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蝶舞花飞,初见明心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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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乱想时,忽听那郁愁归问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他顿时便两眼放光,心想道:“啊呀!这次瓷杯,晶莹剔透,说出去哪信是白瓷烧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水晶琉璃盏啊!”
现在正值春日,花草繁盛,妙香园中百花盛开,与白墙黑瓦相映成趣。
虽然看不清脸面,但这背影的体态,已是无比的婀娜多姿,亭亭立于漫天飞花中时,宛如白云坠地,又好似凌霄仙子从九天下凡,绕身云蒸霞蔚,花落花飞,场面真个是如梦如幻,无比唯美。
“感觉?”云翻海一愣,道,“感觉有点恶心。”
“没关系,一时不懂,多练练也就会了。”郁愁归耐心地说道。
云翻海听了,木木愣愣地,朝他指点的方向看去。
“啥?”云翻海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媚春光里,云翻海正看见,那里的桃花林开着粉红的花朵,绚烂宛如云霞。
严格说来,云翻海的见识,并不太多。毕竟他只是穷乡僻壤的山寨之主,顶着不法的身份,能去多远?所以虽然来自山野,但像这种阵势的桃花,他何曾看见?
“不过呢,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山野粗人,哪懂这些话的意思啊,所以不知能否劳烦大人你,解释解释?”
“我?无非就是开山工和护林工了。”云翻海大大咧咧地答道。
东华城南郊的桃花林,在这个春日,铺天盖地地、无边无际地,展现在这个山野年轻人的面前。
即使云翻海没怎么开过眼界,但毕竟见过不少南来北往的江湖人,所以他看了一圈后,便明白,这神侠府的陈设,档次非常高。
“哈?”云翻海又惊又喜,心想道,“难道终于开了窍,这位郁总管想送我俩宝贝瓷杯?”
等到处一看,云翻海便发现,这神侠府清净、优雅、整洁,院子里像大花园,屋子里则更像是书房。
“解释……”郁愁归闻言,一时竟是有些神思悠然。
“我问你,”正有些出神时,郁愁归柔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如果你以神侠的身份,做了侠义的事情,那些受益的百姓都称赞你,你该怎么回应?”
本来参观神侠府邸,对正常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但可惜云翻海云大寨主,却不算是正常人。
这算是云翻海和郁愁归,暗中交锋的第一个回合,结果是咱们的飞云山大寨主,败下阵来。
“哈哈!”云翻海看他这样子,放声大笑起来,“开山工和护林工,不就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咯?”
“嗯?”云翻海怪道,“不是你叫我多练练吗?”
“郁总管,您这是要送——”云翻海话还没说完,郁愁归就截住他话头道:“现在,你握着这只茶杯,往地下摔。”
“我知道了!”呆看片刻,他忽然如梦初醒般,转头对郁愁归道,“你今日一定是训练我去保护弱女子!”
偶然看见假山石,云翻海心里一动,忽然有些想念起那个荒僻的飞云山野来。
说完这句话,郁愁归朝云翻海点了点头,便一转身,在繁花春|水之间,飘然而去……
蝶舞花飞中,云翻海忽然看见,有一位妙龄的少女,身着雪白粉裙,正背对着自己。
夕阳的余晖,鲜红而柔和,将花园里的花草湖亭,涂抹上一层鲜亮的彤红颜色。
妙香园占地广大,其建筑乃神州江南水乡风格,粉墙黛瓦,青石铺路,颇有清幽之意。
“……”本来大大咧咧的飞云山寨主,忽然间汗流浃背,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最恐惧的噩梦,终于发生了:他被官府伏击了,包围了,坑了!
见他呆立无言,郁愁归一笑,指点前方道:“你看,今日要带你来见之人,就在那里。”
几个纵跃,掀起一路的落花,云翻海很快就来到那雪裳女子的背后。
这种前衙后院的格局,倒是和时下不少府衙官邸相似。所以在东华城老百姓的心目中,也不分什么神侠卫和神侠府,经常混在一起说,哪个都行。
在这里,一千多株桃树茂盛生长,品种各异,正在春日里绽放着五色的花朵。
“还是有改进的地方。”郁愁归又忽然睁眼,认真说道,“方才摔杯姿势,乍看不错,但细节还有商榷处。”
到了神侠府的前厅,云翻海的目光,立即落在了主人桌案上那些茶具上。
以前他不太能理解那些跟官府死命对抗的同行,但现在,他有点理解了。
“嗯,反正谅他也不敢抓我,我可知道他们想拿人冒充神侠的不法事儿呢。”
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上前,既迅疾又小心地握起那只白瓷杯。
当日影西斜,黄昏将至时,郁愁归将云翻海带到了神侠府的后花园里。
他在参观中,内心就极度纠结和痛苦:“哎呀,五百年的古瓶——唉!我带不走;啊?什么?八百年的古画?唉,我只能看看……”
“属下怎么敢把神侠大人当傻子呢?”这时的郁愁归,已经一口一个神侠地叫云翻海了。
“比如扬起手臂的速度,要先慢后快;摔杯前那一刻,也要悠然向上一扬,然后同样先慢后快地往下摔,这样才有冲击力、有节奏感。”
“天呐!官府果然太黑啦!”
“哦……我明白了。”云翻海翻了个白眼,便仿着郁愁归的模样,也故作深处,说出世事如冰、心魂永燃这句话。
说罢,他便转过头去,东张西望,口里不住嚷嚷道:“流氓在哪里?色狼在何处?”
其实单株的桃花,也有赏玩之处,但毕竟单薄;真正值得欣赏的桃树,还需千百株拥簇在一起,五色花开,争奇斗艳,灿若云霞,这才是真正壮丽动人的绝景。
“哎,老子现在终于明白了,”云翻海恍然想道,“为啥光明神侠待遇这么好,原来要做这么磨人蛋疼的事啊!那难怪了,工钱不多点,谁愿意干啊!”
“你误会了,”郁愁归一边从他手里拿下瓷杯,一边说道,“神侠大人这张茶桌上,那些瓷器,有珍品,也有赝品。”
“不错,不错。”郁愁归拍手赞道,“没想到你还不是一无是处,这摔起杯子来,倒像是无师自通。”
想到这一点,他便连忙没话找话道:“郁大人,什么‘世事如冰,但心和魂永燃’,虽然说起来有点别扭,但还别说,听着还真有点特别呢。”
“啊呀!郁大人啊,真有你的,做戏做全套啊,还请来这么好身材的女孩儿来扮演!”
“折现?”云翻海脱口答道。
“没错,现在就要训练你如何发怒摔茶杯。”郁愁归不动声色道。
云翻海这也是算无遗策了,却没想到,紧接着他便听郁愁归,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比如,各处房中的古董摆设,固然看起来价值不菲,但风格大多清新朴拙,绝不似民间暴富之家那样,到处堆着绫罗绸缎,恨不得连茅坑门头也镶着金、裹着银。
“啥?”云翻海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
除了些云翻海看不上的繁文缛节,到了下午,郁愁归还亲自带他参观了神侠府。
“混蛋!”云翻海在心中大骂,然后又无奈又心疼地,举起了闪耀着水晶之光的罕见白瓷杯,“咔嚓”一下就猛摔在地上。
“呃!”郁愁归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被云翻海截住话头:“郁大人,你不用说了,知道知道!都有剧本的,这是神侠大英雄拯救妇孺的戏码——不好意思,这戏我最熟!当年在……倒是常年收容身世凄凉的可怜女子。”
谁知道,才一拿起,便听得郁愁归叫道:“放下!”
大笑说时,云翻海心里却叹道:“唉!这活儿,总觉得还是不踏实;我便试探他,看他知道我是山贼,会不会就此将我革除驱逐了。”
“学得倒还快。”见他像模像样,郁愁归难得地赞赏道,“没想到你言行粗鄙,学起神侠大人宣誓之语,倒是比本座想象的还要快捷。”
“咦?”云翻海见状惊奇,连忙也朝天上看去,“天上有什么?哦……真的有一团云四脚伸展,很像乌龟……啊呀!原来你真个‘仇龟’!”
“好吧。”云翻海心里滴着血,就去桌案上,随手又拿起了一只瓷杯。
妙香园中百花争艳,但最多的还是桃树。
僵持的气氛中,云翻海忽然想到,眼前这人,理论上来说还是自己的老板呢,可不敢太得罪了。
正看得出神时,他忽听郁愁归道:“神侠大人,请你拿起案上的瓷杯。”
“错!”郁愁归一合手中折扇,立即侧身昂首,斜仰看天,双目炯炯,半晌无语。
才这么嚷了两三声,十分卖力的飞云山寨主,猛然便感觉有一道冰冷寒气,带着尖啸之音,急速扑向自己的后脖颈处!
“嗯,这也多亏你生得这副好皮囊,如此表面功夫,你总归不会太差。对了,说出这句话,你有什么感觉?”
“……”这一次,轮到郁愁归无语了。
神侠所居的府邸,就在整个神侠卫所的后方,相当于其后院,但占地非常广大。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
神侠卫大总管郁愁归,手中轻摇折扇,不疾不徐地往花园中间那处池塘走。
“刚才你第一次摔的,不过是赝品而已;你现在拿的,却是产自神州西方灵洲之上的雪羽瓷,一只价值百两纹银呢,你切不可摔了,否则只能从你八百两的报酬里,一次性扣了。”
比如,眼前这郁愁归,简直坑死人不偿命;尤其可恶的是,他想要拿八百两报仇,就得分期收款;现在摔错一个杯子,却要被一次性扣光!
“废话。”云翻海再也忍不住了,不客气道,“这摔杯子,有什么难的?还要训练,郁总管啊,你可不要把我当傻子!”
就这样训练了几日,这一天,郁愁归忽然对云翻海说:“神侠大人,几日辛勤苦训,已颇肖似,连声音也十分相像了。那今日无事,我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云翻海立即警惕问道,“要见什么人?是官兵捕快,还是达官贵人?”
于是接下来半个多时辰里,他都在冷汗淋漓中度过。不过他甄别真假瓷器的本领,倒是意外地突飞猛进。
说到这里时,还不等郁愁归反应过来,云翻海已经身形如电,蹿了出去。
静默了良久,云翻海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忽然开口,幽幽说道:“你应知晓:是繁花,总要凋零;是树叶,总要枯落;是时辰,总在流逝;是烛火,总将熄灭。我等天地灵长,只有心和魂永不言弃,如火长明,才可能在世间永恒照耀。”
后花园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嗯?”郁愁归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看得一眼,恰巧清风徐来,于是花瓣漫天飞舞,落英缤纷,其中又有彩蝶翩跹飞舞,一时竟辨不出哪里是花落,哪里是蝶舞。
郁愁归带云翻海去的地方,是东华城南郊的一个花圃,名为“妙香园”。
面对如此梦幻丽景,云翻海几乎都看呆了。
“姑娘!”他双手叉腰,大叫道,“本神侠知道你刚才被流氓使劲调戏、反复强|暴,惨绝人寰,不过不要紧,今天有我光明神侠在,不仅回护卫你周全,还会为你讨回公道!”
“难道他困了?”云翻海疑道。
刚说到这里,郁愁归却忽然开口,声音浑厚深沉无比地说道:“你应该,像我这样侧身昂首看天,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世事如冰,但心和魂永燃!’”
“你见了就知道。”郁愁归神秘地一笑,并不多言。
云翻海随着他走时,看见那池塘边,正有一处假山石,草木簇拥着,在夕阳里倒也显得沟壑玲珑。
此时郁愁归可能万万想不到,刚才训练之中百般不配合的云翻海,其实这会儿,内心的毅力和忍耐力,倒成倍地增长。
乍见这少女,云翻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