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棺材里的字
这就是个疯子！！
我了解他，他性子一上来，真敢干了军哥。
但，军哥说的对，我们这玩意跟散弹枪一样，一打一片，和他手里的家伙不一样，没有准头，不可能就跟他杀胡子一样，一枪爆头，只要走点火，我们就得一起死在这。
坐牢的分三六九等，强|奸犯和点子是最让人瞧不起的，进了号子以后，人家叫他们尿马，夜里号子里的大哥起夜，他们得过去背着人家去上厕所。
“我跟他是劳教的时候认识的，被打的很惨。”
对峙良久，我叹了口气，手放在了大兵的胳膊上，把他端着的枪压了下去。
反正，点子真进去了，没好下场。
因为，这字，就是秦教授的笔迹，他曾经教过我文化知识，上面有很多东西他都会仔细的批注，对于他的笔迹字体，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断然不可能认错。
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古墓里闷的，还是紧张，我脑门上沁出了大片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真有字儿，你快来看看！！”
他们内部有问题，这我看出来了，迟疑一下，问道：“怎么说？”
军哥问我：“点子被逮进去什么下场，你知道吧？”
军哥点了点头，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落寞，说道：“小九哥，你很年轻，我混这么多年没混明白，你却比我明白，知道进退，你这种人能活很久。”
我不想死。
还有，秦教授是从哪里进来的？现在他又在哪里？
狠人，我不是没见过。
果不其然，棺中确实有字。
这时，他忽然轻“咦”一声，转头对着我招手：“哎，小九，你快过来瞅瞅，这棺材里面有字儿！！”
他转悠了两圈，最终在小二身边停下，一扭头，冲我笑了，道：“其实，小九哥，这回你该谢我，我多拿点也是应该的，我不做了这俩，你们都走不掉！”
但这根本就是亡命狂徒！
大兵没文化，但和我刨坟倒斗多年，墓里的东西是新鲜的还是陈年的，他能认得出来。
点子，是黑话，误入歧途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这把看着就跟破铜烂铁一样的剑，有那么重要？
大家下坑不外乎就是穷的过不下去了，所以才从死人碗里抢口吃喝，为的不还是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哪有下坑就是为了找死的呀，这是本末倒置。
我摆了摆手：“正烦着呢，你赶紧的，拿了东西咱就走，这地儿刚刚开枪了，说不得护林员正往这边走呢，可别被逮个正着，那儿躺着俩死人，这黑锅咱不背！”
“你走吧！”
大兵有些着急，说道：“而且这字儿好像最近才写上去的！！”
一时，我也奇怪了。
“该认！”
这地儿就一条没打通的盗洞，也就是说除了我们没人来过，怎么可能会有最近才写上去的字？
棺材里就这六个字。
我对军哥说道：“这回，我认栽。”
转眼的工夫，军哥已经走了过来，他很坦然，双臂高举，一手握着玉珠子，一手拿着手枪，示意自己不会开枪，却一下子把胸口顶在了大兵枪口上，与大兵脸贴着脸，满脸挑衅地说道：“年轻人，你日子还长，要是和我一样真不想过了，那就开枪！”
军哥指着小二的无头尸体，满脸愤慨。
我叹了口气，由得他去了，蹲在墓室一角，点了根烟兀自抽着。
说此一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道：“咱哥俩除了刚入行那会儿，什么时候栽过这么大跟头？这回是阴沟里翻船了，让这帮子刁民给坑了。”
大兵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很熟悉的字体。
疯子！
……
“这王八蛋，是个出了名的点子。”
“能有什么字儿！”
军哥沉吟了一下，说道：“然后，我帮了他，出来以后跟我混了，结果特么混着混着和我老婆混在一起了，他、胡子、阎王，这仨这次就合计做了我，他们自己独吞。要不是我事先接到了点风声，而且阎王也意外死了的话，这会儿躺着的恐怕就是我了，你俩也得一起倒霉，我们四个先做了你俩，然后他们仨干掉我。”
不过，他大大咧咧，很快就想开了，一转眼工夫喜笑颜开，朝那棺材走了去：“好在咱哥俩没事儿，虽然再没什么东西了，但这把破剑也拿着吧，回去给我家妹子当个烧火棍使使，至于秦教授，小九你也甭想那么多，回头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只要你吱声，我和你一块去。”
盯着这一行字，我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犯罪分子里也有硬骨头和软骨头，硬骨头进去了，怎么折腾都不开口卖同伴，软骨头进去了，不用打不用骂，吓唬一下全交代了。惯犯里头的软骨头，局子里的人一清二楚，每次要抓人，先找这些软骨头，给根烟，吓唬几句，打听点情报，这种软骨头，就叫点子，就跟点名似得，他们点到谁，谁倒霉。
说完，他开始后退，倒是不急着走了，身上揣着炸药，就这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荡，简直和挑衅没区别。
大兵倒是真较真，他确实去倒腾棺材去了，里面死人骨头被折腾的“哗啦啦”作响，然后他就把那把破铁剑拎了出来。
他走后，大兵咒骂了起来：“妈的，这回全白干了！”
他留下这句话，到底是在提醒谁呢？
那字看着像是用手指头抠上去的，痕迹清晰，看着确实是前不久才抠的，就在墓主人的尸骨下面压着的，故而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看见。
而且，谁不爽了就可以撸他……
“剑，一定要带走。”
当即，我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了，但直觉告诉我，他们内部的问题绝不仅仅是这些，关于这座墓，他知道很多，而我也有预感，我还会见到他。
说完，军哥再不停留，转身就走，扯着盗洞口垂下来的绳子，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身手很好，临到进盗洞之前，他才忽然转头对我说道：“小九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回我占了便宜，情我接了，下回再有活儿，你们拿，我不碰。”
我从大兵手里接过了那把生锈的铁剑，入手微凉，颇为沉重，迟疑片刻，我轻声说道：“这把剑，怕是不能给你妹妹当烧火棍用了，秦教授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咱们先走，这事儿总有明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