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寸身壶
一起往苟府内堂走时，白冰岚在心中冷笑：“呵，人世果然堕落，不用说小小家丁见钱眼开，就连这作为人族精英的道家弟子，竟也是信手拈来地行贿，真是可耻可笑！”
听得此言，按白冰岚的脾气，就得一挥手让这厮灰飞烟灭；不过现在她功力尽失，看着这个道气凛然的小道人威胁，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虽然满心委屈，她也只得准备按张狂云的剧本演。
很快他就躲过了少年顺手飞来的剑光。
形势比人强，再加上自己存心潜伏在张狂云身边，这时候哪怕再不情愿，也要表现表现。
于是苟员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冰岚，一边叫道：“阿福啊，你刚才不是说带了两个人进来吗？老爷我怎么只看到一个？”
“啊？”阿福胖家丁一愣，瞅了瞅张狂云两人，又瞅了瞅苟员外，不解道，“老爷，她哥哥不正在她旁边、您眼前站着吗？”
身为天狐血脉，暗中乃是异族，白冰岚身材乍看没什么太多异样，但细节微妙之处，却已不同于一般的人族。
并且即使自己心中默念老子《道德经》的清净无为，努力让自己目光如常，但好像无论自己的视线落在女孩儿的哪个部位，都好像会被那里鼓鼓的弹性十足的青春曲线，给“噔”地一声，一下子弹起来……
口中这般配合，涂山公主心中却是大怒：“好个人族小贼，居然占我便宜，让我叫‘哥哥’！日后我必定百倍报复回来！”
说话间，他手中一枚亮闪闪的小银锭，又是极其自然地滑入胖家丁的手掌中；与此同时，他还朝白冰岚眨眼示意。
张狂云清亮无比的声音，忽然间在庭院中轰然响起：“太一玄灵，上应列星；诸天神将，召汝真灵；五雷威神，来降地庭；听我符命，洞渊正刑！”
“可能王婆没跟你说清楚，”张狂云有些歉然道，“让你受惊了，抱歉抱歉。不过在下乃九嶷山玄灵宗门下，一身道法也算了得，今日之事，其实有惊无险。”
没多久，这三人就走到府院内堂。
于是白冰岚勉强稍稍露个笑脸，小小抛个媚眼，还没等她进一步动作，那苟员外就两眼如同冒火，“嗷”地怪叫一声，就张牙舞爪地朝白冰岚搂抱过来！
“是嘛……”苟员外这才勉强把眼光往旁边一挪，刚一落到张狂云身上，又立即收回来，重放到白冰岚身上，口中还道一句：“哼！臭男人。”
“不好！”这狗妖也端的了得，饶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依然在五迷六道之间，以一种不可能的姿态，硬生生地全身而退。
“这位小爷，不好意思，”胖家丁一脸客气地道，“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家苟府的规矩，从来只有应聘丫鬟的姑娘自己去内堂，让我家老爷品评。若选上自会由小的把银子给您；如果选不上，她自己就回来了，您二位再一起回家去。”
他迅速伸手想揭下脑门上那张纸符，但已经晚了！
“小人本想将她们轰走喝回，奈何这小娘子却是极美，心想若是不带到老爷面前来，那就是小的不忠不诚！”
“什么？”白冰岚一愣，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好看。
白冰岚无奈，只得装出一副娇怯害怕的模样，轻声说道：“这位老爷，奴家从未出远门，不惯与哥哥分开。”
“是嘛……啊，我的裙子破了！”好像直到这时，白冰岚才注意到自己的裙子，被狗妖刚才撕裂了一个口子。
“闪开！”苟员外极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要将张狂云拨开。
当然她表面垂首轻轻称是，暗地里不知把张狂云给咒骂了多少遍。
好心提醒家丁后，他又转过脸来，朝白冰岚赞道：“哎呀姑娘，你这业务还真精熟！那王婆真没骗我，果然是青楼中的一号人物。方才你那勾引狗妖的姿态，一颦一笑，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狐狸精啊！”
但他刚来得及暗叫一声侥幸，狗妖便只觉得脑门上轻飘飘落下一片纸来。
就在她心中腹诽、大肆发表种族歧视言论时，张狂云已经成功地让胖家丁打开了门。
响亮清冽的符命声中，好色狗妖已吓得魂飞魄散；有心反扑，但他这时已经筋酥骨软，再无任何反击的可能性。
“啥？”没想到他如此猥琐下流，气得张狂云剑眉一挑，抬起一脚，就把猥琐的狗妖踢进寸身壶去！
“嗯？”见谨慎至极的狗妖，这么快就失态，张狂云倒是吃了一惊。
说实话，苟员外现在的反应，正是张狂云想要的最佳结果。
隐藏人世的好色狗妖，乍见到亭亭玉立在院中的白冰岚，忽而呆傻，忽而狂笑，就差忍不住汪汪叫，简直跟忽然疯魔了一样！
“员外爷这是干什么？”张狂云好像吃了一大惊，一边赔笑，一边已伸出手去，好像下意识地就想拦住苟员外。
“什么？怎么还带了旁人来？”很快张狂云和白冰岚就听到里面爆发出一声怒吼。
就在他们穿过前厅，沿着庭院往内堂走时，张狂云悄悄扯了扯白冰岚的袖子。
闻听此言，白冰岚傲然一笑，心说道：“什么叫‘简直就像’？本公主本来就是狐狸精，还是最古老尊贵的九天玄狐一脉呢！”
原来，这年头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大多肤色偏暗，不会太白；但这白冰岚却肤如凝霜，脸如腻玉，不用阳光普照，往那儿一站便仿佛自带光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明艳艳的辉光，让本就国色天香的绝美姿容辉映闪耀，正应了那句“光彩照人”。
两人稍稍放慢脚步，在胖家丁后面落后几步。
符命已毕，张狂云取出一只晶莹红润的葫芦，正是九嶷山玄灵宗收妖法宝“寸身壶”；凡九嶷山玄灵宗弟子在外捉妖，均会利用寸身壶收纳已制服的妖物，带回玄灵宗门交予掌门或长老亲自发落，罪大恶极的当场杀死，其余地纳入镇妖谷中，劳役改造。
那本府主人苟员外，本来存着找茬的心思，气势汹汹冲出厅门；没想到刚到门外面，抬眼朝院中一看，却立即便呆住了。
只是当他正要跟着白冰岚一起进去时，却被胖家丁拦住了。
“不要紧不要紧，”张狂云忙道，“姑娘这裙子破在为我出工期间，乃是‘工伤’，理应由我赔偿。既然此地事情已了，我们便找家成衣铺子，给姑娘您买身新衣裙吧。”
白冰岚正不明其意，却听张狂云鬼鬼祟祟，跟她低声快语道：“想必那王婆已跟你说过，但事关重大，我不妨再跟你说一遍。待会儿见了那苟员外，你便把平时的风情使出来，对他用个‘美人计’；你只需如此做，其他都不用管了。”
在她这般想时，那张狂云却也在心中叹息：“唉，妖人果然堕落，连我华夏圣人教诲之民，都被影响得见钱眼开，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真是可耻可笑！”
那身材，凹凸有致，曲线弧度张力十足，于是尽管张狂云嘱咐店掌柜细心挑选，最后挑出的这一身衣裙，依旧不太合白冰岚的身材。
收妖已毕，张狂云便转过脸来，朝旁边那个目瞪口呆的胖家丁阿福宣布道：“你东家乃是狗妖，趁黑夜奸淫掳掠多人，已被小道爷我收了；从现在起你正式失业，赶紧去街上重找份工作，免得影响养家糊口。”
“请吧，请吧。”他做了个手势，破天荒地带着张狂云这个男子，和白冰岚一起朝内堂走去。
见她这样，张狂云也是有些诧异；他望了前面摇晃走路的胖家丁一眼，也不多言，只是把脸一沉，神色凛然地低声道：“姑娘，你答应好了的，也收了我的钱，事到临头，可别跟我说不行。”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那胖家丁的声音传来，“本来小人也不敢破例，实在是今日应征的那小娘，模样极美，行事又扭捏，偏说她怕见生人，初来乍到没有哥哥陪同，不习惯。”
见苟员外扑来，白冰岚先是一怒，但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立即变得惊慌失措，朝张狂云身后慌张躲去，但没躲得及，那裙裾已经被苟员外手掌扫到。
一个凡夫俗子，哪能挡得住他爪牙的拨弄？此时苟员外一腔心思，还都在躲到少年身后的白冰岚身上。
“是，是是！”胖家丁连声称是，很快张狂云二人就听得门帘一响，那苟府主仆二人，已然走出门来。
心中暗骂时，他便笑道：“好教这位大哥得知，我家妹子有些隐疾，天生胆子极小，出门在外从来不敢跟我分开；当然若是有福气到贵府当丫鬟，这毛病也自改了，但现在还望大哥通融通融，让我能陪舍妹一起去，我保证只看不说，绝不惹事。”
她明白，这是可恶的道门少年，让她施展美人计呢。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张狂云终于了解了古人造词用词的用心良苦；此时这个“勒”字用在白冰岚的身上，简直匠心独运，太传神了！
杭州丝绸天下闻名，很快张狂云就在附近的一家成衣铺子中，给白冰岚买了一身湖绿色的新绸裙。
“纸？”
张狂云此问，本意是要看看好色狗妖服输认错；没想到一脸灰败的狗妖听这问话时，竟忽然精神一振，目光越过了张狂云，竟是色眯眯地盯着白冰岚，流着口水道：“要问本老爷还有什么感想，那就是，我还想中一次计！”
色|欲熏心、狂态毕露的苟员外，这时候已忘了掩饰；那手掌的指甲已现出恶犬利爪之形，纵使白冰岚拿捏好分寸，只是让他稍稍扫到，没想到“呲”的一声，那鹅黄色的衣裙已被撕破。
心中傲然，白冰岚表面却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又呆愣了半晌，她才拍拍胸脯道：“呀！没想到这活儿，竟是捉妖，方才真是吓死奴家了……”
而就在狗妖即将被收入“寸身壶”前，志得意满的张狂云，仰天大笑道：“好妖怪！就算你奸猾似鬼，也中你张家小爷的妙计！今儿小道爷心情好，你临入壶前，便多问你一句：还有什么遗愿感想要说？”
听得此言，囊中羞涩的天狐公主自无异议；于是这两人便在苟府那群仆人家丁的敬畏眼神中，昂然走出了府邸。
但几次被眼前狗妖逃脱，张狂云觉得这妖怪心思狡诈，保不齐是在演戏，还是要小心才好，否则以这厮天生的快捷腿力，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倏然逃窜，那就前功尽弃，以后再要近身，就千难万难了。
他哪知道，九尾天狐一脉，本就有一缕天然媚气，诱惑苟员外这种低等妖怪，那还不是小事一桩，信手拈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伸出手去，还没到白衣少年跟前，便只觉得眼前忽然寒光一闪，一缕渗人的冷气扑面而来！
白冰岚一呆，片刻后反应过来，顿时大怒想道，“这些人族，就是龌龊，本公主天生丽质，难道还要使银子才能看得出来吗？这小道人也是，看着眉清目秀一脸正气，居然也弄这些旁门左道！”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苟员外霎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好说，好说！”得了银子，又得如花美人娇滴滴地求恳，苟府胖家丁简直半边身子都酥了。
那胖家丁先让两人在外面等候，自己便先进去禀报。
本就婉转起伏的曲线，被勒得更加张力十足，以至于素性洒脱的道门少年，都觉得自己的目光无处安放。
“不敢，不敢，”胖家丁连声道，“小的一心侍奉，怎敢欺主？要不小的让他们进来吧？”
并不合身的衣裙，却带来另一种效果；略小的裁剪，正把天狐公主美妙的惊人的腰臀曲线，愈加显著而鲜明地勾勒出来——对，就是“勒”！
于是，他微微转过脸来，朝白冰岚使了个眼色。
“不用。”苟员外大声道，“正好昨晚无事，老爷我今天精神头足，就走去院里看看，正好天光明亮，辨得分明，省得让你这打脊奴才哄骗。”
“哦，这样啊。”张狂云应了一声，心里却暗骂道：“这老狗，果然精细！却又害得本道爷损了钱。”
“啊！”
白冰岚虽然功力全失，可六感敏锐仍在，张狂云这微微的示意，她立即觉察。
“是嘛？”那显然是苟员外的响亮声音传来，“你这惫懒胖匹夫，休要大言吹嘘；莫不是你什么亲戚姻亲？反正待会儿本老爷一看，要是见你满嘴胡扯，本老爷定要打碎你满口伶俐牙齿。”
“这、这这这，难道是我眼花了，竟看到了天仙下凡？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