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沌
我缓缓地靠着门边坐下，高度刚刚好，正好可以与小男孩平视，这是心理咨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同理心，这样才能起到心理治疗的效果，我拉起小男孩的手说：“小弟弟，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做点儿什么好呢？民以食为天，要不就做饭馆酒楼？”我开始了思维奔逸。
“为何？如果做错了事，回去跟爹娘认个错，他们定会原谅你的！”
“好，你听好了，小爷我是——虢国夫人的三公子，给我狠狠地打！”
“姐姐。”扑通，床边跪下的是那个在街上被我救的孩子。
“你，你不知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吗？”我恨恨道。
“小弟弟，你快起来，你没事吧？”见他不答，“你怎么还没回家，出来久了，家里人会着急的。”
哦，我想起来了，围观人群中的那个异族男子。
听到玲玲没事，我稍稍有些安心，只是，“啊！”我大声惊呼，“刚才谁给我上的药？”
小男孩看到连忙站了起来，我猛然想起，“玲玲呢？”
小男孩低头不语。
“是。”玲玲和芸儿搀扶着我走到门边，我还是不放心，回过头来，“小弟弟，你自己可以回家吗？用不用姐姐找人送你回去？”
在她们还没来得及张开嘴之前，我连珠炮似地吩咐：“这位公子，多谢搭救，我这就先告辞了！芸儿、玲玲扶我起来，有话回去再说！”
我一把揽过小男孩：“几个大人，怎么跟个小孩子动手？”
往来人群中，不乏高挽云髻、广袖长裙的女子，更可以看到绿眼毡帽、牵着骆驼的波斯商人，还有许多我分辨不清种族地域的异族人士，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玲玲似乎也不常上街，初始有些胆怯，逛了一阵子，也慢慢放开，露出小孩子本性，看看珠花，摸摸布料，女人喜欢逛街的本性真是亘古不变。
“没事，谁家偷跑出来的孩子？”我拉过孩子，“小弟弟，你跑什么？”
“你这女子，问我是谁，难不成也是要放狗咬我吗？”那人心情显然不错，跟我戏言道。
“小姐，没事吧？”玲玲忙凑上前。
看着走上前来的壮汉家丁，我一把把小男孩揽在怀里，头也不抬，冲着玲玲嫣然一笑：“我若被打死了，如实回明主子。”拳头打在背上，我似乎刚要喊出来，却听得“闪开闪开”，一阵风在我身边绝尘而去，而我又一次昏了过去。
“姐姐有耳孔，而且，两边的耳孔还不一样大！”
“哦？”我自己都没注意，这小孩子的观察力真是了得。
想要谋生，就要做点儿什么。在现代我是学国际贸易和法律的双学位，法律在这儿一时半会肯定是用不上了，而贸易，做点儿小生意，应该还比较靠谱。看着街上叫卖的商贩，脑子里就只想起张卫健演的《聚宝盆》，为朱元璋捐修南京城的明朝第一富商沈万三有句名言——“做生意，就是买东卖西，低来高走，囤积奇缺！”真理就是简明扼要啊。
“哦。”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弟弟，你怎么知道姐姐是女的？”
“啊，我哪里有什么家人？”我喃喃地低语，“这是哪里？”
下了马车，穿梭于间，恍如隔世。
“啊？”李晟睁大双眼，似乎有些不信。
“我叫葛勒，是回纥商人！”
“哈哈！”那个男子爽朗地大笑，“你们中原女子扭捏作态，本以为你是不同的，没想到也是如此迂腐！”
一阵嘈杂声音传来。
我点点头。
“生女也能耀门楣，如今跟贵妃沾上边的可都不是咱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小姐”，“小姐”，传来两声急切的呼唤，是玲玲和芸儿来了。
我下意识地一伸手，抓住了正从我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
小男孩抬起泪眼：“我叫李晟！”
“姐姐，大恩不言谢，今天你救了我，以后我一定报答您的！”小男孩很有男子汉气概。
“哦？！”这让我吃了一惊。
“是那个和你一起的姐姐吗？”小男孩仰着脸问道。
“这里是客栈，是我暂时落脚之处。”他答着。
啊，我心里吃了一惊。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我背上擦药，“疼，轻点儿。啊，轻点儿。”眼泪流下，我醒了，灰色的帐子，我趴在床上，扭头一看，凑过来一张男人的大脸，“你？怎么是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你干吗呢？”
“是呀。”我立刻冷汗淋淋。
“小弟弟，我不用你报答，你快起来。”我伸手就去拉他，然而动到伤处只好龇着牙忍住疼。
“哈哈，”围观的人中，有人捡着乐了。我随着声音望去，是一位褐色皮肤有着天空般颜色眼睛的异族男子。
也不知我这番话，他小小年纪，是否能听得明白，只见他紧紧盯着我，最后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家去！”
这时候追过来几个壮汉，还有一个衣着华美的小公子，指着受伤的孩子，“就是他，给我打！”几个壮汉上来就要动手。
芸儿又问：“小姐可知后来被踏伤的马是给贵妃娘娘从岭南运送荔枝的专骑？”
从园子后门走出来，雇了一辆马车，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长安城里最繁华的西市。长安的城市格局严谨有序，皇城以外就是东市、西市，其中西市更是商贾云集、酒肆临立，青楼歌舞坊，热闹非凡。
听着纷纷的议论，我似乎明白了这桩闲事是我管不了的，只是，现在明白了也无济于事了。
那个异族男子随即答话：“是我让她回去通知你家人了！”
“是你救了我吗？”我有些茫然无措，只是觉得背上还有丝丝疼痛。
“因为你有位伟大的娘亲！”我顿了顿，缓缓地说：“人人都说娼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又有谁知道她们虽然脸上笑意迎客，心中却在淌泪滴血。若非不得已，谁愿甘为娼妓？所以明理之人应该只恨嫖客，若没有嫖客所好，哪来的逼良为娼，卖身为妓？所以，第一，娼妓不可耻，你不必为此羞于见人。反而应该为有这样一位一心为你着想的娘而感到骄傲；第二，你有个好爹爹，他没有逢场作戏，欺骗你娘，而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你娘纳入家中，也算有情有义有始有终之人。你也不要怪你大娘和姐姐，她们没有亲历这其中的疾苦，一些闲言碎语情有可原。第三，你娘再次卖身，为的是你能好好求学，以后有个好前程。所以你谁也不要怨恨，只要努力上进，继续祖业，姐姐相信你以后不论是文治武功一定会超过常人，儿时的苦难是试金石，听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吗？”
“姐姐，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不想回家！”小男孩嘟着嘴说道。
“不行不行，地段、门脸、菜品，我一窍不通。”在畅想的同时还能客观分析并勇于自我否定这是杰出市场营销人员的必备素质。
“李晟，你以后一定会是个有所作为的铮铮男儿！”我信心十足地说道。
最烦的就是这种人，打架就打架，上来还就把人家爹娘给骂了，“既是小孩子之间不知轻重，打打闹闹也是常有之事，但是你们以大欺小，仗着人多打人家小孩子，似乎于情理不合，一会儿人家孩子的父母再去找你们理论，吵来吵去，多大点儿事，值得如此？”
从客栈出来，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我看见芸儿和玲玲一脸担忧的神情。芸儿一直未语，终于还是开口了：“小姐可知，今天打您的是哪个府上的？”
“啊，又是杨家之人。”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呵，”这孩子，学得倒快，我一莞尔，“姐姐姓沈，叫沈雪飞！”
“姐姐，他们说我娘是娼妓，可是我爹爹是大将军李靖的后人，文治武功，哪里输人？自从娶了我娘，总被人嘲笑，连带着官运也背了，后来爹爹过世，家里生计更是艰难，大娘和姐姐们都说是我娘害的，我娘前天把自己卖了留下三百两银子。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我想去找我娘。”呜呜，小男孩从哽咽到终于放声而哭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嗯，多谢相救！”我转身，就要出门，小李晟抢在前面，深深一揖，“李晟请教姐姐大名！”
这边我自己正胡思乱想呢，忽然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
那男孩儿抬起头，倒着实吓了我一跳，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今天你和姐姐也算共过患难了，有什么，你只管讲来！”我又犯了好打抱不平的毛病。
“姐姐，是我给你上的药，刚才这位大叔要给你上药，可是我说你是姐姐，所以大叔就把药给我了，还告诉我药的用法，是我给你上的。”小男孩抢着替那人解释。
“好。”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我有些虚脱的感觉，示意芸儿扶我出去。抬头正望见那异族男子一双紧紧盯住我的眸子，有些发蓝又有些发绿，我不禁一笑，施了一礼，“今天实在忙乱，还没请教先生尊号，改天也好谢过！”
我这爆脾气一触即发，“好啊，今天这事我管定了，在打我之前，你先说说，你是谁？打不死我的话，回头也带我家的狗去寻你！”
那几个壮汉似乎觉得我说得有理，正欲再说，那个华服小公子可不干了，“你是哪棵葱，再多嘴，连你一块打！”
“那就做女人的生意，可是胭脂、水粉、金银、玉饰，到现在怎么用、怎么鉴别成色我还没搞清楚呢？再让人给坑了……算了算了，此路不通。”
“是呀，现在在街上横行的不是杨家的就是崔家的。”
“这小子，打了我家小公子，我们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