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上来客
“你先不要急嘛。”秦小官笑道，“除其臭味之法，书中已有详细记载，只需按照药方配成药水冲洗，自然就能除去其味道了。更何况，若不是先前我已经替你用药水将身体擦拭过一遍，你这身体可真是还臭烘烘的呢。不过，只要你能用药水泡一个澡，包你这臭味尽除。至于找这东西，那倒简单了，只需要带回一点生肌菌的菌孢，放在一堆肉中，你想养多少就多少，这生肌菌，吃肉就长！”
“生肌菌，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秦小官语重心长，道：“杨戕你既然如此惧怕兽|性，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是兽|性呢？”
秦小官看见杨戕流露出如此如此好奇的目光，心中暗喜，他用杨戕自身为媒，引发出他对医术的兴趣，这正是秦小官的意思。于是，秦小官便侃侃而谈道：“青囊书有记载，生肌菌生于动物的腐烂尸体之上，形状像有若白面馒头，一团一团生长，颜色纯白，但是却有腐臭味道。后来华佗无意中发现了这奇异的植物，简直是如获至宝，因为这东西竟然可以代替人或者动物的肉，用于外科之术，再适用不过了！”
如此说来，秦小官似乎并不反对。
杨戕骇然道：“那，那这东西岂不是要吃我身上的肉？”
九位夫人鱼贯而入，相继将各类精美的佳肴捧在桌上。
其实杨戕对于这青囊医书，哪里来什么小觑之心，只是担心其中医术过于玄妙，自己未必能弄懂罢了，但是现在秦小官既然说到了这份上，他自然只能当仁不让，干脆道：“师傅，请受弟子一拜。”
“人生景遇，实属难料。”
杨戕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中之理，心悦诚服道：“杨戕受教了。先生之言，的确是句句在理。”
对杨戕而言，秦小官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良师益友，所以若是秦小官要他放弃征战一途，他也会照做的。
但是让几百上千条性命如此草菅于昏庸无能的将领之手，只怕那些冤死之人，九泉之下，亦难以安息。
杨戕并没有急着询问心中的诸多疑惑，感慨道：“人道是十年征战几人回，只是我等初次征战，竟然落得如此惨痛下场，若无先生搭救，只怕空我杨戕空有一身抱负，也终究只能是葬身鱼腹了。”想起当日张贵被鲨鱼所食的惨状，杨戕心中甚不是滋味，接着道：“我一直想征战沙场，谁知道沙场之中，竟然会是如此一番地狱般的景象，可笑我以前还曾经一直心存幻想，以为自己能成为战场上的英雄，真是可笑之极！”
秦小官见杨戕想通了此节，便不再这问题上继续纠缠，笑道：“战争那是岛外的事情，在这里，没有江湖，也没有朝廷，自然也就没有战争了。可惜，杨戕你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不然的话，也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选择一个僻静之所，厮守到老。”
秦小官感受到杨戕言语中对自己的敬佩之意，知他所言非虚，微微一笑，道：“大丈夫立身处地，若不能率性而为，有何情趣可言？处世为人，重要的是因时制宜，只要能无愧于天地便成。至于你以后的路如何走，你自己才最清楚。”
秦小官大笑，“你也太小看这青囊书医术了，一切东西，自然要用之得法。只需将其边缘稍做处理，限制它的边缘部分生长，它就绝不会对其主人有害。而且这东西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其自我恢复能力特强，受到创伤的时候，它便能自行恢复！嘿，怎么样，现在你可不敢小觑我这青囊医术了吧？若是你还想去掉身上的味道的话，就赶紧拜师吧。”
杨戕极其诧异地问道，如此东西，简直闻所未闻，不觉之间，对这青囊书所记载的离奇医术竟然产生了兴趣。
有生必有死，这本就是自然的规律。
杨戕心中一热，正要想说几句豪情之语，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体所潜伏的兽|性，担忧道：“先生，你告诉我，我若是重上战场，在血腥和杀戮之中，是否就不能压抑住体内的兽|性了？先生，你告诉我怎么做吧，若是你觉得我应该不问世事，老于山野，杨戕……也会照做的！”
“这东西虽然是奇妙，但是这腐臭味怎么办呢？总不能搞得人一身臭烘烘的吧？何况，这东西怕也不好找吧？”杨戕虽然觉得这生肌菌能替代自己的肉，的确是不错的东西，但是对于它的臭味，终究有点难以释怀。
有兽|性，并非就一定会变成野兽。
若是常年打胜仗的将领，往往容易滋生骄傲之心，而骄兵则必败。
秦小官见自己传医的心事已了，心情大好，便道：“杨戕你可还有什么疑问呢？趁现在你还没有离开此地，尽管问便是了。”
菜品样式极多，但是杨戕自问全都不晓其名称，实在是未见未闻。
杨戕终于释怀，心悦诚服道：“多谢先生指点。”
杨戕俯身窗前，窗外云白风青，天高海阔，若能与心爱之人隐于此间，可谓逍遥似仙。只是，自己不过二十出头，复有家门使命、胸中抱负，若就此平淡于山水之间，心中委实不甘。
“野蛮、残忍，是吗？”秦小官轻声道，“野兽杀人，不过是撕、咬而已，人片刻就死；而人若杀人或者对付其它动物，却有无数种酷刑、折磨手段，让人生不如死，莫非你觉得那些人就比野兽更斯文吗？还有，野兽吃人，尚且留下骨头，而人若吃人，却是连骨头也不需要吐了。人原本也是源于动物界，所以几乎每个人体内都潜伏着兽|性，但是决定做人还是做野兽，还是由自己来决定，不是吗？”
秦小官笑道：“杨戕你不必奇怪，其实如今你身体上的肉，已经并非是你以前的血肉了，当日遇到你的时候，全身已经被海水浸泡得不成人样了，所以我才用了一种叫‘生肌菌’的菌类植物，用来替代你身体上腐烂的肉。”
杨戕自然明白这其中之理，何况过往之事，已是无法挽回，便道：“先生莫要见怪，我因为想起先前参战的弟兄惨死，有感而发。”
难道自己身上的肉竟然开始腐烂不成？幸好这味道不是很大，不然的话，杨戕只怕非得让自己给惊吓一跳。
秦小官知杨戕心结已解，笑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本想今日让你认识一个人，以他的修为，必定能让你开启武术修炼之新境界，不过看来他今日是不会来了。那，此事我们稍后再说，准备用饭吧！”
秦小官已拥有百多年的智慧，自然是见识不凡，他平静地道：“战争向来都没有什么荣辱可言，有的只是胜与败，生与死。人不是并不是唯一懂得战争的种群，但是只有人才会愚蠢地把战争当做荣耀来看看待，岂不知这荣誉二字，却是要让多少人无辜枉死呢？”
“哈！哈！……”
“身上的肉？”
肉便是肉，这还能是其它东西么，杨戕不禁纳闷，又忍不住仔细地翻看了自己的手掌，然后终于还是不放心地闻了闻，这一闻之下，却让他不禁骇然，惊道：“这，这怎么有腐烂的味道？”
说着，杨戕便要下跪行拜师之礼，但秦小官出手极快，一下就扶住了杨戕的手，笑道：“行礼就免了，反正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的，所以上面的医术，大都得靠你自己摸索了。对了，你还是叫我先生吧，先生听起来，比师傅更斯文一点。”
秦小官见杨戕默然不语，自然知道他现在绝无“出世”之心，便笑道：“杨戕你如今风华正茂，自应该宏图大展一番。以前我先生就曾经说我，畏首畏尾，终不能成大事，不过，我相信杨戕你必定能携百兽之体，尽展你的雄心壮志！”
杨戕终于郑重地将《青囊手札》收于怀中，现今两人师徒名分一定，关系自然就不同寻常了。
待菜肴上齐，众人随意而坐，正欲开饭，却忽然听见窗外远处一声大吼：“慢着！……”
“野蛮、残忍的性情……”
秦小官知道杨戕必定是从败仗中归来，感受到杨戕那份悲痛和无奈，他沉声道：“第一次就经历败仗，往往比第一次经历胜仗要好，第一次经历了败仗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败仗的耻辱和痛苦，那么，在以后的战斗中，也就不会轻易犯错了。杨戕，你是一个战败了的士兵，那么，以后你成为将军的时候，你就知道如何去对待你的士兵了，不是么？”
“但是……”杨戕仍然无法释然。
“吃肉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