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里面也有坏人
“唉，那你就中他计了。”看着很快奔近的鹰脸妖族，白冰岚心情复杂。
也就十来个回合，黑鹰妖看似不小心露出个破绽，好似脚上踢上什么石头，一个踉跄身子往旁边一歪；张狂云想也不想，蹂身扑上，顺手便攻。
但这黑鹰老妖果然凶悍，拼着身上劈上几道紫电、沾上几团赤火、扎上几支冰棱，还是怒吼连连，瞅着个空子便一头撞出法阵，余势未尽间已然冲到了白冰岚埋伏的山石跟前！
争斗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动作相对迟缓，杀伤力也不大。但即使如此，战斗的凶险程度也一点都不差，因为在这样的生死搏杀中，只要胜，就是生，一旦败，那就是死。
察觉到这一点，她心中对张狂云倒也颇有些佩服。
刚才这一交手间，他已知道这小道人看着没受什么伤，但暗地里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他便挥起一柄带着锐利倒钩的铁杵，重整旗鼓地和张狂云战在一处。
“是我亲眼所见。”张狂云目视前方，仿佛想起了往事，“我听过那些失去儿女的百姓哭诉，便上了心，昼夜潜伏，终于看到是这厮，引诱孩童远离村屋，然后伸出利爪一把攫起，展翼振翅而去。”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数枚符箓，就在这半山腰上布置起来。
“哦。”白冰岚不再多言，看着少年忙前忙后，若有所思。
这鹰怪穿一身黑色皮甲，先前还没跑得近时，他身后还拖着两只苍鹰翅膀，不时扇动几下助跑，那翅根还一路滴着血；不过现在越往山下跑，山路越是狭窄，草木越是茂盛，他拖着两条尾巴反而不便，便收起了双翼，踉踉跄跄地朝白冰岚这边跑来。
正看时，却见从山顶朝这边飞降一物，如同一朵乌云，朝这边急速飘来。
一路看着温润清朗的少年，说到这里时，却是一脸杀气。
白冰岚并未开口相问，因为她猜得出，恐怕少年口中那个黑鹰老妖，怕是回到这幕阜山了。
见此情形，白冰岚心中一叹，知道终究是自己同族技不如人，受伤逃窜。
张狂云堪堪赶到，堪堪挡住黑鹰怪致命的一爪；但他整个人，也被黑鹰怪气势汹汹的力道，给撞得往后猛地踉跄退了好几步。
“真的吗？”白冰岚虽然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但暗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便假装不知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走失孩童，是这黑鹰妖干的？”
很快，张狂云手持宝剑，蹑足潜踪，小心翼翼地往山顶悄行而去。
“我相信……才有鬼！你是妖又如何？今日谁只要跟那小奸贼沾上边，都得死！”凶狠的吼声中，黑鹰怪已是腾身而起，伸展锐利的爪牙，朝白冰岚兜头扑来！
“呀，真的啊？那我要小心了。”白冰岚暗暗翻了个白眼，却用天真烂漫的神色，应了一声。
今日是个晴天，阳光灿烂。
见他如此，一直意态悠闲的白冰岚，倒是略略动容。
黑鹰怪的利爪，带着呼啸的风声，转眼将至；白冰岚已经准备闭上眼睛，接受这悲惨而可笑的结局。
天狐公主并没等多久，便听得山顶上一阵纷乱，少年清亮的叱喝，和一个陌生的尖锐怒吼，十分清晰地传到白冰岚的耳中。
“嗯。”张狂云显然比白冰岚要认真得多，听出少女语气里的轻忽，他便认真说道，“就拿这幕阜山的黑鹰老妖来说，就极度凶残狡诈；附近村镇，常有孩童丢失，经我打探，便应该是这黑鹰怪所为。”
没看出来，这么个小后生，居然不仅能对黑鹰老妖斗而胜之，还智勇结合，杀伤得长着翅膀的鹰族，一时飞腾不去，只能连飞带走地朝山下逃来。
张狂云教了她使用法符的要诀，便对她道：“待会儿我便到山顶鹰怪巢穴，与他争斗，必将他引至五雷八卦阵中；那时你必须时刻留神，一待那鹰怪冲出，便按刚才所教之法，连珠般朝他抛出这三张法符，必能除妖致胜！”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白冰岚悲哀恐惧之余，还觉得这事简直是老天爷对她的嘲讽。
白冰岚站在法阵下方，隐在一片白石之后，目送张狂云的背影远去。
霎时间如同鱼儿撞上丝网，八个方位的符箓交错发动，那看似寻常的山路空地上，顿时闪耀起无数紫色的电光，中间夹杂着飞蹿的流火、乱飞的冰棱，还有藤木如蛇蜿蜒，从四面八方朝黑鹰怪攻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又是一个黑影忽然如风而至，瞬间挡在白冰岚的身前！
“哈？”黑鹰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打量白冰岚几眼，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你站在我身后。”张狂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刚才被凶妖利爪打得不断翻涌的气血，沉着地说道。
白冰岚功法不存，但眼光仍在；一看黑鹰怪如此，立即朝他叫道：“快走！你根本打不过他。”
“哟！原来这小娘子，是小奸贼的姘头！”黑鹰怪半蹲着身子，也是努力稳定心神，喘息间还不忘朝二人桀桀怪笑，“怪不得刚才这小娘子要跟我用计，毒妇配贼道，你俩也真是绝配。”
“不过呢，如果那少年被打死了，却有些不忍心，毕竟他还帮我付了房钱。”
不得不说，纵然张狂云天资不错，但后天的战斗经验，却比这积年的老妖差得太远了。
春日的阳光，虽然明亮，但不强烈，晒在身上暖暖的。
“咦？”见她这样，黑鹰怪倒是有些奇怪，朝这边冲近两步道，“你刚才拿符打我，明显和那小奸贼一伙，怎么这时候又帮我说话？”
见他来攻，黑鹰怪夷然不惧。
“当时我看不过，便偷偷将那些孩童放掉，没想到却打草惊蛇，让这狡猾鹰怪起了疑心。他提高了警惕不说，竟把其他偷盗来的孩童转移走了，自己出入踪迹也变得极为小心。”
眼看着剧斗正酣，白冰岚心想：“究竟谁能取胜？谁的功力更胜一筹？”
“哎，一时说不清楚，好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妖！”白冰岚没办法，朝黑鹰怪低声说道。
但这个声音在白冰岚听来，却觉得此生，再没听过比这个更美妙的声音了。
黑鹰怪刚才已受重伤，被这两团符火一轰，顿时踉跄倒地。
相比张狂云的满心警惕，白冰岚却毫不在意，好像把这当成一次旅行。
少年布置的符箓法阵，并不高深，连白冰岚这样的妖族，都看得出他布置的乃是一个最基础的八卦法阵。
“走？”黑鹰怪阴鸷的眼神中，寒光一闪，“今日你鹰爷还不想走了；那臭道士阴魂不散，堵得我有家难回，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总要有个了断！”
“我还曾追踪他到老巢，看到七八童男童女，被他关在一个小山洞里，洞里污浊不堪，极其悲惨。”
“他回来了。”沉默良久后，张狂云忽然开口，“灭此恶枭，就在今日！”
“休得胡言！”张狂云凛然喝道，“你这坏事干绝的凶妖，今日我张狂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你血债血偿！妖怪，受死吧！”
“怎么样？你相信我的话了？”白冰岚又焦急又欣喜地说道。
玄灵宗的宝剑，和黑鹰怪的利爪，剧烈地撞击，发出“锵”的一声让人牙酸的难听声音。
白冰岚凝神观看，观察他这一番忙碌。
若是换了寻常妖物，被张狂云精心设置的五雷八卦阵一攻，早就惊慌失措，处处碰壁，然后一命呜呼。
他的后面，就是白冰岚；如此危急的时候，张狂云被打得踉跄后退之时，却依然努力控制住脚步，尽力不将白冰岚撞倒，只是将她相对缓慢地推向后方。
正想时，她便听得山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这时就看出张狂云算计的精确，只是两团符火轰击，这鹰怪虽然倒地，但稍一停顿，拼尽全力后，竟又晃晃悠悠地站起。
“你你！怎么不听劝呢？”白冰岚急道。
“嗯。”白冰岚垂首称是，心里却对少年最后那句话，有些不快。
按照布置，白冰岚就该接二连三打出那三张道符。
当黑鹰老妖离得近时，白冰岚将他的相貌看得分明，便见他果然长得凶狠，虽然和其他妖族一样生着一张人脸，但颧骨高耸，鼻似弯钩，面目黝黑，双目锐冷，果然活脱脱一只黑鹰化人的模样。
“打起来了！”白冰岚朝上仰望，怀着兴奋的心情，努力辨认远处山头那两个兔起鹘落的身影。
恍惚间她也没听清是不是张狂云的，急忙朝山头张望。
这时她心想：“要是他一去不回，我便再另找人吧。”
“这不，我此番去吴越一带捉妖，正是要暂避一时，让这妖怪放松警惕。”
“是。”白冰岚也不多言，接过了三张符箓，拿在手里反复观看。
正评头品足，忽然张狂云走了过来，递给她三张金色的纸符，说道：“冰岚姑娘，我虽用五雷正法符箓，按八卦方位，善加安排，但那鹰怪必能冲破。到时候你便在阵法下方，乾、坎二位之间，朝他扔出这三张法符，必能将他彻底重创制服。”
尤其大山之中满眼葱绿，草木气息让空气变得更好，行走其中心旷神怡。
黑鹰老妖冲到近前，她素手一挥，两道符箓应手飞出，刚一脱手就带起一溜火光，等扑近鹰怪身前时已变成两朵硕大的火团，“轰轰”两声重重地轰击在黑鹰怪身上！
随着往大山深处的行走，山林越来越密，阳光越来越少，山道变得越来越黑暗。
法阵基础，不过少年布置的手法颇为巧妙，许多隐藏符箓的地方，或在石缝，或在枝头，总叫人一眼望去，好像看不到它们的存在一样。
他神色端凝，双目中神光闪烁，整个人渊渟岳峙的风范，竟显现出一种和年纪不相符的稳重。
看着黑鹰怪带着凶残的表情，扬起寒光闪耀的利爪，朝自己扑来，白冰岚先是不解，进而愤怒，然后整个心魂，却都被一种浓重的恐惧占据……
当他们行走到一处孤立的山峰半山腰时，林木已变得稀稀疏疏。
“呵，我族天赋异能，身敏力强，自然要胜过一筹的。”
偶尔白冰岚一抬眼，看向少年，却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所以今日我来这幕阜山，并非一味走近路，而是要探一探黑鹰怪的风声。若他放松警惕，回得山林，说不得我就要将他斩杀！”
黑鹰怪闷吼一声，竟是眼放血光，整个身子蒙上一层血色的辉光，好似用了什么独门邪法，在如此重伤之际竟然好似恢复了七八成功力，还要跟那张狂云一决雌雄。
“快走！”白冰岚低声叫道。
天狐公主内心纠结，不过心中的天平，最后还是倾向了自己的同族——她到现在也不信刚才少年说的那些话！
“难道，我堂堂的涂山国公主，今日会以一个人族道人随从的身份，不明不白地死在同族的手中？”
“有意思……”白冰岚暗自点头，心中想道，“虽然这小道士，对我族想法可恶，但毕竟是天下第三道门的弟子，随便布置个小法阵，细节之处就颇见巧妙。”
还没跑到白冰岚隐身的山石前，黑鹰怪就一头撞进少年预先设好的五雷八卦阵！
黑鹰怪看也不看白冰岚，站起身后朝山顶方向一眺望，正看见那少年流星赶月般追过来。
这当中碎石、草木纷纷落下，白冰岚左躲右挡，目不转睛，胜似闲庭信步。
黑鹰怪暴起发难，白冰岚因为自恃身份，又自以为是同族，放松了警惕，竟没有什么防护。事实上她现在功力只有少许残存，这距离上就算有所防备，也只是枉然。
张狂云停住了脚步，在一处树荫中抬起头，朝山顶的方向仰望。
这个举动并不困难，尤其对白冰岚来说。
听她这么一叫，黑鹰怪一愣，转过脸来十分奇怪地看着她。
怒吼声中，情况比黑鹰怪好不到哪儿去的张狂云，再次鼓起余力，挺剑朝黑鹰怪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