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
无忧丹瞬间溶化,顺着咽喉流入体内,丹田里又生出些许暖意,渐渐凝聚起残余的真气。
一心大师微笑道:“水仙子也已察觉到了其中蹊跷?”
那名中年僧人问道:“方丈,水仙子现下也已走了,我们是否还要坐下去?”
水轻盈沉吟片刻,徐徐问道:“适才苏真击退凌云鹤,用的是一招‘王指点将’的手法。可他出指时,凌云鹤分明已经封死了角度,为何最终还是受了伤?”
“轰”的一记山崩地陷的巨响,无数光团如缤纷落英,盛绽流散,一股沛然骇人的滔天热浪从中心爆裂,掀起滚滚光焰,卷裹着天地万物,朝着无垠的旷野奔腾。
短暂的喘息后,苏真蔑然扫过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庞,徐徐道:“过了明日,苏某就将归隐林泉,专致天道,故此今日在这无名高岗上,权且作个最后了断。你们的机会只在眼前,还犹豫什么?”
一心大师袍袖一卷,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哗啦一声各归一边,分毫不差,微微笑道:“我们去追苏施主作甚,他去了自还会回来。”
苏真落子依旧如飞,好像每一步全不经思考,可往往是水轻盈的应招越来越艰难,所耗的时间也渐渐拉长。那些旁观的正道人物见状,不免误以为她局势吃紧,私底下议论声渐起。毕竟正道一脉同气连枝,谁也不想天一阁的传人输给了苏真这魔头,即使是棋道亦是一样。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闭起眼睛,浑身就如同被抛进了巨大的熔炉里,尖锐的呼啸声,宛若锋利的匕首刺|激着耳膜,体内的气血也躁动流窜,不能自已。当下心头无不骇然,俱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叫道:“血龙裂天诀!”
水轻盈道:“我又计算了一遍,只要他不出昏招,最后所有棋子用尽时,应可胜轻盈半子。可眼看获胜他却弃子认输,着实令轻盈愕然。若换作旁人,轻盈或许会当他存心相让,但苏真生性磊落率直,更不会以此方法来讨好轻盈,不然他便是瞧不起我了。”
每人脑海里的第一念头,竟然皆是:“还好上去挑战的人不是我!”而煞无痕与邓氏昆仲,却连这样的念头也没有时间去生出。
老大邓戎眼神狞厉注视苏真,沉声问道:“苏真,三年前在辽州卷龙岭可是你与水轻盈连手杀死了我三弟邓勇?”
伫立在高岗周围的正魔近百高手屏息凝神望着场内,谁都惟恐自己一眨眼的工夫,会错过生死两分的刹那。突然东边有人嘿然喝道:“邓老大,待煞某助你一臂之力!”
但一时间,却没有人敢再上前挑战,两百余道惊骇的目光聚集在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之上。纵然他已耗尽真元,纵然他已重伤垂危,但只要他还站着,只要那孤傲不羁的眼神还闪着光亮,便没有一个人胆敢忽视他的存在!
三人僵持了约莫半柱香,红光几乎收缩到了极限,只差几寸便贴到了苏真身上,可魔金血鹰冠与玄冰幽痕爪也难再逼近寸许。那青铜古灯不住地微微晃动和_图_书,承受着庞大的魔气冲击,却始终屹立不溃。原来此宝名唤天心灯,乃上古传下的顶尖仙器,饶是邓氏昆仲全力施为,竟也难以逾越这雷池一步。有此宝护身,苏真等若半个不死之体。
那中年僧人精神一振道:“我们若是现在就追下去,应该还来得及寻到苏真。”
退思真人抽出仙剑“静神”,遥指苏真道:“贫道不才,便向阁下讨教一二!”
但苏真只轻蔑地瞥了退思真人一眼,神色中说不出的漠然冷傲,全不把这位名震东南的正道巨子摆在心上,淡淡道:“太清宫又算什么,苏某岂会向它摇尾乞怜?”
一心大师垂眉瞑目,看似已然入定,可谁也不敢忽视了他的存在。正道中人自然需买这位云林禅寺方丈的佛面,而魔道人物也不想尚未夺到《晓寒春山图》却先和这位正道十大高手中的顶尖人物撞翻,白白便宜了旁人。
邓翰见状亦飞扑而上,玄冰幽痕爪舞动成蓬蓬碧光,轰击苏真的双腿,方圆四五丈内冰融雪销,尽是腾腾鬼焰,如同火蛇一般肆虐乱窜。
环顾浩荡天陆,豪杰无数,俊才辈起,却有谁能挡此一剑,又是谁与争锋?
苏真右手轻抚瓦罐,“喀啦”一记脆响,将它捎带着里面的黑子全部裂成齑粉。他毫无表情,目光扫过众人,蓦地发出一记长啸,身形如电射出窗外,冷冷道:“要夺天道,便先追上苏某再说!”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尚无半点要脱身的征兆,可话音落下,身影已在百丈开外。由于事起突然,加之谁也没想到苏真说走就走,故而俱都不及阻拦。
“不,我做不到!”彷佛有一个巨大有力的声音在苏真的心底不断低吼,令他支撑着不屈的身躯,屹立在茫茫雪原上。
一心大师叹道:“他把瓦罐里的棋子尽数销毁,自是不愿让水仙子事后察知真相,以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一心大师捻髯道:“曲终人散,老衲自也该走了。”
老二邓翰厉啸道:“杀人偿命,苏真你还我三弟来!”此公脾气最暴,杀人如麻,却依仗着一身深厚诡异的修为,令正道人物莫之奈何。旁人不招惹他都难保性命,何况说苏真与其有弑弟之恨?手腕翻转处,赫然亮起一对森寒碧绿的玄冰幽痕爪,直插苏真咽喉。
他们之中有和尚道士,也有老人妇女,更有打扮怪异来自偏远之地的蛮荒异人。
外面的天幕亮黄一片,云垂风疾,眼见着一场开春大雪就要不期而至。茶馆里的普通客人早逃得一干二净,可安掌柜的生意竟比平日里更加红火,偌大茶馆满满当当坐满了各色奇装异服的宾客。
此言一出,退思真人再好的涵养也不禁色变,脸上白眉耸动红光乍现,耳朵里偏偏听到有魔道中人幸灾乐祸道:“退思老牛鼻子,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太清宫看在眼里,你偌大年纪还在这里摆什么谱,不如回家抱孙子去吧!”
苏真身如黄鹤冲天飞起,鹰爪自他脚下走空,却抓得空气里一阵哧哧低响,爆出两团幽绿色的光焰。邓戎立在原地并未出手,双唇微微蠕动念出一串真言,头顶所戴的飞鹰金冠光华爆涨,幻化作一羽硕大无朋的铁翼金鹰射向苏真,却是祭出了他苦心炼化近两甲子的“魔金血鹰冠”。
苏真长发飞散,浑身浴血,勉强依靠着赤血魔剑的支撑伫立于岗上。他的背后渗出一滩殷红血迹,双腿更是血肉模糊,口鼻之中丝丝鲜血不停滴落,彷佛随时都会倒下。
一心大师道:“所以水仙子从他开口认输的那一刻起,就有所怀疑?”
一束乌光遮天蔽日掠空而起,却是天陆三大魔宫之一的忘情宫长老煞无痕。他见邓氏昆仲已近强弩之末,顿时起了落井下石的念头。本以他的身分地位,众目睽睽底下断不屑于与人连手围攻,但对着苏真这般魔道枭雄,居然也自心中生出寒意,宁可厚着老脸行险一搏。
茶馆里顿时炸开了锅,原本尚在担心水轻盈会输的那些正道人物,更是大松一口气。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局棋对苏、水二人意味什么,更不晓得苏真一旦落败,就将永埋穷荒。
不过这老和尚心地倒真不错,嘱了两名弟子将稀里胡涂往生极乐的那两个茶客送回家去,还说要请本县最有名的“云祥寺”方丈亲自主持法事。看在这点上,今天自己这茶庄也应该还能保全吧?
那青铜古灯放出的红光,被铁翼金鹰一撞之下,陡然凹陷“兹兹”镝鸣,邓戎与魔金血鹰冠早修得灵神相通,亦是被反震出一口热血。但他报仇心切,强自驱动百多年的魔气,不断催驾铁翼金鹰迫向苏真,头顶不由腾起一道笔直的绿色水气,自是真元急遽消耗所致。
一心大师苦笑道:“苏施主那记出手着实快的惊人,又兼之背对你我,老衲当时也未能看清楚。如今想来,却只有一个解释,可惜凌施主当时以手捂胸,令你我都未能及时察觉。”
一心大师悠然道:“水仙子都没有走,老衲却着急什么?”
任是在场众人个个修为精湛又全神提防,仍禁不住被震得东倒西歪,难以立足。
苏真艰难抬手,取出一颗自炼的无忧丹含入口中。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了。但在这冰天雪地中埋葬去自己的魂魄,未始不是一种完满的归宿。
水轻盈沉吟良久,终于又在棋盘右角落了一子,众人原以为苏真会毫不迟疑的跟进,岂料他只静静端详棋局良久,忽然轻出一口气起身道:“我输了。”
苏真抬眼眺望远方天际,那一抹灰蒙蒙的云层里,蕴藏着最后的期望。他默默思量道:“这该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豪赌,也是赌注最重的一回。我必须知道,当我的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在你的心中究竟是否能重过师门?轻盈,若是我输了,便等来世,来世或许你会再有勇气走出这最后一步。”
“厉血”苏真,早已响彻天陆九州岛四海的名头,惟在此刻更加清晰的显现在人们的心头。
寒风卷起弥漫的雪花,光雾与热血徐徐地消散,这些修炼百年的正魔高手们,竟突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寒如苏真犀利深邃的目光,寒如他手中魔剑噬血的镝鸣,寒如每一个人心底升起的恐惧。
终于,人群中走出一对孪生兄弟,穿着一色土黄衣裳,须发半白身材敦实,却是来自漠北万牯窟的邓氏昆仲。他们本有兄弟三人,合称“漠北三鹰”,修为俱在百年以上,只是最近二、三十年已极少在天陆露面。
旁观的众人一下被这两人都弄得胡涂了,再看看棋盘上的局势,更闹不明白谁说的才是实话。
众人不由得扪心自问:“我会不会是下一个?”
水轻盈轻轻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轻盈亦正想知道。”
邓翰的双爪几乎同时亦叩在红光筑成的无形幕墙上,直击得火花四溅,光晕乱颤。他见乃兄正步步进逼,自不甘落后,双臂灌足真元,激起玄冰幽痕爪内蕴藏的剧烈冰寒血毒直涌而出。就见红色光幕上有一团绿斑渐渐变大,从中伸出无数细小如触须一般的碧绿光丝,向着四周扩散。
水轻盈嫣然笑道:“多谢大师为轻盈印证,看来问题就出在他到最后,势必少去了一枚黑子,从而功亏一篑。以苏真那般自负的脾气,断不肯明说此事,因此他在算尽棋局变化后,宁愿认输也不肯提出补子。”
一心大师悠悠道:“从何处来,回何处去。”说罢不再理会满脸疑惑的弟子们,握起禅杖大步走入漫天风雪,那是云林禅寺的方向。
当下他御起“千幻乌雷诀”,身躯与“风怒”魔剑合为一体,舒展作一道夺目电光直射苏真,所经之处黑云翻涌罡风狂舞,跌宕千层云气万波光芒。煞无痕清楚,尽管苏真在邓氏昆仲夹击之中颇为吃紧,但其睥睨四海这多年焉是易与?故此这一击乃他平生功力所聚,务求能毕其功于一役。
退思真人舌绽春雷,低喝道:“好胆!”这一声刚劲雄浑,直穿云霄,猛听头顶“喀喇喇”雷声滚动,四野回荡。那嘲笑退思真人的黄脸大汉“啊”了一声手捂胸膛,面色瞬间煞白,“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蓦然苏真头顶飞起一盏古朴无华的青铜古灯,那灯心里焕发出一团柔和红光当头洒下,好似轻纱帐将苏真的身躯笼罩于内。铁翼金鹰一头狠狠撞击在红光之上,“轰”的一响,震得整座山岗都发出剧烈战栗。
从一开始,他就不准备再突围脱身,在推秤认输的刹那,他已清楚地明白自己接下来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哧哧”声连珠响起,他裸|露在外那犹如婴儿幼嫩粉红的肌肤上,迸开道道血口,飙射起一缕缕的血箭。煞无痕的目光如风中灯烛渐渐黯淡,肌肤也迅速的枯槁萎缩,尽管性命无虞,但辛苦修炼了百多年的真元却已毁于一旦,从此等若废人!
高岗上却是一片短暂的寂静,近百修真高手鸦雀无声,惟听到沙沙雪飘,猎猎风吼。每一个人心中都盼望着再有旁人出头挑战,谁都不敢也不愿首当其冲,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直拗虎须去拼个玉石俱焚,白白便宜了后来者。
中年僧人愕然道:“方丈大师,那我们是要去哪里?”
如此,他心中已超脱生死,无惧无畏,唯一割舍不下的,却依然是那抹蓝色的影子,在凄迷的血雾狂风里,竟那样的清晰美丽。
一阵寒风刮进屋子,外面开始下起了雪。桌上的齑粉被风吹得瞬间无影无踪,茶水也早凉了。一心大师却只望着水轻盈消失的方向,嘴角含着一缕高深莫测的会心笑容。
一局将尽,天到正午。
一心大师道:“除非他是在掩饰什么。”
他“噗”地仰天喷出一口血,狠狠望着光雾迷漫的天空,厉声笑道:“苏真,你好!算你狠!”随着凄厉的笑声渐渐停歇,煞无痕的衣裳片片碎裂,被冷冽的朔风吹舞到半空。
一心大师苍老的脸上,也浮现起一抹勘破世情的微笑,徐徐道:“然则水仙子是否要实践与苏施主的赌约呢,老衲很是好奇。”
雪已越来越大,鹅毛一般在朔风的吹拂下纷纷洒洒,飞扬在混沌灰暗的天地间。苏真孤傲的伫立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处高岗上,脚下是滩滩滚热殷红的鲜血。在方才两个多时辰里,他已击退了五拨正魔两道高手的挑战,留下了七具尸体和身上的累累伤痕。但那冷傲的眼神,挺拔的身躯,却兀自屹立不倒!
一名白发苍苍的羽冠道人目中闪过一缕精光,沉声喝道:“苏真,只要你肯束手就擒,贫道以本门千年声誉,担保你的性命无虞!”
如此又是二十多步,棋盘上可供落子的空间越来越少,两人面前瓦罐里的棋子也只各剩三十余枚,黑白二子各连成片相互渗透攻杀,似乎不到落尽瓦罐里的最后一子,绝难分出胜负。
堪堪那束乌芒要轰击在天心灯上,高空中蓦然亮起一道绮丽绚烂的血色剑光,苏真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光雾间,赤血魔剑却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幻作一条狂傲不羁的蛟龙,冲霄飞腾。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水轻盈脸上并无丝毫喜色,徐徐道:“你没有输,输的是我。”
水轻盈含笑道:“所以,是轻盈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这些人静静端坐,桌上点的茶水点心几乎都没动过,目光却一直紧紧注视着苏真那桌。
水轻盈颔首道:“轻盈在想,他为何捏碎瓦罐?”
一名中年僧人望着空荡荡的茶馆,低声问道:“方丈,我们是否也要追去看看?”
水轻盈沉默了会儿,取出一碇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恬然应道:“多谢大师,轻盈已明白了。”她话音尤在,芳踪已逝,只有那一缕淡淡幽香兀自芬芳。
原来苏真竟是撤去了天心灯的庇护,集中全身真元,祭起了天陆魔道顶尖的御剑之术“血龙裂天诀”。
一心大师哑然失笑道:“灵山自在各人心中求,水仙子所要的答案不是已在那儿了么?只是你心有魔障,未能看见罢了。”
一心大师的四名随身弟子各立一面,守着苏真与水轻盈左右,隐隐似有护法之意。也亏这样,众人才强自忍耐到现在,不然,谁有心思陪坐在这儿,看人对弈?
赤血剑清冽的镝鸣,不可一世的环顾着周围强敌。那些平日里泾渭分明、水火不容的各派高手,如今为了同一目的,却将他困在了天罗地网中。如此的待遇,即便是号称魔道第一人的魔教教主羽翼浓也未曾享有过。
煞无痕的“风怒”魔剑铿然一响,硬生生裂作三截,自己则狼狈飞抛出二十多丈,重重跌落在雪地里。
与其从此永远的归隐深山,与其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她的笑颜,那么即便参悟了《天道》羽化飞仙,又有何意义?难道只是为了今后了无尽头的漫漫长夜里孑然一身,看着世间花落花开,学得太上忘情。
邓氏昆仲、煞无痕,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派掌门的实力与声名,可在苏真的“血龙裂天诀”下居然两死一废,永无翻身。
说话的乃是太清宫五真人之一的退思真人,想这太清宫雄踞天陆东南,与云林禅寺、碧落剑派等同列为正道七大剑派,执天陆之牛耳。退思真人身分更是尊崇,眼下的太清宫掌门尚是其师弟,他这话出口,倒也没人敢说其狂妄。
安掌柜左看看,右看看,心里一面默默数算人头,一面连声念佛,只盼这些人能够赶快离开,茶钱和桌椅杯盏的损失更是不想要了。上午时候县衙曾来了两个官差,却被那老和尚的一道金碟挡回,吓得知县大人连滚带爬的来叩拜这位皇上御封的护国法师,现在还有谁人敢再赶走他们?
苏真调息已毕,漠然冷笑道:“倘若再无人应战,苏某便要告辞了!”
当下茶馆里一阵哗然,人仰马翻,眨眼工夫所有人都追了出去,只剩下苏真那一桌的一心大师师徒五人,与水轻盈兀自端坐不动。
苏真不屑地瞥了眼邓戎,回答道:“邓勇是苏某杀的,不过他那块废料尚不需我与旁人连手,就算你们兄弟三人一齐上来,又能奈我如何?”
“砰砰”两声,邓氏昆仲的身躯被汹涌澎湃的赤血剑芒炸成齑粉,漫天血雾里再不剩下丝毫的残渣。两人的魔宝颓然坠地,已扭曲熔化为几团废铁。
水轻盈注视着桌上苏真留下的齑粉说道:“轻盈是在想,苏真为何突然认输?”
众人里也有心中不齿煞无痕所为的,却不会有谁真个出面阻拦,甚而内心深处都盼望他能够得手,继而赢取渔翁之利。
《晓寒春山图》尚静静躺在苏真的怀里,可他已无兴趣去多看一眼,哪怕是最后那么一眼。倘若它的存在有何价值,那便是制造一次可以令自己轰轰烈烈倒下的机会,然后陪着自己一同化为尘埃。
此时,苏真与水轻盈的棋局已近残局,盘面上犬牙交错,难分轩轾,连一心大师这般棋力堪称高手的人物,都无法判定两人谁会胜出。他彷佛全忘了稍后要与苏真一较生死的事情,聚精会神地打量棋局,忽而捻髯微笑,忽而凝眉沉思,却始终不发一言,当真是“观棋不语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