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暴力美学
只是，人的心，岂能就被这么束缚？
二来，她也看出了琴笙的模样是有些不对劲，总要试探一番，没有比楚瑜更好的筏子了。
柳二夫人与自家老爷互看一眼，倒是也不着急，他们知道这琴家真做主的可不是这位琴大老爷，有些事还得琴笙做决定。
琴笙温然颔首：“嗯。”
楚瑜忽然抬起眼看向琴笙，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声音说话：“阿笙……”
太过安静的男人让她几乎不敢直呼其名，甚至低声下气。
楚瑜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口口声声贱婢，贱婢的，那她就做个‘贱婢’好了。
太……
在外人眼里，公子琴笙，琴三爷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尊玉观音，是妙手天工绣中神，是玉骨冰心的琴中仙。
楚瑜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那些目光里的试探、防备、厌恶如此的熟悉，呆在这里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
被种植的人树——沈三夫人浑身狼藉，半身插在土里，她惊恐地呜咽着，咳着血，恐惧地伸出手颤抖着向周围的人求救。
就是这么个手势，瞬间惹怒了一直沉默着的沈三夫人，她梭然拍案而起，冷声道：“琴笙，琴三爷，你就这么抛下我们这些长辈，带着这个贱婢离开，你何时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柳二夫人更是深有体会，那人淡然幽雅的笑容下，却是无边静海深流，深不可测。
青铜花盆深潜地面，一个抽搐的人影被人提着插|进花盆中间，如同一株被种植的植物。
琴大老爷：“咳咳咳，大男人喝什么牛乳！”
只是这一步，却让琴笙也停住了脚步，他原本温柔清雅的笑容慢慢地在脸上消散。
这些年但凡和琴家，或者说和琴笙作对的人全都悄无声息地在人间失了踪影。
那种残忍的、同样充斥着诡谲美感的暴力血腥手段，震撼得她彻底哑然，又一次彻底刷新她的三观。
凉风习习掠起他的衣袍乌发，他依旧是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神仙人物，仿佛刚才出手不过是在修剪一株盆景。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她心中更直接给楚瑜打上了狐狸精的标签。
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琴笙，柳二夫人咽了咽口水，琴家家主余威仍在，但那种对权力的欲望让她还是咬牙上前低低道：“琴……琴笙，琴三爷？”
这一次他没有加上太多让楚瑜吐血的定语，干脆地起身牵住楚瑜离开。
琴笙琥珀美眸幽光潋潋，唇角笑容清浅温柔：“她是小姑姑，不是贱婢。”
他优雅地一拂袖，那一人长儿臂粗的树枝陡然直破沈三夫人的肩头，携着厉风入土一长，竟是将沈三夫人直接钉牢在花盆中！
这般惨烈诡异的景象，让所有在场的人瑟瑟发抖，震惊恐惧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楚瑜将所有人的震惊目光收在眼底，心中爽极，对着众人恶劣地摇了摇手：“再会，诸位。”
太暴力了！
柳二夫人心里暗自恼火地冷哼一声——这种时候还要装清高么！
所有人都吓得浑身打颤，一时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嗤！”一声刺耳的骨肉摩擦之声响起。
血光四溅，猩红一片。
就算琴家人都没有人能靠近那明明温静如玉的琴家家主，那人是昆仑峰上雪，佛堂上寒玉观音像，便是多靠近一分都让人忍不住屏吸，不敢造次，说不清是敬还是畏。
如今，机会来了。
这些年她和夫君也不是没有试图越界插手琴家的事，但每每才出手便发现自己安插的人，暗中布置的关系网，所有试图染指的东西，全部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仿佛那些人，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在世上存在过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所有琴家的人都知道琴笙有多珍视他的那双手——那双拨弄出百鸟来朝之音的琴神之手，那双绣出天机之绣的手！
完蛋，要糟！
曾经凡是被那玉骨手的美丽诱惑而生出冒念头的人，不多久全都因为各种‘意外’断臂削腕，只是从来没有人怀疑到那神仙般的人物身上。
却依旧没有人搭理她，柳二夫人的脸皮快撑不住了。
这一幕都让楚瑜想起了她初见琴笙的那个火光森然的阴霾之夜。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握住琴笙的那只手，那些目光里全是震惊、错愕，甚至惊恐。
楚瑜震撼地看着琴笙，吐不出一个字。
“救……救命……”
但是她告状的话还没有出口，琴笙就在她眼前消失了，下一刻大厅里就瞬间出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虽然她也不明白楚瑜这样姿容寻常，一身市井气息，不过生得有些灵动的女子哪里来的本事竟就能蛊惑住了目下无尘的琴笙。
“轰隆！”
……
远远看去，她就像一株新种在花盆里的诡异人形植物，被护木支撑着。
而此时，那‘暴力与血腥的美神’似完成了自己的杰作，转身向楚瑜走了过来，他微笑着：“小姑姑。”
话音刚落，他轻轻一扬手。
而一边提着一根折断的树枝正在慢条斯理地拨土将那一株‘人树’种好的白衣人不是琴笙又是谁。
唯一留下的是琴笙偶然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分明平静淡漠，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沈三夫人心中也不是不惧琴笙的，但敢在琴笙面前摆脸，一来是她记得娘家侄女沈芝诺是怎么落到如今还躺在床上吐血的地步的。
但他们是琴家人，心中岂能没有数，只是从不敢往外说。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款步走到琴笙面前，轻声恭敬地道：“琴笙，你好些了么？”
楚瑜心中瞬间蹦出来两个词，她梭然瞪大眼，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她一向很相信自己如同小兽一般敏锐的直觉。
楚瑜自然不知道这个沈三夫人与沈芝诺的关系，只是沈三夫人的敌意与轻蔑如此清楚，她自然看得明白。
且不说亲疏有别，沈三夫人袒护沈芝诺，就是她那女先生的清高孤冷的性情，也最看不得那些行魅惑之事的女子。
她挑了挑眉，大眼珠子里闪过不耐，她何曾招惹过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就这么喜欢随随便便地践踏别人么？
原本天井正中一只大约四人合抱的巨大鼎状青铜花盆，里头种植着一株硕大的古榕，如今里头的古榕被连根拔起扔在一边，而那只巨大的青铜鼎状花瓶被人轰地一声甩在正厅的地上，直砸碎了满地方金砖，碎石飞溅。
哪怕，他已经是个傻子。
但就连她的夫君都吓得跌坐在地，面色惨白，不能动弹。
“啊——！”
其余众人：“……”
琴笙居然会主动去握住一个女人的手，而且……居然有人敢反握住琴笙的手！
她反手握住琴笙的手，笑眯眯地道：“嗯，姑姑也想喝酸乳。”
她对低头看了看琴笙琥珀色澄净明丽的眸子，忽然觉得这堂上一片污浊的空气里，这双眼睛倒是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沈三夫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嚎，瞬间晕死过去，只因着那一只穿透身体的断树枝方才没有倒下。
唯有他们这些琴家人知道，即使是她们这些所谓的长辈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琴家虽然是从琴大老爷的时候发家，但能走到今日，皆是琴笙一手所成，他是琴家不可违逆的存在。
琴笙却忽然动了，他搁下手里的粉彩瓷杯，在柳二夫人等人期待又隐含畏惧的眼神下，他转身轻握住楚瑜的手，温声道：“小姑姑，我想喝酸牛乳。”
琴笙优雅地站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他修白如玉的手指，竟没有一滴血沾染到他的身上。
虽然他们暗中打量了许久，还看不出来这琴笙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探听到的消息一般真的‘傻’了。
柳二夫人：“……”
柳二夫人瞥了眼沈三夫人，却见沈三夫人别开脸，只与琴三老爷两人静静坐着，泥塑的菩萨一般。
那种伸出手，却只能摸到虚无黑暗的恐惧，让他们最终再也不敢造次，安安分分地窝在自己的小绣坊里。
她是湘南商场霸主出身的柳家女，怎能就此甘心？
但不管自己身边人怎么劝，琴大老爷都一直没有回答，只拿着眼睛使劲地瞅琴笙。
只是待烟尘散去之后，他们才看清楚了大厅的内的情形，所有人瞬间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