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人情如梦,豪侠认假成真
“虽是仆从,他们在神魔大战中,可为古魔族出了不少力。”
“唉,我老郁家掌管神侠卫这么多年,不是说没经过风雨,只是今天这样的事儿,叫什么事儿啊……”
虽然远看就是一袭白袍,但这白袍若靠近看,会发现雪白的袍服上,正用淡粉|嫩白的各种浅色丝线,绣着无数的花鸟云山之纹,还有一团云龙绕剑的徽记,正是神侠卫的徽纹。
想到这里,他看着郁愁归苍白的面容,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云翻海,你可别犯浑。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到了这神侠卫,就老老实实的。”
但是就算他再怎么狂想幻想,也根本想不到,人间竟然还能有像神侠住的这样华美的居所。
他冲郁愁归埋怨道:“郁总管啊,男子汉大丈夫的,为什么行事要这般扭扭捏捏?”
云翻海心动了。
“只要你偷走这屋子里的一件东西,我就叫你失去你在这世界上,所有在意的东西。”
郁愁归也派人带他看了自己的卧室。
“为啥今时今日的魔族这么弱?据说就是那伽陀摩罗族,临被陷害前,偷了法宝无数的‘魔皇武库’,就导致后世的魔族,一蹶不振。”
从第二天一大早,神侠卫对云翻海模仿“光明神侠”的特训课程,便开始了。
“可笑那古魔族有功不酬,过河拆桥,恐就因此遭了报应。”
用平民冒充神侠,此事对神侠卫来说,也属高度机密,因此整个培训过程,也只不过郁愁归和他的副手关山明两人而已。
“云哥哥,云哥哥,”小女孩儿手里举着一束野花,两眼渴望地望着他,患得患失地问道,“你看,你看,小草儿摘的这几支野花,好看吗?”
“你弄错了。”在前面走的郁愁归,淡淡说道,“那个红楼,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绣楼;那正是本地有名的青楼,‘怡红楼’,所谓的抛绣球,只是个青楼闹气氛的余兴节目。”
幼稚可笑的话语,在心间回荡,渐渐地,已经疲累了一天的飞云山大王,不知不觉便滑入了梦乡……
一瞅那房间,云翻海就有些恍惚,因为一直以来,他也时不时幻想将来自己娶媳妇时,那洞房该怎么布置。
心里这般想着,云翻海的眼前,便浮现出飞云山寨中,那些虽然面黄肌瘦但却神情亲切的亲人们来。
就在他们经过时,那说书先生正说到:“各位尊客,你们都说寒渊魔国强大,却不知他们魔族现在,比上古魔族可差远了。”
“当然。我从来不骗小孩。”云翻海道。
本来作为“山贼盗匪”,深入朝廷官府,云翻海怎么都睡不着。但当那个娇美可爱的小妹妹在心头浮现后,他忽然变得无所畏惧。
云翻海的性子也很光棍,见一时不得脱身,这心也镇定了下来。
只是此时两人毫无所觉,闷头分开人群,各怀心事,只朝前面走去。
事实上,和郁愁归对云翻海不疼不痒的态度来说,关山明明显热情亲切多了。
“看这说辞,拿腔捏调,看这应对,一波三折,碰到混蛋不应该直接揍他丫的吗?”
出身军伍,看多了尸山血海、生离死别,关山明就格外珍惜神侠卫副统领这个相对安稳的职业,平时在神侠卫中,除了任劳任怨之外,也是与人为善,从不树敌。
“完了。”云翻海心中立即哀叹,“还想把银票拿到手,就卷款逃跑,这下看来不成了。”
“在这世界上,所有在意的东西啊……那我在意的,是什么呢?”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了,神魔大战结束后不久,伽陀摩罗族就被关到了远海大洋的海渊中,从此昏天黑地,千万年不见天日。”
说书先生的闲言碎语,随着三月的飘荡春风,很快就散入东华城的街谈巷议,不被任何人注意……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
郁愁归则目不斜视地向前,心中正是百感交集。
这时委屈的泪水,已经在她的眼眶边缘打转,仿若此时窗外莹洁的月光。
“说起奴仆,光是古魔族的奴仆伽陀摩罗族,就了不得。”
“哦,”郁愁归不动声色道,“那今日,你就在这里歇下。明日一早,我会来找你。”
这样细密繁复的精美花纹,虽然远看根本看不出来,但也让这件白袍看起来,更有肌理感。
郁愁归的目光冷,他的话语更冷:“你以前,就算杀过人都不要紧;但只要你偷走这屋子里的一件东西,我就叫你失去你在这世界上,所有在意的东西。”
“如果不是上古时候,神魔大战,神仙们把古魔族打得元气大伤,咱们今儿哪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吃茶听书?早成魔国的奴仆啦。”
“啊?”一听要交大笔银子,云翻海顿时一惊,急急跟上郁愁归的步伐,诚恳说道,“刚才我只是玩笑话儿哩,还是您这事情好,关系到天下苍生呢!”
这样一来,身披白袍的飞云山寨主,就极不自在,开始怀念刚才那身寒酸的补丁布衣。
“我才不是小孩!”小女娃抗议道,“人家都已经十岁了!叔叔婶婶们说,再过四年,我就能当新娘了。”
虽然很多事,都让他印象深刻,但当夜色渐渐深沉,如水的月光照进床前时,云翻海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了一句话,还在反反复复地盘旋。
在长街上行走时,云翻海依旧东张西望,恨不得把所有京城的景儿尽收眼底。
因为,他忽然发现,虽然身处陌生险地,但他却有自己的精神家园。
如果让这样的说书先生,来描述今日云翻海和郁愁归的相遇,估计会说成“命运的相逢”吧。
这时候,他们正好路过一处茶肆,店中有个说书先生,在抑扬顿挫地说着书。
关山明的面皮虽然也十分白净,但生就一副方脸膛,放到江湖上,那就是典型的侠义正直脸。
“莫非是因为郁大总管的名字里有个‘愁’字?所以从小到大,心理暗示,潜移默化,便相由心生,才长成这样的气质?”
这样一怀念,他就有些伤感,因为刚才自己那身衣服,已经被人当成垃圾,忙不迭地扔掉了……
到这时,他也已经弄清了,原来郁总管叫“郁愁归”,而不是“郁仇龟”。
“如果你被抛中,最多只能跟那妓|女春风一度,还要交一大笔银子,作为所谓的聘礼钱呢。”
想到这一点,云翻海的眼睛都红了。
“还笑得这么大声……怎么,小草儿妹妹,说错话了吗……”
说实话云翻海对这份工作,毫无概念。
有了这样的观感,云翻海浮想联翩,心想道:“差不多同样都比较顺眼的相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不过心念刚一起,他一转身,就吓了一跳:刚才不知去哪儿了的郁大总管,正立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唉,正可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好了好了,别吵了,老儿继续讲那神州华夏的《三国英雄志》!话说常山赵子龙……”
所以从第一印象上来说,云翻海觉得这位关副统领,可比郁愁归顺眼多了。
“呀!真的吗?”小女孩儿又惊又喜,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小脸蛋儿因为兴奋,也变得红扑扑的。
他换上了新衣,是一件华光湛然的白袍。
虽然云翻海没啥审美水准,但他也看得出,光这件白袍,别说价钱不菲,拿出去哪止是件衣服,简直就是件艺术品,能当传家宝。
虽睡在锦绣房中,身上身下都是绫罗绸缎,但云翻海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云哥哥,你不是经常跟那些被你抓的人说,你缺个压寨夫人吗?云哥哥,你以后不要这么吓唬他们了;小草儿妹妹,可以当你的压寨夫人呀……啊,哥哥哥哥,你笑什么呀?”
等到了光明神侠所居的神侠府中,堂堂的飞云山首领,就被郁愁归安排的人呼来喝去,如同牵线木偶一样,折腾了大半天。
“而且他的格局也太小,既然一心为财,才敢喊出区区五百两银子的价格,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人。”
“为什么呀?”小女娃有点难过地问。
这一天晚上,云翻海就在原先正牌神侠风惊雨的房中睡下。
那些摆设古玩,哪一件拿出去,不是价值千金?
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仙家洞府啊!
想到这里,他便暗生警惕,决定将来自己的子女出生后,一定要好好取名——比如,名字里一定要带上“金银富贵”之类的字……
“真是见鬼了!”他心道,“这什么跟乌龟有仇的家伙,难道会读心术?我才起了个不良之意,他居然就跟我说这些,难道他真能猜透别人心里想什么?”
郁愁归感慨之时,云翻海看着他的背影,却也在心中想道:“咦?好像前面这位郁大人,到现在都还没问我叫啥名字呢。”
培训开始后,刚开始看在钱的份上,云翻海还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不过大约训练了一个多时辰后,云翻海终于忍不住了。
半梦半醒之间,在憨厚亲切的人群后,有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娃,扎着两支总角小辫,仿佛正在夜色中,朝他蹦蹦跳跳而来。
“这!”云翻海一滞,一时间无言以对。
和郁愁归阴柔苍白、少年老成的面容不同,关山明的样貌在云翻海的眼里,明显更像好人。
“这儿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也差不离,别贪个便宜,弄得性命不保,那样飞云山的老少爷们儿们,就都饿死了。”
他心中想:“唉,风大人啊,您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有多少事需要您出场。只望您办完事情,早日归来。”
“属下虽然给您找了个替身,可这厮只是外貌相像,其举止粗鄙不堪,心性更是惫懒狡猾,一心只钻在钱眼里。”
为了这个精神家园,他可以无所畏惧。
郁愁归是神侠卫大统领,关山明便是副统领,习惯也称为神侠卫小总管。
郁愁归这话,说得很不友善,云翻海有心发作,但一时又有些心虚。
他联想到以前好不容易劫到个土豪恶霸,他们所有的身家,加起来还不如这间屋子的摆设。
“有话就直接说,有事就直接做,为什么还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嗯。”郁愁归道。
如果这时候,让咱的山寨主知道,他泼出胆子喊出的五百两“高价”,在郁愁归心中还被狠狠鄙视了,那可能他的心情,会比刚才在十字街头无人问津时,更加悲苦吧。
“为啥还要啰啰嗦嗦,先劝人行善然后才下手?不是人常说‘先下手为强’吗?”
并且他的眉眼长得比较开,按云翻海以前听过的相面之说,像这种长相的人,待人会更加亲切,也没什么城府。
想到这里,他就双目凝视郁愁归,朗声说道:“我云翻海大好男儿,行得端坐得正,哪会贪这种小便宜?”
心情放松之下,在跟着郁愁归往巷外走时,云翻海心有不甘,便说风凉话道:“唉,刚才抛绣球招亲,我正在那红楼下等待,说不定能被那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拿球砸中;没想到最后却被您这个大老爷拉过来,接了这么个冒认他人的尴尬活儿。”
“哦,”云翻海连珠炮般说了那么多,郁愁归却看着他,淡淡道,“这样,才优雅呀。”
此后这两人,便一前一后,往东华城东街的神侠卫所走去。
“不好看。”自己的声音,在朦胧的月色中响起。
和郁愁归这样的世家子弟不同,关山明是实打实的平民子弟,靠投军之后的军功一路升到今天的地位。
“因为呀,它们本来挺好看,可不该和咱们的小草儿妹妹在一起。这一比,就变得不好看了。”
郁愁归的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样,在云翻海的心中反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