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追魂夺魄，心迷万古云霾
他看见，即使是光天化日，天墟之中也四处弥漫着浓重的迷雾。
也不用郁愁归提醒，云翻海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看到，迷雾凝聚不散，风雨跳荡缭绕，雷电倏然映照，这些样貌甚美的神族化石，依然显得十分恐怖。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他根本没必要带云翻海来天墟。
“哈！不就是迷路嘛！”他心说道，“除死无大事，在这种荒野地方，越是怕越容易倒霉，咱不怕！”
这从他身为一个山贼，却把贼窝开成了善堂，还十年如一日，就可以看得出来。
从这一刻开始，云翻海终于看见，在远处翻滚的云雾之间，不时有斑斑火点若隐若现。
“行的。”云翻海硬着头皮道，“走过一阵，对这里的地形也熟悉了。你放心，我自幼生长山野，对这样的地形很熟的。再说我也不会走远，只往刚才你杀光妖兽的地方去。”
见此情景，云翻海心中大喜，连忙静气凝神，双臂张开，按郁愁归所教，手掌开始纠结呈现一种神秘繁复的手印。
“放心吧！”云翻海摇了摇手，转身就往刚才来路的方向走去。
因为逼真，所以乍一看也是触目惊心；按理说神族大多俊美正气，不管怎么说，若是适应了，应该没那么可怕。但作为亲历者，云翻海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天墟为诸魔众神之坟，岂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就连郁愁归，所有对于天墟的知识，也不过极为肤浅，九牛一毛而已。
见他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郁愁归忽然觉得有点后悔。
与此同时，他的口中也开始念诵猎火咒语：“天地玄宗，神魔本同，广度亿劫，证尔神通；扬波鼓舞，云雷速兴，混元之精，收气散英；魂火万里，魄逐烟生，丹天火云，扬风无停；九曜顺行，华精莹明，流盻无穷，降我魂影；上承天命，统摄万灵，追魂摄魄，镇厌火精……”
接下来一个多时辰里，他尝试过无数次，却发现那些魂火要么无动于衷，要么很快飘然远逝，竟是没有一次成功。
原来，世间的雕像，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完全和活物相似；所以世人往往没有意识到，如果真的看到和真人一样的雕像，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事。
可怜云翻海来之前还想着，怎么着也要弄一团青色的魂火，连绿色的都看不上眼，因为那太像鬼火。
于是，云翻海舞动之时，剑光四射，周围的景物都被映上一层蓝莹莹的光影，随着剑光波动之时，就好像引来东海的碧波，在虚空之中动荡不停。
偶尔有几个山妖小怪冲出，却被他挥起东华神剑，剑光起处，一剑两断，全报销了。
不过，渐渐地，云翻海发现，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
“难道我已经走出了天墟？不可能啊！”云翻海心里奇怪想道，“进这天墟，只有一个入口；要是真走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要知道天墟之外，不仅能随处看到官兵，也没这么多云雾。”
不过，云翻海也不是毫无抵抗能力；一路上他拿着东华剑胡劈乱砍，靠着东华剑特殊的气息和锋芒，也能逼退不少低等级的妖兽魔灵。
“啊？”一听此言，云翻海本能地就想说，“不如咱回去吧”；不过这时他看看四周阴云中静默无言的神魔化石，倒好像它们在嘲笑自己的软弱。
凄风苦雨中，云翻海偶尔抬头看看，却发现和以往经历过的所有暴雨天象都不同，此时漫天密布的阴云中，竟然好似勾勒出无数可怕的妖魔鬼怪脸面，那时时闪耀的电光，就是他们狰狞叵测的眼神。
光看环境，已然阴森可怕，邪气十足，但一路前行时，还不断有黑暗的妖兽从阴暗的角落里扑出，眼眸中毒光闪耀，出其不意地疯狂偷袭。
随着深入天墟，渐渐的，雾气消散了一些，还来不及高兴，头顶一直笼罩的阴云，忽落下豆大的雨点，一时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作为古代传下来的国宝，这口东华剑有着暗金色的剑把和护手，造型古朴雅致，那护手上还用细致的刀功，雕刻着凶猛的饕餮纹路。
它们，太像活物了！
“你一个人，行吗？”郁愁归看着他。
这种景象，也和他的想象不同。
而那些本来就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魔族遗像，在凄风苦雨、阴云雾霾中，就显得更加恐怖了。
很显然，郁愁归对云翻海的天墟之行，也是很有期待的，否则直接去黑市里找个猎火者，随便收买个低等的魂火就好。
看到它们，云翻海便明白，自己终于见到了天墟的魂火。
又走了一阵，还是一团魂火都没见着，这一下，刚才还胆气冲天的飞云山寨主，就泄了气了。
“哈哈，反正迷了路，那就博个大的，就随着性子往里面胡乱闯吧！”
云翻海主意一定，便再无改移，虽然身边迷雾冒冒腾腾，他却再也不怕，昂起头就往前面走。
“还记得那郁总管说过，这天墟越往里面越凶险，但可得的魂火也越高级。”
面对迷雾之镜，云翻海愈加恍惚。
没想到，那黄色魂火竟似毫无反应，还在云翻海念诵到最高潮时，光翼一振，圆团团的身躯一转，竟是飞走了！
看着弥漫的云霾，他心想：“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要是他死在这里，我去哪儿再找个如此相像的替身？”
那剑身，则雪亮如镜，丝毫没有因为千百年的传承而锈蚀黯淡。
刚开始云翻海还不觉，直到听到郁愁归提醒他，这才发现眼前的魂火早就不见了踪迹。
这时云翻海才发现，身后的神威山脉，已然崇山峻岭，巍峨不凡，眼前的天墟更是雄奇神秘，不似人间风景。
自责，沮丧，苦闷，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纷至沓来，如眼前的雾霾一样汹涌而至，很快就将本来豪爽磊落的青年淹没。
还别说，不知道是不是天墟冥冥中的神魔之灵，被他这样傻大胆儿的气势给唬住，接下来这一路上，虽然七拐八绕，但却没什么真正危险的妖灵偷袭。
墓地，坟场，任何时候都不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地点，即使，这里埋葬的是上古神幻的生灵。
刚开始时，他也挺有耐心；但在云翻海失败了上百次后，郁愁归终于意识一个他不想提及的事实：有他在一旁护卫，根本就有违天墟的魂火猎取法则。
这一路危险倒没什么危险，但先前好像随处可见的魂火，他现在竟然一朵都没看见。
看那些火苗的颜色，大多是赤橙黄之类的暖色。
刚才的勇猛，只不过靠一时之气支撑；一旦泄了气，孤身一人置身于迷雾茫茫的诡异天墟，云翻海的情绪瞬间就变得不对了。
入得天墟，云翻海看到，仿佛只是一门之隔，便迥然两处天地。
不仅如此，很显然这把东华剑并不仅仅是锋利而已。当它被挥动之时，即使云翻海的灵力并不太强，东华剑的剑身上也被灵力激发，散发出一层层的水蓝光华。
苦闷之中，云翻海渐渐感觉，眼前灰白色的雾气游移流动，渐渐变得好像一面包罗万象的镜子。
现在云翻海在跳动的雨线中看到的，就是这类极为逼真的巨大雕像。
阴森可怖的古怪阴云，和此时周围隐约看到的景物相比，却已经美好了太多。
不过，又走了一阵子，他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他迷路了！
他让云翻海获取魂火，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自保；如果弄个红橙之色的魂火，根本无济于事。
看着像是回头路，当云翻海真正踏上了，却忽然变成了一条面目全非的陌生路途。
因为云翻海孱弱的身手，本来郁愁归还想碰碰运气；但和云翻海一样，他现在也被残酷的现实教育了。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朝魂火出现的地方靠近。
如果不是有郁愁归这位高手一路护送，光靠云翻海自己，恐怕不用深入天墟，只在门里转一圈，便化为妖兽的美味餐食。
天墟入口，便有一座巨大的穹顶石门，巍峨高耸，如一位永恒伫立的巨人，默默地注视着来人。
这时候，在迷雾中游走的飞云山寨主，却毫无所觉。
“呵，你倒也是聪明人。”郁愁归笑笑，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自己保重了。”
这么一想，他立即后悔了。他马上身形急闪，朝云翻海刚走去的方向急急冲去。
不过颤栗了一阵，他骨子里的那股逆反劲儿，却很快冒了出来。
巨大的石门，先声夺人，从它下方穿过时，云翻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天地无垠、自身渺小之感。
云翻海确实很逆反的。
见得这样，云翻海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沮丧，毕竟这才是刚刚开始。
他此前一路来时，和郁愁归一样，全都骑马；在进入天墟穹门之前，他们二人已经将马匹，交给随行的神侠卫武士，自己步行进入天墟。
和其他地方不同，天墟就和一个人一样，很有脾气；真想获得这里的魂火，必须要猎取者本人单独行动。
“怎么回事？”饶是郁愁归这样的老江湖，也一时惊疑不定，很快便后悔不迭。
正如云翻海所说，他自幼生长于山野之地；正因如此，他才清楚地知道，在这样的神秘叵测之地，“迷路”，和遇上凶猛怪兽，危险性基本等同。
倚仗着东华剑，有惊无险地走了一阵，云翻海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靠近之时，迷雾消散，云翻海看得很清，这团黄色的魂火，虽然无头无尾，两侧却伸展出羽翼一样的焰苗，在雾气中扑闪扑闪，维持着漂浮空中的姿态。
也不知走了多久，风雨稍停。
当然，东华神剑的锋利，也起到很大的作用。
他无论结手印还是念咒语，全都认真无比。
见此情景，郁愁归也有些惊讶。
虽然是来路，但当云翻海走过去之后，很快就阴云四合，雾岚笼罩，将他的身形彻底遮住。
渐渐地，在他眼前的迷雾中，仿佛有许多自己认识的人，渐渐浮现。
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就是。
又忍了一些时候，见云翻海依然没有进展，他便歉意地说道：“云老弟，天墟之魂火，须由本人单独猎获；若想今日有成，只能你单独行动了。”
弥漫的灰暗雾气中，云翻海变得既恐惧，又沮丧。
但现在残酷的现实正告诉他，别说青色绿色了，就连最低级的红色魂火，他却也始终难以捕获融合。
乍一看，这些雕像跟那些陵墓前的石像相似，但稍微仔细看看，却顿时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云翻海冒充的毕竟是强大的光明神侠；就算不要求他的战技法术赶得上正牌真货，至少在人面上，露两手法术也要看得过去。
因为他身手灵活，反应敏捷，还真让他很快靠近了一团黄色的魂火。
只是当郁愁归冲进了那团雾岚，却见得眼前景物依旧，但刚刚明明才走过去的人儿，却竟是踪迹全无。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彻底迷路时，刚开始的慌张过去，他却反而扬起脖子来。
这一下，他骨子里那股犟劲儿就上来了，本来打退堂鼓的话临出口时，却变成了：“郁总管，您早说啊，害得我白忙活了。”
但这么做，显然毫无意义。
云翻海看到，天墟之中，除了险峻无比的山崖沟壑，还伫立着无数雕像。
它们有些神俊无比，按郁愁归的说法，那就应该是当年神魔大战中，低等神族尸体，经历千万年变成了化石或化玉。
这也真的很凭运气，如果不是在这些妖怪里，最强的也不过是只“嗜血狞猫”，就算云翻海胆气再豪，也得轮到他报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