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样她就可以有勇气下床了。
和安终于笑出了声。
起码这个基地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怕蛇。
……
揉着眉心,对着贝芷意露出了大白牙。
但是她其实有个还不错的中文名字,芷意两个字,美好的像是中国武侠小说里面的女主角。
……
因为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对贝芷意并没有尽到一个队长的责任。
“……”小樱嘴里还叼着尝味道用的调羹,眼睛瞪得比他还大。
她在床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何况求救。
贝芷意被和安这样粉饰太平的态度惊着了,咽了口口水。
窝在床上的贝芷意吓得一哆嗦,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仍然在心底小小声地感叹了一句:力气好大。
她连尖叫都叫不出来就屁滚尿流的爬回到床上。
这个称呼直接延续到了贝芷意的英语课上。
“……”和安转身。
“贝芷意。”他喊了一声,用的中文。
“它现在出不去。”和安双手环胸,挑着眉毛,“门外的小樱也怕蛇,我把它端出去,我们今天的晚饭就泡汤了。”
“……这蛇没毒。”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贝芷意,他和灰鼠蛇大眼瞪小眼了两秒钟之后,把注意力转回到贝芷意身上。
和安转了下门把手,门锁住了,贝芷意确实在里面。
“可以了。”她站在门口还没忘记帮她挡蛇的和安,急急忙忙的想让和安也赶紧出来。
被刚才和安踹门声和小樱的尖叫声吓到,抬着蛇头,眼睛大而圆,同和安面面相觑。
“贝芷意!”他使劲的敲了敲门。
拿着饭勺的小樱在门外已经急得开始飙日语。
她真的要到被逼急了,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比如现在这样。
盘成蛇的样子,仰着头对她吐了吐舌头。
失踪了的贝芷意正窝在床上,用被子盖住整个人,露出一张因为太热满头大汗的脸。
自在后的贝芷意,在基地的存在感变得越来越低。
“……什么情况?”跟着和安冲进贝芷意房间的小樱手里拿着饭勺张牙舞爪。
她很害怕,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和安的心情有点好。
他不想提醒这个姑娘,看这架势,这条蛇应该把这里当成蛇窝很久了,弄不好她在这里这半个月每天晚上都是和这条灰鼠蛇一起睡的。
“你……可以叫我们。”他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几个人回来之后还在大厅里闹腾了半天,她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缩在床上。
“……”和安觉得自己脑仁疼。
她和基地其他的志愿者相处的很友好,她不会游泳无法跟着他们出海,平时因为性格的原因见了面大多都只是微笑,队长和安真的带着她在岛上绕了一圈,在发现她逐渐适应岛上生活之后,和她聊天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他的失职。
和小樱那种外放的欣赏不同,贝芷意太安静太敏感,所以她的眼神,让他有种实质性的芒刺在躬的感觉。
她明白自己是在逃避,但是这种切实的活着的感觉,让她对逃避这个词的本身产生了怀疑。
“贝芷意呢?”在小樱哼着歌开始摆盘子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厚重的实木房门连挣扎都没挣扎,就被他一脚踹开,一声巨响。
这是一条灰鼠蛇,一米多长,橄榄灰色,此刻正盘在贝芷意指的那个抽屉里,满满的塞了一抽屉。
他又敲了一次,这次声音大了一点,还喊了她的名字。
“谢谢……”她终于开始道谢。
因为语言不通,比手画脚的时候容易词不达意,她反而很迅速的克服了自己容易害羞的毛病。她甚至自创了一套教学方法,在基地打印了一堆的英文菜单和地图,上课的时候让那十几个英文水平层次不齐年龄相差很多的孩子三五成群,过家家一样的寓教于乐。
“我……怕它听见。”贝芷意咬着嘴唇,回答的很认真。
贝芷意很纠结的拧起眉头。
她鼻尖微红,半张着嘴,额头上有很明显的汗渍。
“没事的,堵上就好了。”他当着贝芷意的面,用脚把那个打开的抽屉重新关回去,拍了拍手。
和安凝神,贝芷意的声音并没有在门边,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直接用脚踹开了房门。
这个抽屉她住进来之后就没有打开过,刚才打开的时候感觉到了重量,还以为是和安他们在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站起身去敲贝芷意的门——她很乖,他让她记得锁门之后,只要她回房间,就一定会关上门。
她觉得她这半个月来的笑容,比她成年后那么多年加起来的还多。
和安脚步停了下,他突然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小樱去做更合适。
她的五官适合这些情绪,生动到活泼。
小樱可没有那么收敛,她一定会砸了基地。
他能感觉到贝芷意经常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看他。
“……”贝芷意在被子里眨眨眼,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她应该要说谢谢的,但是现在她有些说不出口。
“以后我在的情况下,不要锁门了。”他叮嘱了一句,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又解释了一句,“你不会求救,万一出事踹门太浪费时间。”
由于贝芷意第一次在基地露面的场面太兵荒马乱,留给她自我介绍的时间几乎没有,芷意两个字的发音对于外国人又太不友好,基地里的人除了和安都开始慢慢的习惯叫她Miss贝。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贝芷意把英语课上得很好。
和安点点头,转身想走。
“那你……”贝芷意又开始想办法,“你能不能站在抽屉这边。”
说出来他觉得她能立刻晕过去。
她的烦恼从现实世界里的买房嫁人工作压力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质性的烦恼,她会担心下一堂课又来了新的孩子怎么拉着他赶上进度,会担心自己那一口练了很久的纯真英式口语会不会被和安的美国腔带跑,也会担心那一堆看不出名字的海鱼和奇形怪状的蔬菜放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样可怕的口感。
所以那天出海回来,谁都没有发现一直以来都在大厅角落看书备课准备教材的贝芷意并没有在她该在的地方。
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屋子里看起来一切如常。
孩子们的反应是最直接的。
“我……”是贝芷意的声音,颤抖的、沙哑的,带着哭腔,“我不敢开门。”
所以他下意识的拉大了男女有别的距离。
仍然没有回应。
“……”贝芷意深呼吸,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让她之前被吓飞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
屋子里面终于有了点动静。
贝芷意吸了吸鼻子。
她居然在这个连英文名字都没有的泰国离岛上,找到了久违的脚踏实地。
这是和安第一次走进贝芷意的房间。
结果,是一条蛇。
他们确实都很注重隐私,也非常的注意男女有别,这样的尊重,让贝芷意觉得自在。
她用的是英文。
她上课用的素材越来越多,堆在大厅里看起来太碍眼,所以想搬回到房间里。
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不擅长安慰贝芷意。
那个门,她平时关起来都要费点力气……
应该是哭过了,眼睛有些肿,头发乱蓬蓬的。
高度紧张的小樱拿着饭勺在原地愣了一秒钟,然后尖叫着拿着饭勺又冲了出去,速度很快,一阵风一样。
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中暑了、想家了、肠胃炎了、还是食物中毒晕过去了。
“贝芷意呢?”他又问了一遍,眉头拧了起来。
比如她一直无法克服的,热带的虫蛇。
三四堂课之后,来上课的孩子开始变多,贝芷意甚至开始收到孩子们的礼物,大大小小晒干的贝壳、小岛上的野花、甚至还有自己家里晾晒的鱼干。
然后今天晚上,她睡大厅!
“有……”她又深呼吸了下,把后面那个可怕的字吐了出来,“有蛇。”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贝芷意甚至开始计算自己的存款,算计着能不能在岛上多挥霍几个月。
“等维克多他们回来,我们把你房间的家具都搬开找找。”他安抚她,表情柔和了一些。
她性格耐心善于观察,除了第一天上课因为不熟悉手忙脚乱了一阵子,之后居然就很迅速的掌握了和这十几个年龄不同语言不通的半大孩子沟通的方式。
之前被和安修好的房间现在看起来整洁干净,贝芷意那个巨大的行李箱里带过来不少女孩子的东西,放在纯男性化的装修里,看起来倒并不突兀。
帮她挡一下。
那天轮到小樱做饭,十七岁少女的厨艺并没有比贝芷意高多少,基地里的两个女人都执着于乱炖,所有的蔬菜海鲜肉类丢到一起,粗暴野蛮的用各种香料盖掉原本的味道,煮熟了就是一顿晚饭。
那么热的天,她没开吊扇,缩在床上拿被子蒙住整个人,头发都湿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热的。
他不太喜欢喊她Miss贝,这个名字太古板,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
“在……那里。”她被子里的手伸出来,哆哆嗦嗦的指向窗台下面的抽屉。
“你的房间可能有蛇洞。”他看着贝芷意用即将窒息的表情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原来也会那么生动的表情,看起来居然和小樱差不多大小。
没有回应。
“我……开抽屉的时候看到的。”贝芷意心有余悸。
“它……还在这里啊……”并不是关上了抽屉就可以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啊!
他走进抽屉,站在抽屉和贝芷意之间,维持着那样的微笑,看着贝芷意和兔子一样从床上蹿起来,飞快的跑到门外。
从十美金的那个码头开始,她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他,眼底有控诉也有委屈。
“那个……”贝芷意在被子里的脑袋因为急切,抬得很高,“你要走 ?”
贝芷意在这种没有任何劳动报酬还得自己贴钱的工作中意外的、睡得很香。
想家了么……
维克多和依坦习惯每天出海回来就去健身房跑步,和安在拨号联网提交完这一周的账单后,揉了揉脖子。
他好几天没有和贝芷意说过话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对岛上的生活越来越熟悉,她性格不像小樱那么跳脱,平时的活动空间都在基地附近,和岛民的相处也很有分寸,作为队长,他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地方;而另一方面,是有些不自在。
和安低头,扬起了嘴角,灰绿色的眼眸闪了一下。
而且,岛上的生活也并不完全都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