开僰王山前往阆中与药王碰面后就再也没了音讯,一千多年来,他的下落始终是个谜,而有关饲养尸虫和蛊人之法也失传至今。僰族没有文字,此事世代秘密口传下来,若是能够寻觅到大洛莫的尸蛊秘术,当可令僰族复兴,所以老夫才隐居在这蟠龙山下,苦苦寻找‘蛊人’的坟墓。”
费叔瞪了邢书记一眼,这个蠕头蛮自己就是远古的大虫子附体,还批驳什么封建迷信,简直就是口是心非。回想起自己,八眉土猪也是来自远古的生物,血统纯正智商奇高,哪像现在引进的那些外国白毛蠢猪,除了傻吃乜睡长一身膘外,就等着被宰杀吃肉,毫无可取之处。
何哲人得意的解释说:“就是古僰人巫师所饲养具有神通的猪。”
“怪老头,难道这李愔在地底下呆了一千多年都没出来过么?”可儿想起爹爹在关中地脐下面苦捱的日子,于是同情的问道。
何哲人惊讶道:“小巫,你嗅到了‘尸虫’?”
“老何,你这话可是有问题,药王孙思邈品德高尚,历代中医都尊其为楷模榜样,他又怎会给人喂食蛊虫呢?”邢书记反驳说。
邢书记爱怜的目光望着她,摇了摇头:“可儿,猪就是猪,天生被劳动人民驯化养肥后用来杀了吃肉的,不要听信那些毫无科学常识的鬼话。”
费叔一跃而起,不错,这个蠕头蛮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方才便已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奇特味道,与尘世间的诸种气味儿都毫无相似之处,难道那就是“尸虫”的气息么?
邢书记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这“蛊人”埋葬在坟墓里,等待发育成熟后破墓出棺,怎么听着倒像是蠕头蛮呢?
邢书记寻思着,这“都掌蛮”与“蠕头蛮”不知有没有关系?听名字倒有些相似。
邢书记嘿嘿两声:“打开瞧瞧不就清楚了。”
“以讹传讹,我说这是瞎掰吧,”邢书记对自己的机辩能力很是满意,于是乘胜追击道,“那么药王给李愔喂食了何种蛊虫呢?”
费叔尾巴一甩,撅起湿漉漉的猪鼻,两只鼻孔张开,向山中跑去。自己虽然法力全失,但先天的功能仍在,牠现在已然嗅到了好几种不同的味息。有林中死亡鸟兽散发出来淡淡的臭味儿,地下白蚁洞穴的土腥气,山脚地底下还隐约透出臭咸鱼般的味道,牠知道那是死了一年左右的人类腐尸,若是三年后便只剩下骨骼,基本上便没什么特殊的气味了。
“唉……”何哲人连连跺脚,愁眉苦脸,若是巫猪都寻觅不到,恐怕自己此生与“蛊人”无缘了。
“为何要将他变成蛊人呢?”可儿不解道。
此刻,山下村庄里已闻鸡鸣之声。
“相公好文采!”可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番话在邢书记耳中听着十分受用,可儿真不愧是红颜知己:“嗯,老何,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耗尽几十年的心血来寻找‘蛊人’,然后我可以用唯物辩证法来替你分析分析。”
“介乎于生死之间,”何哲人迟疑了一下,“而且法力高强。”
牠转身匆匆朝树林中奔去,众人随后跟在了后面。
“怎么,还没有发现么?”何哲人上前焦急的询问。
“老何,你既然寻觅了几十年都没有结果,而今指望一头宠物猪便想找到‘蛊人’,我看也是没可能的。”邢书记望着他难过的样子,言语中流露出些许同情。
“让我来。”邢书记接过锄头,双臂抡圆了刨下,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再加上体内寄生着“蠕头蛮”,力量果真惊人,不多时便已掘进地下两三米深。
可儿蹲下身来,伸手摩挲着小巫的颈毛,似有不信的柔声说着:“你会是头有神通的小猪么?还从未见到过呢。”
“老何,我明白了,你就是僰族后裔。”邢书记毕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具有超强的政治敏感性。
费叔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僰人,也叫‘都掌蛮’,自先秦以来居西南数千年,只是到了明朝末年便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何哲人面现苍凉之色,语气哀怨。
可儿嘻嘻笑着插话道:“相公,你就直接告诉怪老头如何办就是了。”
何哲人望着她,心想这女娃子虽然精神不大正常,但人却很是单纯,于是解释说:“你听说过‘蛊’吧?”
“怎么样,老何,终于见识到唯物辩证法的威力了吧?”邢书记得意洋洋的说道。
“且慢!”何哲人赶紧叫道,站在土堆之上借着月光探头望去,浮土中露出黧黑色的棺木,“这是阴沉木,其质坚硬无比,乃世间极为罕见之物。”
他跳下墓坑,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土,此刻才发现棺盖并未严丝合缝,而是有着稍许的错位。何哲人脸色微变,口中喃喃自语道:“莫非‘蛊人’早已经破墓离开了?”
邢书记呵呵一笑,道:“换言之,就是大洛莫以及所谓的‘蛊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早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生的事物。老何数十年费尽心力都找不到,究其原因,就是用孤立的、静止和片面的思维方式去看待世界,认为万物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沼。”
“什么‘尸虫’?”邢书记刨根问底。
“哦,原来如此,”邢书记听罢何哲人的讲述,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唯物辩证法是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辩证思维的最高形态,‘万物普遍联系’和‘事物按其自身规律永恒发展’是两个根本论点。你说当年大洛莫带着三尸九虫去和药王会面,然后就失踪了,从表面上看似乎音讯全无,但若是拿辩证法来分析,世界本身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万物之间都存在着联系,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事物,有生必有灭,无灭必无生,旧事物灭亡的同时,就意味着新事物的产生。大洛莫的消失就代表着旧事物的灭亡……”
何哲人脸一板,转身对小巫说道:“这里就是蟠龙山了,当年袁天罡断龙脉的地方就在前面两山之间的马鞍处,蛊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儿,类似狐臭但要强烈得多,你知道‘狐臭’是何种味道吗?”
可儿点点头:“知道,不就是苗疆巫婆饲养的毒虫么。”
“嗯,‘蛊人’则不同,孙思邈喂食李愔蛊虫并葬于地下,等待适当时机再破墓出来,重登九五至尊还李氏天下。不过袁天罡已经破了龙脉,这一点李淳风自然也清楚,但仍还是将其葬在了蟠龙山中,目的为何?后人已无法考证,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老何一怔,淡淡的回答说:“祖先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何哲人没有搭腔,往手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急切的操起铁锄便开始刨土。时间不长,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有限。
“怪老头,”可儿上前劝慰道,“我家相公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可请他指点一二。”
“小巫才几个月大呀,”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牠还会神通?”
“那么‘蛊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呢?”可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