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窘境
萨意犹未尽的站起来,不无遗憾的收起破烂的药箱,被拖出门外犹不忘探头。“再见美人,别被这家伙占太多便宜,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不知过了多久,林伊兰不再感到热,却开始簌簌发抖。烈火转成了漫天的大雪,寒冷席卷了一切,她在无边无际的冰海里沉浮,找不到攀援上岸的地方。
好一会她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略弯,噙着泪意微笑。
林伊兰的脸像着了火,夺过毛巾在被褥下胡乱擦拭,尽力不去想对方是个男人,分不清羞恼和难堪哪一种更多。
“你……是谁。”林伊兰强迫自己镇定,不是戴纳,莫名的压力让她战栗,没有力量、没有武器,她正跪在地上,仅有的衬衣甚至盖不住大腿,面对男人沉默的注视,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恐惧。
“……有没有办法……”眼前一片昏黑,她怎样也睁不开眼。
“谢谢你,的确是非常的……幸运。”
“对,我欠你一个情。”男人抱起僵硬的身体,把她送回了床上。“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怎样。”
“对不起,可不可以替我找一个女人帮忙。”
林伊兰僵了一阵,忽然把头埋进了被褥。
戴纳用的是一种强力迷|药,更带有一定催情效果,配方并不复杂,常在酒吧内流传,对不听话的女人非常方便。原本药效仅只一天,却在她身上出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若非及时以药草中和险些丧命。据说这样的概率极低,却偏偏被她撞上,导致肢体持续的乏力。
“想吃什么让老婆婆去买,这是你的钱。”
“食物不合胃口?”
“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门边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逆光下看不清脸。
“不用怕,我没有碰你的欲望。”
“现在物归原主。”男人并无解释的意图。“点一下有没有少。”
“再有类似的需要可以摇这个铃,会有人来帮你。”
处理完毕,老人将林伊兰扶回床上后离去,男人回来递给她一个铃铛。
林伊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不麻烦的话……”
男人从铜盆中绞了条毛巾,走近掀开被子,她往后一缩,被扣住了脚踝,他毫不避讳的替她擦拭在地上蹭脏的腿。
她拼力一翻,从床上滚了下来,顾不得疼痛爬向壁边的衣柜,好容易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挂着几件男人的衣服,没有军服和配枪的影子。
“我已经得到了回报,你可以用它弄点需要的东西。”
“可否代我买本书。”她迟疑着不知要求是否过份。“什么内容都可以,总躺着很无聊。”
“……她的体质……酒……药剂过敏……”
她没有回答,涨红的脸庞困窘无比,男人突然明白,走出了低矮的房间。
陷在冰冷的深渊,飘渺的意识混沌无觉,似乎有什么熨帖着身体带来热力,逐渐驱走了阴寒,很暖……她又变成了一只猫,蜷曲着钻进温暖的所在,趴在壁炉的软垫上懒懒的打盹,玛亚嬷嬷坐着摇椅织毛衣,空气中混着蓝莓蛋糕的甜香。
“是,我手下有几个兵……不,他们不用我身体安慰……我的上司也不用……他?我不认识……谢谢你的赞美……我没有丈夫,即使有也不会是你……绝不可能……没有,暂时没有退役的打算……”
“没有其他?”
“是我自己没有食欲。”收回视线,她有点意外。
“萨,够了,小心你的舌头。”
“你醒了。”
“你很富有?”男人的语气微微嘲讽。“对,你买得起赤龙牙,当然不在乎这些。”
身下的床铺很硬,陈旧的被褥似乎不久前晒过,还残留着干燥的阳光气息。墙角立着斑驳的衣柜,铁架上搁着铜盆,简陋的房屋乏善可陈。
“你救了我两次。”她想推过去却全然无力,只有淡淡一笑。
林伊兰猛然坐起来,立刻感到空前的虚弱,记忆开始回到脑中。
除了刚醒的时候喝完了一碗土豆汤,她后期进食少得可怜。
一个络腮胡子,像屠夫多过像医生的男人被叫来看诊,结论是仍要持续三五天衰竭才能过去,顺带显示了过于旺盛的好奇,连串的问题让她几乎想继续昏睡。
“不必,只这个就好。”
望了她一眼,男人语气很淡。“萨曾经被军方的流弹击中,阴雨天疼得很厉害,不喝酒压不住。”
“军中有些老兵也这样,手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傍晚,几本半旧的厚书摆在了枕畔,床边的矮柜上多了一盏油灯,灯下放着她的钱袋,同时留下的还有一句话。“假如你还认为别人扶你去厕所太尴尬而坚持不愿进食,明天就换成我亲自照料。”
“你要做什么?”
戴纳下的药,那么她现在……
冷峻的面孔似曾相识,绿眸惊骇的睁大。“你……”
没多久,进来一个蹒跚的老太婆,风吹就倒的外形,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简直是挟着她去了隔间的厕所,态度冰冷,动作粗鲁,双手糙得像钢锉。
“……怎么……”朦胧中有人在说话。
林伊兰倚靠在枕上,轻松的感觉又没了。“我很抱歉。”
屋外砰的一响,仿佛有人被踹了一记,片刻后男人又走回,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萨罗嗦了一点,不过是个好医生。”
男人看了她好一阵才又询问。“想看哪一类。”
她紧紧盯住他。“我……你在哪救了我。”
“一直躺着不动,我不觉得饿。”林伊兰半靠着床头凝视窗外,一只红嘴黄羽的小鸟在树叶间飞来飞去的筑巢,已经完成了一半。
“我自己来!”
“谢谢,能找回来我真高兴。”林伊兰没有数,轻抚了一下柔软的绒面。“假如你需要,金币送给你,我只要这个袋子就好。”
静默持续了好一阵,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困难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
没想到对方识字,林伊兰怔了一下。“绘画、小说或诗歌都可以,厚一点的最好。”
再冷淡的态度也冻结不了络腮胡的笑脸,直到男人在门边不耐烦的警告。
军装不知去向,身上只套了一件男人的衬衣,尽管除了虚弱没有别的异常,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想到最坏的可能,林伊兰狠狠咬牙,羞耻和愤怒充塞着胸臆,几乎恨不得死去。愚蠢到毁在这样的伎俩上,完全不可原谅。
男人倚桌看着她,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我在酒吧门口遇见,那群家伙还没来得及染指,你运气不错。”
“他该少喝点酒。”不知该说什么,林伊兰半晌才答。尽管提了许多无礼的问题,却没有恶意的感觉,只让人尴尬而好笑。
莫名的悸动在身体中流蹿,停不了的汗,衣服成了累赘束缚,想挣脱又全然无力,像被无止境的恶梦魇住,逃而不能。似乎有人帮她褪去了衣服,热度稍稍降下去,很快再度蹿起,不懂空虚的焦躁究竟在渴望什么,林伊兰无法忍耐的翻滚,被燥热折磨的肌肤突然清凉,仿佛淋了一场雨,凉意逐渐延伸,奇迹般带走了炙热,她终于陷入沉睡。
“谢谢。”林伊兰讷讷的回答,只觉尊严全无。
他不常在屋里,在的时候也极少说话,但偶尔也有例外。“你昨天和今天吃得很少,为什么。”
僵持了片刻,男人走到她身前,半屈下膝与她平视。
男人思考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抛至枕边。
“……可能……”
绵长的恶梦中有各形各色的人,有烈火烘烤,有冰冷的眼睛俯瞰,有痛苦的叫喊挣扎,迷蒙中一次次清凉平复了令人发狂的炽热。梦中有一双神奇的手,像嬷嬷在细致安抚,喂她喝按古老的退热秘方熬制的甜汤。
林伊兰低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是自己的钱袋。“我以为被偷了。”
这是哪?
林伊兰停止再想下去,这里是贫民区,他不是绅士,幸好也不是禽兽。眼下她完全没有力量,即使他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制止,但愿几日一睁眼就能过去,结束难以启齿的困境。敌人的怜悯比嘲讽更让人难堪,他的态度清晰的表明希望尽快摆脱麻烦。
这是他的屋子,仅有一张床,她也没资格要求他另寻住处或睡地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挤掉半边床,还好又弄来一卷被子,避免身体相触的尴尬,不过新的问题又衍生出来,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是怎样睡的,难道……
贫民区的人看军队就像蛇对鹰的憎恨,这里没人喜欢军人,萨是例外中的例外,能逃过戴纳已经万分幸运,没理由再苛求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