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速之客
“‘五毒’就是蝎子、蛇、蜘蛛、蜈蚣和蟾蜍，”邢书记回忆道，“当年在农安县搞四清蹲点的时候，有位同志回来晚了，锅里已经无菜。他说不打紧，随手抄起一张山东大煎饼跳进菜园，掰颗大葱抓了只癞蛤蟆卷在煎饼里一口咬下，‘咕’的一声满嘴里喷血。”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老何面色微变，心道昨夜之事此人是怎么知道的。
“哦，原来是此地的父母官啊，失敬失敬，”魏六禅放下筷子拱手道，“在下魏六禅，僰州人士，自幼贪食成癖，饭桌上多有不雅，还望见谅。”
西厢房窗内，可儿抱着宠物猪紧张的观望着。
“老何，当人民群众遇到危险时，作为共产党员又岂能能临阵脱逃呢？”
费叔在一旁点点头，还是女人心细，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
“我是县委邢书记。”
“同志，我们都是借宿在老何家里的客人，请注意一下文明用餐。”邢书记忍不住要批评几句。
何哲人大骇，口中惊道：“你果然是尸虫！”
魏六禅哈哈狂笑不已，双臂振脱黑灰色的衣服，裸|露出疙瘩瘤虬满是赘疣的上身，一脚踢翻八仙桌上的铜火锅，四肢趴伏在桌上，模样狰狞可怖。
“好，在下就先送你上路去吧。”话未落音，但见魏六禅嘴巴一张“唰”的射出粉红色的长舌缠住了邢书记的脖颈并迅速勒紧……
“原来是县委邢书记，”魏六禅狂笑起来，“哈哈，正好让在下一网打尽。”
何哲人清楚自己的这点微末道术抵不过尸虫，于是忍着剧痛转身便逃，刚刚冲出房门便忽觉眼前一花，月光下，无数只蟾蜍黑压压的聚集在院子里，红红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可儿随即严肃起来，悄声说道：“相公，本来外面水潭边蛙声不断，可自那魏老头来了之后就没了动静，甚至连蛐蛐螽斯也都不叫了。”
“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魏六禅恶狠狠的说。
何哲人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即冷笑一声：“哼，老夫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机构。”
何哲人见状沉吟片刻，起身走进厨房内舀了一瓢生米出来，默默的倒在八仙桌上。
“兄台盗取墓中骨骸究竟意欲何为？”魏六禅凸起的蛤蟆眼紧紧瞪着对方。
可儿惊讶的瞅着他的吃相。
邢书记愣了愣神儿，这人言语谈吐怎么听着怪怪的。
这邢书记原本就是远古蠕头蛮寄生之宿主，这些乡下普通的癞蛤蟆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但见其身负层层叠叠摞起的蟾蜍却仍旧一步步的朝着大厅前走来。
但见青光闪动，那支小小的桃木剑竟然直接将鸭肠直接斩为两截，红油汁水溅了老何一脖领。
客厅内，就只剩下何哲人与魏六禅两个人了。
※※※
“咕咕咕……”魏六禅嘴巴咧开，发出了一长串的怪鸣。
此刻，邢书记才仔细的端详了下对方，此人身子肥胖，脖颈以及肚皮一层层的赘肉，皮色发暗且生有不少的赘疣，两只眼珠向外凸起，嘴巴奇大，外表像极了蛤蟆。
“唉，老夫就知道此事绝不会善了的……”何哲人长叹一声，伸手入怀。
何哲人默默的转过身来，长叹一声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哼哼……”费叔在可儿怀里突然急促的吭唧起来。
回到西厢房，可儿悄悄耳语：“相公，妾身感到这个姓魏的老头好生奇怪，平常人哪有食生米和用舌头卷东西吃的？”
“嗯，果然有点道行。”魏六禅喉咙里咕噜两句，随即双手一按八仙桌，身子凌空跃起同时咧开嘴巴，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飞出，隔空卷住那把桃木小剑劈手夺下，随即甩出“噗”的刺入木梁之中直没剑柄，其力道令人咂舌。
“兄台登蟠龙山掘坟盗墓所谓何故？”
何哲人把牙一咬，挥动折扇罩住自己，紧接着扇叶上面的符箓红光闪烁，听得“哔哔啵啵”一阵乱响，面前升腾起白色的烟霭，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他虽然头脸前胸等要害部位保护住了，但还是有几股喷溅到了衣袖和裤子上。那剧毒的白浆瞬间蚀穿了棉布，皮破肉烂。
魏六禅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冷若冰霜，见对方自怀里抽出一把青灰色的桃木小剑不由得脸色骤变，口中说着：“原来兄台也是道中之人……”话未落音，嘴巴张开“噗”的声，一大块猪红疾射而出。
“五毒？”可儿不解。
老何未置可否，终于寻回了大洛莫的骨殖，按理说他的心情应该格外的好才对，但不知怎的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老何赶紧出来打圆场，“魏兄方才说是祖籍僰州，莫非是僰族人么？”
魏六禅手持筷子探入沸腾的红油辣锅之中，熟练的搅动几下缠起一大卷鸭肠，飞速的送入口中，脖子一抻便囫囵个的吞了进去，嘴巴咂咂直响。
“这家伙是千年尸虫，老夫已然不敌，你们又何苦白白的搭上性命？”何哲人顿足说道。
“是么？”邢书记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月光下，邢书记大义凛然的站立在院子中，尽管四周都站满了虾蟆蟾蜍，但其伟岸的身躯岿然不惧，颇具英雄气概。
何哲人倒退数步，急忙从怀中抽出一把折扇打开，扇叶上书满了红色的朱砂符箓。
“呵呵，”魏六禅摇头晃脑道，“在下好血肉滋味之物，但凡生冷甜香来者不拒，唯不喜素食。”说罢，自顾自的伸筷在锅中翻动夹肉，风卷残云般旁若无人。
“魏兄请讲。”何哲人面无表情。
魏六禅见状颇感诧异，于是四肢猛然间弹跳而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虾蟆，斜刺里凌空窜出屋来，潇洒的落在了邢书记的面前。
魏六禅淡淡道：“在下是中国民间古墓保护委员会的工作人员。”
何哲人此刻却再也避不开了，滑腻的鸭肠瞬间缠绕住了他的脖颈并逐渐收紧，那气味儿着实怪异。
“好恶心啊。”可儿咯咯笑着。
哦，原来是“尸虫”，不知道和蠕头蛮相比，谁的道行更高？邢书记心里寻思着。
院子里的虾蟆蟾蜍闻声而动，铺天盖地的朝邢书记的身上蹦，瞬间便爬满了一身，癞癞嘟嘟就像是个巨大臃肿的人形虾蟆。
“可儿，”邢书记则不以为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生活在底层的人民群众怪癖很多，譬如吃五毒的，你若见了会更加的吃惊呢。”
魏六禅冷笑道：“还想跑么？”
“呵呵，小姑娘说对了，在下小名就叫‘蛙儿’。”魏六禅笑眯眯的望着她。
“咕”的又是一声怪叫，魏六禅胸前的赘疣蓦地爆裂开来，十余股白色的浆汁径直射了过去……
窗外，月色迷离，成百上千只浑身湿淋淋刚从黑水潭中爬出来的虾蟆蟾蜍蜂拥越过老宅墙头，一窝蜂似的跳进了院子里……
哼，这脏东西连我们猪都不吃，费叔心道。
“阁下何人？”魏六禅“吧嗒吧嗒”嘴唇问道。
桌子上的气氛十分尴尬，可儿低声说：“相公，明日还要赶早启程，我们就去歇息如何？小巫，今晚也来同我们一道睡吧。”她抱着宠物猪不愿撒手。
魏六禅放下筷子，抬起衣袖抹了下油腻腻的嘴巴，拍拍肥胖的肚皮一连打了几个饱嗝。然后突然间把脸拉下，冷酷的目光直视老何，口中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赐教。”
魏六禅望见这些生大米竟然喜不自禁，顿时将所谓宾主礼仪等抛诸脑后，直接伸手抓起一把便往嘴里填，仿佛是珍馐美味一般。
“邢书记，你们与此事无关，带着小巫速速离开此地。”何哲人忍痛绝望的叫道。
老何见状不便深究，将桌前的笋片盘子推过去，说：“此乃本地最有名的阆中酸笋，魏兄可以品尝一二。”
魏六禅旁若无人的伸筷捞起一大坨猪红，也不怕烫直接用舌头熟练的卷起吞食入腹，“吱溜”一声汁水四溅。
“相公，这人面相如蟾，吃东西亦是如此，真像是一只虾蟆。”可儿鄙夷的说道。
“岂有此理，”这时院子里传来愤怒的斥责之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触犯国家法律者自有政法机关去处理，怎能擅自动用民间私刑？”
“咕”的一声，魏六禅的嘴里蓦地吐出根长长的鸭肠，蜿蜒着袭来，灵动如蛇。
魏六禅意味深长的一笑，并未作答。
何哲人反应奇快，单手一推八仙桌身子侧移飘开，那块猪红裹挟着呼呼风声，“啪”的击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爆裂开来，散落了一地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