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时兴起。”庄离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疑惑地接过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手机。
“丁蓝尹，你舍得回来了？”丁宣冷冷地叫我的名字，表明他真的生气了。
自从和庄离在一起后，的确没有人来找我麻烦。那些人见到我都绕道走，除了孙晴。
我看不懂庄离，他明明不喜欢我，却喜欢和我上演模范情侣的戏，乐此不疲。
每次和他出去逛，我总喜欢紧紧地抓着他冰凉的手，高傲地向那些人宣布着所有权。
丁宣有一张干净白皙的脸，能把校服穿出别样的味道。拿画笔的那只手像是白玉，修长好看，在碧色的草坪上，丁宣就好像希腊故事里那如水仙花般的男子，安静地绽放。
丁宣原本白净的脸蒙上一层灰色，他凝视我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丁蓝尹，你是不是……是不是……”问到最后，他的脸涨得通红，连耳郭都是红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其实我也不信。
“现在不一样了。”我继续撒着谎，“我功课不行，要努力才行。”
他依旧冷着脸，不带丝毫感情地解释道：“既然我们在一起，就要有在一起的样子。”
我讪笑着说道：“你来了啊……”
生活又恢复平静，每天我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只是周末不再待在家里，因为庄离居然提出每个周末应该和他一起度过。
我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方法简单有效。你看上谁就冲到他面前大声说出你的爱，他就是你的了。”
周六的早晨，为了避免家里人怀疑，我起得很早，出门的时候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惊醒了谁。
我的心里乐翻了天。大概把偷偷摸摸约会说得如此正大光明，也只有配上庄离的脸，再配上那样理所应当的语气才行。
某天当庄离牵着我的手走进教室的时候，孙晴瞪大眼睛，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我一边摆放着书，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到家的时候养父养母都不在，丁宣坐在客厅里，似乎是在发呆。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颗心都倔强地不肯靠在一起，我和庄离从来都是貌合神离。
我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吻，脸上又开始火烧火燎的。
他安静地坐在草坪上，面前摆着画架，右手拿着画笔不断在纸上涂抹。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用手指摩挲我的脸来着。
自从遇见丁宣，庄离的脸色就没好过。当他转身走的那一刻，我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敷衍也是很辛苦的事情。
丁宣眼中仍旧有迷惑，可是他没继续问。有些事情他或许懂，有些事情他也不必懂。
“其实我周末没补课，而是和他在一起。”说完，我看了一眼庄离，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悦。
我拖着庄离，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去了别处。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扭过头问道：“和我约会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我几步走上去，合上她的下巴，调皮地眨眨眼睛。
他一下子拍掉我的手，皱着眉头一再强调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弟弟，要叫我阿宣。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饺子。”
“不能。”
庄离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太难看。”
那是爸妈去世后，我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摇摇头，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周末我得去补课。”
我捏了捏庄离的手，问道：“庄离，我好看吗？”
庄离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别那样笑……”
“解释。”丁宣气呼呼地说道。
想不到一旁的庄离说道：“我就是给她补课的老师。”
到达与庄离约好的地方时，他还没有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遛狗的大叔和健身的大妈。
我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庄离会牵着我的手。仅仅只是站在他身边，我就已经觉得很不真实了。
晚上，我被关在杂物间。丁宣偷偷打开门，潜进来，送给我一小块蛋糕。他说，对不起。
我闭上嘴巴，收敛起微笑，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再抬头的时候，庄离已经缓缓走过来。晨光正好倾泄他一身，只是他周边的空气太冷，温暖的晨光也带着几分冷意。
无论慕莲茹打得有多么用力，我都没有哭，只是盯着丁宣看。他怯弱地躲在门口，眼睛里含着泪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和庄离约会很无聊，毫无幸福感可言。两人去吃饭，他点菜，从来不问我的意思。看电影都是包场，两个人在偌大的电影厅看着费脑子的高智商电影。去游乐园，每个项目都是我一个人在玩，庄离看着我玩，流程化的约会更像是为了完成作业。
但是我没想到会遇到丁宣。
因为庄离的脸色越来越黑，我不敢和丁宣说太久，寥寥交代几句又笑眯眯地去给庄离顺毛。
丁宣撒娇道：“周末陪我去郊外写生好不好？我们老师布置了作业，我一个人去好无聊。”
庄离带我去了郊外，因为人少安静，不会有人盯着他出众的脸。
庄离头也不回地回答道：“难看。”
我不得不承认，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庄离是什么样子，都让人面红心跳。幸好我丁蓝尹脸皮是一等一的厚，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怎么说？”
“弟弟，你真乖。”我忍不住去揪他的脸。
周五晚上我回到家，丁宣已经先到家了。我收拾着书桌，丁宣端着水果走进来，站在一旁看着我，也不说话。
到了晚上，两个人连敷衍的耐心也没有了。庄离让司机开车直接把我扔到楼底下，什么都没说就离开。
庄离的眼神依旧冷漠疏离。
“……”
或许是因为愧疚的关系，丁宣对我特别好。因为这份好，我惦念着丁家。那个曾经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这么高，还能画出漂亮的画，原来我已经到丁家这么多年了。
庄离一脸正派地说道：“特殊补课。”
我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笑着和丁宣打招呼：“弟弟，好巧啊。”
有人说我真的走了狗屎运，攀附上庄离。我从来没问过他为何会答应，与庄离相处久了才知道他的清冷是因为骨子里太过高傲。
没等她的话说完，我就说道：“没错，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见他转过身，我急忙起身，惊喜地拉着他冰凉的手，问道：“你怎么想着送我手机？”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抽离，却被庄离死死地拉住。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其实一切都只是错觉，因为早晨正是植物们制造二氧化碳的时候。那种错觉就好像我与庄离之间只是萍水相逢的动物相互依偎取暖，等到天气回暖，又各自走两边。
我拼命摇晃着脑袋，解释道：“我不想惹太多麻烦而已，刚才那个是我弟弟。”
我和庄离之间就如同那个冰凉的吻一般，毫无恋爱的美好可言。就算彼此手牵着手从学校里走过，也依旧感觉不到对方的温暖。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庄离赶快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丁宣仿佛有感应一般，突然回头。他的目光落在我和庄离牵着的手上。
“你能不能不去补课？”
我赶紧去给他顺毛：“亲爱的弟弟，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其实这巧克力是庄离买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庄离转过身，开口道：“二十四小时待命。”
庄离不说话，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挣脱开庄离的手，然后将丁宣拉到一边小声“咬耳朵”。
“好啊好啊。”我笑眯眯地点点头。
当他牵住我的手的瞬间，我扭过头，满脸惊异。
七岁那年，我进丁家，一开始丁宣非常讨厌我。他偷偷拿了家里的钱，然后告诉大人说是我拿的。慕莲茹毫不留情地打了我，骂声也非常刺耳。
我哑着声音说，没关系。
我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道：“你别告诉爸妈，有什么事情晚上回去再说。”
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呢？是从我用美色达成目的开始，还是从在学校里受欺负开始解释？
“天啊，阿尹，快说说，你是怎么把我们的校草搞定的？你快传授我一点经验，说不定明天我也能牵个帅哥来。”
原本以为还有亲吻拥抱，可是除了牵手，我和庄离之间什么都没有。那种明明很疏离的关系并不是靠牵手就能变得亲密的。
莫非是我笑得太好看，他……
他站在我面前，目光灼灼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也会长成一棵让你依附的树。”
孙晴死死地掐着我的手，激动地问道：“你们两个……”
我凑到他面前，牵扯着嘴角，露出自以为最好看的微笑，问道：“今天我们去哪里？”
被慕莲茹打的时候我还在想这笔账要怎么还回来，可是当他带着哭腔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忽然原谅了他。对丁家来说，我才是那个突兀的不速之客。
我从来不怕失去庄离，因为我从未拥有过他，那般高调不过是为了我在学校里能够好过一点儿。
听到门响，丁宣转过头来，看见我，眼神似乎闪了闪。
“你送我的？”我有些不确定，毕竟今天什么节日都不是。
庄离没说话，递过来一个粉红色的袋子。
“那好吧。”丁宣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离开了。
“我不信。”
丁宣面色有些不好，他几步走过来，不断打量着我和庄离，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去补课了吗？”
或许是那双怯弱的眼睛和我太像，因为都害怕失去什么。他怕失去爸爸妈妈，我在丁家同样表现怯弱，是怕失去安身之所。
我叹了口气，坐在丁宣的旁边，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家，低声说道：“长在森林里的藤蔓为了获取更多的阳光，会选择一棵树，然后沿着树向上生长，这种依附只为了活命。我就是那株藤蔓，而庄离就是那棵让我依附的树。其他的你别多问。”
丁宣皱着眉头说道：“哪有老师补课会牵学生的手。”
谎言被揭穿，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丁宣明亮的眼睛，我编不出瞎话来。
“是吗？”庄离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眼神可真有意思……”
丁宣垂头丧气地站在旁边，低声说道：“你以前每个周末都会陪我去写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