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道和捷径
之所以要进行这样的伪装是因为，只要有一个魔法学徒的帮忙，任何暗门和夹层都无法隐藏，检查的方法是用一种叫“秘门侦测”的魔法。
正是这份经历，让他有机会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材料，所以论对衣料的了解，知道如何凸显料子的华贵，年轻一辈之中以他为首。
踢打术可以算是这位格斗教练替赫尔量身订制的格斗技，正好适合缺乏力量和爆发力，但是身形敏捷、耐力也不错的他。
赫尔暗自猜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幕后交易，不过这件事情应该用不着他来管，他记得同时受训的人里面，至少有六个人选择了会计的身分，如何进入银行内部，查清楚内幕，想必是他们的使命。
偏偏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项命令就算无法完成，也必须去做。
那条老狗翻了翻眼皮，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甩手将报纸扔到一边，赫尔靠在了椅背上面，他用双手抱头思索着。
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只要能够达到颠峰，都应该用不着为钱而担忧。
黑漆漆的地窖里面，只亮着一盏马灯，马灯那豆大的火苗散发出昏黄的光，这点光只够照亮马灯底下的木桌，那是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三只笼子，每一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条狗，除了一条又老又癞的狗之外，其他的狗全都昏睡着。
在他工作的那家裁缝铺，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识别各种衣料，从最廉价的粗纺棉布，到最高档的丝绸、皮毛，这份工作他干了整整三年。
老头轻轻摇了摇头，用嘲笑的口吻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地上的这张熊皮，在这里只能够卖一百克朗，但是到了大城市至少可以翻三倍？普通的熊皮都已经如此，更何况珍贵的魔兽？
既然想要精通裁缝技艺，就必须首先精通如何辨别和挑选做衣服的衣料，同样也可以得出结论，想要精通狩猎的技巧，就必须对目标了若指掌。
这个人的面前，摆着一张类似祈祷用的小木桌，木桌的左侧放着一本书，另一边放着一排贴着不同颜色标签的墨水瓶，每一个墨水瓶上都插着一支鹅毛笔。
“或许其他人没有我那么手头宽裕。”赫尔不以为然地说道。
能够用来对付“秘门侦测”的方法有好几种，秘门底下的秘门就是其中的一种，这同样也是间谍训练的结果。
不过“通畅大道”的做法，同样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进展的速度实在太慢，当年他花费了六年的时间，磨炼技艺，第七年才水到渠成。
只见他指了指地上铺着的一张熊皮，说道：“猜猜看，这样一张皮子价值多少钱？”
不过这并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想要真正躲过“秘门侦测”唯一的办法，是将秘密入口设在水下。
听到这番话，穆恩老头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围着长桌转了一圈，看到那条老狗仍旧碰也没碰那块肉排，赫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得从旁边的盘子里又取了一块肉排扔了进去。
将报纸放下，赫尔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老头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叼着烟斗晃着摇椅说道：“你是一个傻瓜，唯一一个愿意付钱给我的傻瓜。
这条新闻正是有关贝鲁当局，对占领区亚法人财产的处置。
接下来的一幕，让赫尔感到震惊，只见老头将支票轻轻撮成一个小纸卷，并且凑到烟斗口，随着吧哒吧哒一阵轻响，纸卷迅速点燃起来，转眼间两千两百克朗就这样化为灰烬。
“到这里来的猎手都非常自信，他们相信只要知道了关键，就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寻出其他的技巧。大部分猎手正是这样做，并且确实获得了成功。
和其他魔法师比起来，他的起点很高，别人一开始最多用老鼠或者兔子进行试验，他却直接用十二条凶悍强壮的猎犬。
赫尔立刻问道：“有人真的达到你那样的境界，只需要一把铁锹，一根绳索，只依靠自然之力就能够捕猎的境界吗？”
从地窖回到大厅之前，赫尔早已脱掉了那件长袍，他并不希望其他人看到那件长袍、魔法师、墨水盒以及他做的笔记。
随手翻了翻笔记，凡是他能够理解的地方，全都用另外一种颜色的墨水标记出来，并写上了注释。
穆恩老头是这样，收留他的老裁缝同样是如此，还有那位擅长制造枪械的名师，想必也是同一类人物。
赫尔最终仍旧没有将那些工具搬回去，这一次老头没有再坚持，他原本也没有打算让赫尔仅仅局限在熟练运用他传授的技巧和发明之上。
赫尔就打算这样做，他让工人拆掉了和浴室紧靠在一起的佣人房间，新的浴室有原来的三倍那么大，不过赫尔只让那些工人完成初步的工作，停工的理由是他已经没钱了。
“想必小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你，我是这里最好的猎手吧，其实很多猎手都确信自己才是最优秀的，只不过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听过我的故事，从中得到过好处，所以才不好意思那样宣称罢了。”
支票早在赫尔出门之前就已经签好了，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穆恩老头家的木桌上面。
过了片刻，他才继续说：“九月到十一月的时候，进山之后只要能够活着出来，类似这样的皮毛至少可以得到十张，别说还有比这更加值钱的猎物。
可惜他能够理解的不到百分之一，他唯一收获较大的，就只有认识了不少单词，并且熟悉了语法。
对于如何破译那上面的编号，赫尔早就被训练得纯熟无比。从解开的号码，他很快便找到报纸上的文章，那是一家商行开业的广告，按照在营地接受的训练，赫尔开始做起了文字游戏。
将报纸翻到布告栏，赫尔迅速扫了一眼，突然间他的眼睛一亮，布告栏里面有一个叫西米·克山的人名，那是和他约定的暗号。这条布告底下写着此人所埋葬的公墓的编号。
无论是徽章上的几何图形，还是那些神秘文字，此刻同样闪烁着异样的蓝光。
随着赫尔的意识转动，那条猎犬时而睁开一只眼睛，时而动了动腿，时而又摇动一下尾巴。
或许国内打算，让亚法大革命为之重演，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费一枪一弹，依靠民众的力量就收回三大行省。
“只要是能够在这里站得住脚的猎手，没一个人付不起这笔钱，之所以没有人愿意这么干，是因为猎手们都确信，我告诉他们有关我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剩下的都只不过是一些技巧。
“秘门侦测”的原理，赫尔知道得相当清楚。
老头呵呵轻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老头是个猎手，单单凭借那些旁注，他很有可能把老头当作是一个生物学家。
贝鲁当局将占领地的居民划分为七个等级，官员和世袭贵族被划入第一等级；控制矿山、钢铁厂、各类大型制造工厂的企业家，和经营大宗矿石、原料、金属制品交易的大商人是第二等级。
那条老狗看上去有些奄奄一息，眼睛始终闭着，眼角堆积着浑浊的分泌物，老狗的鼻子是灰白颜色，从老狗的腹腔之中，时而能够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显然它已经饿到了极点，但是它却偏偏不肯去碰嘴边的一块生牛排。
当初亚法爆发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就是因为当时的君王将所有公民划分成三个等级。
看书的正是赫尔，阅读这本书对于他来说，非常吃力。
这些人的财产无一例外被彻底剥夺。
“组织抵抗”，将所有的字母拼接成为文字，得到的意思非常浅显。
就拿传授格斗技的教练来说，此人几乎精通所有的武器和各种格斗技巧，甚至对非人类的一些格斗技艺都有所研究，赫尔就亲眼见过他运用传说之中的剑咏术，剑咏术是精灵一族独有的技艺。
他翻了翻眼珠，嘟囔着说道：“我可不记得对你说过，那就是我所达到的颠峰境界。”
“五十岁之后，我每创造出一种新的工具，就表示又有一种魔兽即将成为我的猎物，最近十几年，除了魔兽，我已经很少猎杀其他野兽，不过这件事情，别人并不知道，大多数人都以为我老了，技艺衰退得厉害。”
按照报纸上的划分类型，他相当于第五类人，对于他们的财产，当局似乎没有打算没收，虽然最后还留着一个“按需征用”的条款，不过赫尔相信，自己应该不可能如此倒楣。
赫尔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他打断穆恩的话问道：“难道最近十几年，你已经不再出售猎获物？要不然，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保密到现在？”
扪心自问，现在如果有人劝他站出来对抗当局，他肯定不会干，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不将劝告者出卖给贝鲁当局，已经算是一个爱国者了。
因此他想到了裁缝师父曾经对他提起过的，相对于“通畅大道”的另外一种方式——“捷径”。
赫尔随意瞟了那张熊皮一眼，那是张成年棕熊的皮子，毛色油亮，毛质顺滑，紧密中又不失蓬松，虽然没有仔细检查，不过按照赫尔的经验，这张熊皮上应该没有任何伤痕。
赫尔拿这条老狗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得转过身关注另外那十二条狗。
“所以我每年入冬之前都会离开小镇前往南方，这样既可以躲避雪露特寒冷的冬季，又可以多得将近十倍的价钱。”
“我可以告诉你，镇上的每一个新来的猎手，都听我讲过我的故事，同样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交易，用两千两百克朗换取我多年来累积的经验。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做，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肯付钱给我的人。”
赫尔随手翻了翻，他看到很多页上都有穆恩老头写的旁注，这些旁注大多数是关于图鉴上介绍的生物的习性。
走“捷径”之路，前期的进展会非常迅速，但是按照裁缝师父的说法，这种迅速是以透支潜力作为代价，所以到了一定的程度，“捷径”之路就会出现障碍，不过和障碍比起来，更加可怕的是无底深渊。
现在唯一让他有点头痛的，就只有那第十三条狗。
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今天的报纸，那是他雇的钟点佣工拿进来的，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帮他整理卧室和清扫房间。
虽然老头没有说，给他这部生物图鉴用来干么，但他却已经猜到了老头的用意，那是因为，他很早就已经历过和这差不多的考验。
恰好地窖里面有一个很隐蔽的小保险箱，赫尔将所有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了里面。
“你去叫些人来，把所有的东西搬走。”老头咬着烟斗说道。
一根极为纤细的橡胶软管和项圈相连，这十二根橡胶软管，同时也和一个小号烧瓶相连，那个烧瓶里面，装着一些微微散发着蓝光的液体。
现在的亚法上上下下，已经再也看不到如同拨内巴大帝那样胸怀广阔的人物，到处充斥的都是些目光短浅，却要部下惟命是从的家伙。
“你非常精通估价。”老头微微一楞，立刻赞叹道。
在地窖阴暗的角落里面，坐着一个漆黑的人影，这个人身上穿着厚重的连着帽头罩的长袍，他弯曲着背脊低着头，根本就无法看清面孔。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显露出那老狐狸一般的笑容，眼神里面却仿佛多了一些东西。
在项圈上方的中央，还顶着一块像是徽章一般的东西，徽章上的图案，是六个由圆和三角组成的奇特几何图形。
但是，违抗命令同样也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采取的手段，在拨内巴大帝横扫整个大陆的时代，违抗命令的人最后只要能够成功，得到的就会是晋升，但是对于现在的亚法来说，违抗命令就意味着背叛。
赫尔猜测，贝鲁当局将亚法人分成七个等级的消息，同样也已经传到了国内。
一连翻了几个空翻，又练了一趟踢打术，直到大汗淋漓，赫尔才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
老头指了指满墙壁的各类工具说道：“利用陷阱捕猎，必须和猎物巧妙周旋，吸引猎物，控制猎物的注意力，全都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随着年纪的增大，精力越来越不济，用这种方法捕猎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赫尔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地说道：“我看这些东西最合适放置的地方，仍旧是这里，我已经买到了我所需要的东西。”
虽然这番话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但是赫尔觉得此刻只有走“捷径”，才能够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赫尔非常清楚，穆恩老头教给他的是最为正确的方法，按照他的裁缝师父所说，这是通畅的大道，先充实自我，再设法打好坚实的基础，然后循序渐进地逐步提高，最终达到颠峰。
赫尔反复看了几遍报纸，确认自己并没有丝毫疏漏，不知道贝鲁当局到底是疏忽还是故意，前两个等级之中没有银行家的位置。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拘泥于只是使用陷阱，而是千方百计寻找最节省精力的狩猎方法，为此我创造了很多专门的工具。”
看到自己能够控制那条猎狗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赫尔知道自己的第一次魔法试验终于成功了！
虽然光线极为黯淡，却丝毫不影响那个人阅读和书写，无论是书上印的文字，还是那些墨水，全都闪烁着微亮的光芒。
推开木桌站起身来，赫尔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多数魔法师的身体都很孱弱，魔法师坐在桌子前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虽然是意外飞来的一笔横财，不过赫尔对于自己的财富一向都很关注，更何况这笔钱同样也是他冒险充当间谍的酬劳。
大概一小时之后，那个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将书本合拢，并且舒展身体打了个哈欠。
穆恩老头翻着那臃肿的眼睛看了看赫尔，片刻之后，他把那张支票拿了过来。
那上面的文字很多都不认识，所以只能一边查字典一边阅读，就算这样，翻译过来的内容，仍旧显得晦涩难懂。
其他十二条狗全都静静地躺着，它们的脖颈上，无一例外都套着一个奇特的项圈，那个项圈是由厚铜片弯曲而成，用特殊的锁扣锁紧，厚铜片上雕刻着一组普通人根本不认识的文字。
赫尔匆匆出了家门，他要去找穆恩老头。
几天前他拒绝了老头的要求，最基本的原因是老头的要价太高，但是现在，他却已经不太在意这个价钱了，只要老头的经验确实有用，两千两百克朗或许能够换来他的一条性命。
那是利用声波在同一种材质之中传播速度一致，但是只要遇到缝隙或者其他材质，传播速度就会有所变化的原理，在墙壁或者地板上制造一场小型的爆炸，以检查是否存在隐秘暗门的方法。
听完这番话，赫尔终于明白，老头为什么拿两千两百克朗的支票当作烟丝抽掉，却丝毫不显得心疼，看来老头有的是钱。
但是这一次，却绝对不会再有七年的时间，最迟两个月他必须有所表现。
赫尔不得不承认，军事情报处并非他以往认为的那样一无是处，里面确实聚集了许多亚法各方面的精英。
看到报纸上的这条消息，他的感觉是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可以猜想和他同样感觉的人肯定很多。
“一百克朗，当然如果愿意到大城市去卖，价钱将是这个的三到五倍。”赫尔随口说道。
虽然没有带走那些工具，赫尔走的时候也并非双手空空，穆恩老头送给了他一套生物图鉴，那是亚法帝国科学院五十年前出版的生物学专著。
老头只是想让赫尔借鉴他的那些发明，这些发明，每一件都是他多年经验和心血磨砺出来的结果，借鉴这些发明，能够让赫尔拥有一个相当高的起点。
这套踢打术，是他接受间谍训练得到的收获之一。
为了更加隐蔽，他用从军事情报处学来的技巧，对保险箱进行了一番改造，用一块隔板伪装成底部，真正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了那块隔板的后面。
烧瓶里面的蓝色液体已经快要见底，赫尔随手打开其中的一个笼子，将手掌探了进去，轻轻按在那条猎犬的头上。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一个堆满各种各样绳索的架子，说道：“那是我发明的各种套索，有的可以用于在丛林之中迅速移动，有的适合用来对付鸟、禽甚至飞龙，有的是威力无穷、变化多端的凶器。
“捷径”之路到了后期，就如同在万丈高崖上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落得个粉身碎骨。
“再加上我已经发现用陷阱捕猎有很多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有很多好机会却被白白漏掉，其次便是对猎物的弱点不能够有效地利用，毕竟再怎么活用陷阱，陷阱本身总是死的。
他能够参考的，首先便是自己的心情。
就连他都知道，银行的地位有多么重要，那些矿山和工厂，看上去经营者各自不同，实际上全都得看银行的眼色。
赫尔随手翻了翻报纸，突然间，一条新闻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对于赫尔相隔几天之后的再次拜访，老头似乎有些惊讶。
他在盘算执行这条命令，成功的可能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