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流人物
秦霄紧随公子身后朝二楼走去,但见酒楼内布置精致华贵,锦绣屏风精雕木壁,脚下细纹绒毯铺就。身边的楼梯扶手一尘不染光亮照人,壁上几幅字画也是栩栩如生大气不凡,俨然出自名家手笔。座间酒客各自风流,或吟诗作对,或行令比酒,时时发出一阵畅笑。
重俊应道,笑看着秦霄,“秦兄果然好见识。陈拾遗与我等皆是忘年之交,常常在一起聚会,可惜他两年前为父守孝回了老家四川,今日不能与我们相会了。”
重俊道:“再过两日,本朝开历代先河的武举就要举行了,到时候就真有一场热闹可看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啊,天下武者,不论出身,皆集于皇城!”
“请!”
一行数骑行到一处酒楼前停下,秦霄举目一看——“千客万来”众人翻身下马,身后的同来的两个黑袍人,便接过紫袍人和秦霄手中的马疆,自去安顿马儿。紫袍人将手一挥:“兄台,请!”
说罢拿起放在一边的衣物套在身上,走出了雅阁。
“兄台,我们且上楼去,会一会我的两位朋友。”
张旭闻言放声大笑:“今日性高,故弄得如此不堪。几位稍后,张某去去便来。”
秦霄心中暗暗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若干年后杜甫的诗里,说的就是他脱|光了身子用头发写字吧?想不到,我还有幸亲眼目睹,与李白诗歌、裴旻剑舞并称为‘三绝’的张旭草书……”
这时重俊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对阿瞒道:“阿瞒,至今日算起,一月之内你在这里的花销用度,全由大哥包办了;你上次跟我要的那匹雪阗马,我也送你;那个最会扭肚皮跳舞的蓝眼睛外邦歌妓也一并送你……”
秦霄忍俊不禁,笑道:“真是奇人异士,乖张不羁!”
阿瞒不禁哂笑:“这个痴人!”
秦霄不禁暗暗唏嘘——长安这地方,果然名人成堆呀!随便走走,碰到的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角儿!
秦霄举杯道:“在下无名陌草,怎堪公子如此看重,请!”
公子爷对秦霄笑道,“他们可都是有趣的人物。”
三人依席坐下,各自举杯满饮一杯,却见那张旭仍然趴在地上摇头晃脑,身上却已是汗如雨下。那头发沾上墨水之后,竟如同行龙流云一般,在白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大字苍酋张扬,真个“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想到此处,秦霄不禁微微的惊诧起来。
公子(阿瞒)轻笑道:“原来秦兄名讳如此大气,正如这人物一般令人心折呀!来来,阿瞒先敬秦兄一杯,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也算是颇有缘分!”
张旭写完最后一字,猛然站起身来,头上墨迹尤未干涸,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身,却放声大笑起来:“妙哉妙哉,痛快痛快!”
太平盛世民丰物阜,就免了不见到这副歌舞升平的靡靡景象。
阿瞒嗔笑的看着重俊,悠然说道:“大哥何必绕圈子,你无非就是想要张旭的这笔墨宝,我今日承让便是,并不和你争。”
二楼基本都是一座座分开的雅间,公子带着秦霄走到一间“流云抚月阁”前停下,信手推开画门,一股暖气喷面而来,却是一个布置精致之极的暖阁。
阿瞒和重俊都笑了起来,阿瞒对张旭道:“你沉迷于笔墨之间,我们说话却未曾听进半句。这位兄弟可是非凡人物,少年侠士,高姓秦,单讳一个霄字——张大哥,你还是去清洗清洗吧,你看你这浑身墨水,把这雅阁都弄糊涂了。”
阿瞒一笑,举起酒杯,对秦霄道:“今日最大的收获,便是识得秦兄这样的高人,相比于张大疯子的墨宝,更要珍贵许多。一日不寻二宝,我知足常乐,呵呵!秦兄,请!”
阿瞒点头称是,说道:“要说当今陛下,还真是圣明神武,屡屡开创新河,我看这次天下武举,就能为我大周天下平添许多将才!”
二人步入酒楼,早有人前来迎接,恭身立于一旁,低首道:“公子爷来了,快请楼上雅座。”
秦霄虽然算不上什么文人骚客,但也被深深的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旭和他写的字,却是一首诗——“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公子回首一笑,赞道:“好眼力,好见识!”
重俊举起酒杯,眼神疑惑的瞟了瞟一脸兴高采烈的阿瞒,心中想到——真的会有这么神?
阿瞒大喜,双手一击拳,大声乐道:“以秦兄身手,必定名列三甲!来来来,大哥,我们来提前庆祝秦兄三甲登科,今后成为大周朝的一代名将!”
心里却暗暗想到:这个阿瞒倒真是会说话,字正腔圆的小马屁拍得人心里舒坦死了,看来应该是在官场混迹的人物。这阿瞒和重俊,都是与一些风流名士为伍,莫非,他们就是李隆基和李重俊?李隆基,日后的唐明皇呀!年轻的时候,就自称阿瞒的!
秦霄举目朝雅阁内一望,除了叹服于雅阁的华丽,同时不禁心中一惊——只见一人正匍卧在地上,上身脱得光溜溜的,身边放着一桶墨水和若大的几张白纸,正以头发沾墨,在白纸上疾书!
秦霄含笑不语,自顾慢慢饮着酒,细细品尝。来到唐代以后,他对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大为赞赏满意。这些自然清醇的好酒,没有经过现代化工业加工,却比以前生活时代里的什么XO更爽口怡人阿瞒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惊‘咦’了一声,对秦霄道:“秦兄身手如此了得,莫不是正为这次武举而来?”
这时张旭仿佛才回过神来,也不去穿衣服,任由墨水流了满身的走到席边坐下,说道:“陈拾遗天下骚客,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一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就足以闻名后世!——咦,这位兄弟,有些面生……”
秦霄抱拳一笑。重俊仔细打量了秦霄一眼,不禁点头道:“好,好!果然是个风流人物!阿瞒,你总是能遇到这样的奇人异士,大哥我真是羡慕之极呀!”
山珍海味陆续呈上桌面,三人一边浅酌,一边信口聊起天来。
“兄台先请!”
然后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扯开壶盖就往嘴里倒去。
秦霄笑:“不瞒二位,秦某正为此而来。”
紫袍人随声应道,抖落身上的披风,对那人道,“赵老板生意可好?我的朋友可都来了?”
张旭却旁若无人手舞足蹈的颂念起来——“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痛快,痛快啊!可惜陈拾遗今日不能前来,不能亲自欣赏他的绝妙好诗,配上我的绝妙好字!”
秦霄由衷折服,惊声叹道。
重俊一惊,道:“你会这么好心?以前,你为了张旭这疯人的一张字画,能跟我争得打起架来,今日为何……”
“唔……”
赵老板点头哈腰:“蒙公子福荫,小店生意还算过得去。公子爷的朋友已然到了两位,正在楼上候着。”
公子将秦霄引到那人身边,对少年说道:“这位兄台,这是我兄长重俊。大哥,这是我刚在路上巧遇了豪杰之士!”
“好字!好诗!”
二人跟着大笑。
阿瞒?秦霄心中暗道:“这明显是个绰号吧,还‘吉利’呢!或者干脆叫曹操算了(这两个都是曹操小名)以前偶尔有人听说过,朝中有个年轻的王候,自已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绰号的,是谁呢?莫非是……”
二人一仰脖喝干杯中好酒,重俊在旁看得发了愣——这个秦霄,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让临淄王如此器重?
公子爷脱去紫袍信手递给赵老板,但见他果然风姿倜傥依表非俗,年纪与秦霄不相上下,却处处透出一股贵气。
秦霄一思索,说道:“张旭大人所说的,莫不是陈子昂前辈?”
“正是此人。”
公子也应声大笑:“大哥总是要比小弟先到一步,先行把这疯人灌醉了,好独自讹他墨宝,用心不良,用心不良呀!”
秦霄看了看那人,也是仪表非俗衣饰华贵,年纪约摸二十多岁,眉宇间豪气绽放。
秦霄在唐代也生活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对这时期享誉历史的名人骚客也有了一些见识,此时不禁矢口说道:“莫非,此人便是草书张旭?”
“在下秦霄。”
秦霄心中赞叹:不愧是都城长安,连酒楼都这么气派有架式,算得上是大周朝的五星级宾馆了吧?
秦霄心中暗暗想到:这位“公子爷”看来家世不错嘛,连五星级宾馆的老总也对他这么低声下气,估计是某个大官家的二世祖吧?
一旁侍立的赵老板不禁心头惊惶:这又是哪位王公贵胄,居然与临淄王称兄道弟,看他外表,又不像是公候子弟……
二人步入雅阁,张旭尤在埋头疾书浑然忘我。早已在此等候的另一人却对公子朗声笑道:“阿瞒,你总算是来了!你看这个疯人,几杯下肚,竟这般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