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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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芳摇落独暄妍,难道,你就不想做后宫的一枝梅花?”酷暑严寒,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傲然独放,就如同这后宫,没有哪个女子不想三千宠爱集一身。
“奴婢知罪,请皇上责罚……”她把心一横,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曜如晨星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丝毫不放过那上面的每一个表情。
因为此刻,钮祜禄皇贵妃正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微笑,耐心地等着她走投无路,然后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事先预设的陷阱。
他轻笑,疏淡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一支花开正好的腊梅,坚韧的枝干,历经过风欺雪压,依旧团簇着似锦的繁花。
慌忙回神,景宁敛身叩拜,“奴婢……奴婢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景宁怔怔地转过头,目光离乱而复杂。她都看到了什么?难道说……
景宁敛身下拜,恭迎福贵人的轿子起驾。
带着微微地怒意,她抬头,还未来得及多想,就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当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仅存的希冀,只有活命。
服侍着福贵人躺下,她轻步走出寝殿,然后,将殿外一应伺候的宫人都遣走。
那日,他们就曾见过一面,她却并不识他。也难怪,当时她并未抬头,匆匆一瞥,亦不敢仔细观瞧。如今一看,方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只有景宁知道,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冬日里的延洪殿,不似春夏时节的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只有几株红蕊腊梅花开正好,在瑞雪过后,徐徐散发着醉人的幽香。他负手而立,一袭明黄色的锦袍勾勒得身材颀长而挺拔,若不是袍上那些绣工精致的金龙纹饰,端的是清逸脱俗、俊美儒雅,仿佛是个从江南石板路走来的年轻书生。
“怎么,不认识了?”他抿唇,轻笑着睨着她,满眼的促狭。
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景宁将头伏在双膝上,静静地出神。
可她没说,这药除了补身子,便是能令女子合欢之时将男子驯服。所以,这东西还有个极其隐晦的名字,“驭夫”。
一朝飞上枝头,便是飞黄腾达,荣宠无边。他很想知道,此等诱惑,在她,会有何种反应。
“如若能够让皇上欢颜,奴婢死不足惜……”她闭上眼,索性以死明志。
“你我同为宫婢,月姐姐你有什么遗愿,我自当尽力达成!”她看着她,神情悲悯。平贵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情形,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作为近侍宫婢的她,随时都有可能奉旨殉葬。
玄烨睨下目光,笑得玩味,“一句不敢,一句不敢奢望,在朕看来,都不过是些推脱婉拒之词。但倘若,朕给你个机会,让你能够与其他妃嫔平起平坐,又当如何?”
景宁一愣,但还是顺从地将双手挽着扣于胸前,低着头,原本应落在衣襟处的目光,此刻死死地盯着那双黑色软靴。仿佛只有这样,他便不能看清她的脸,或者,他不会记得她便是如意馆外那个冒失的宫女。
景宁有一瞬的迟疑,转瞬却笑着摇头,“奴婢今日身体虚寒,就不跟着主子添麻烦了,况且,若是让乾清宫的侍卫们也染了病,奴婢这条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呢!”
她有些不耐,明明已下过吩咐,不过未时,任何宫人不得踏入寝殿,为何还有人要明知故犯。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起身,掸了掸裙上的灰尘。
“你胆大如斯,究竟是借了谁的胆子……还是你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他睨着她,黑眸闪烁,眼底,微不可知闪过了一抹精光,宛若氤氲着郁郁的雾霭的深潭,深邃明澈,看不出喜怒。
“如何?”艾月一脸莫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景宁,若是我将‘凉药’一事告知福贵人,到时候,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吧!”
入宫五年,她早已看惯形形色|色,光怪陆离,虽然机心难料,却也殊途同归。在这个布满了陷阱与诱惑的深宫,永远不缺的,就是秘密。倘若,有能力掌握别人的秘密,就是活命的筹码,从来都是。
在那样悲戚哀婉的神色下,他微微勾唇,挑起了一抹意味深长,唇齿微动,淡淡地笑了:“在每个宫里头,都有充满野心想往上爬的人,也有只想平平静静、庸庸碌碌而没有大期冀的小角色,至于你,似乎并不是个能够当小角色的人……”
“就算是找御医,也不用如此折腾法。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平主子不好了吧……”碧莲水盈盈般的眼睛里倏尔闪过一抹异彩,似笑,似幸灾乐祸。
“你可知,就凭这番话,朕就可以治你欺君罔上,同样其罪当诛!”黑眸闪烁,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怒,而自威。
“朕记得……你说你叫……德婉是么?”他站在扶疏的花树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朵开得芬芳的梅花。
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仅仅只有一次,失去了,便再无翻身的机会。而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什么都能够做出来。
不愿!
景宁陪着笑,越发讨好,“总管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啊。我家主子最近确实身体欠佳,往后等主子身体恢复了,还少不得要麻烦大人呢!”
他意犹未见,却是戛然而止,轻甩袍袖,他淡雅温文地一笑,便清然而去,身后,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披了一件长夹袄,将领口裹得紧紧的,景宁坐在亲殿前的长廊里面。
这几日,福贵人定期都要喝一种补药。药汁很苦,微酸的味道中含着丝丝的腥臭,每一次进药,景宁都要准备一大碟的蜜饯,浇了上好的花蜜,给用过药的贵人服食。
原本,景宁不懂,可当艾月哭着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
她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泪。
那日之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延洪殿。倒是一月中有几次,招了福贵人侍寝。每一次,都是内务府总管李德全亲自前来。
后宫宫规森严,入夜之后,严禁高声喧哗,而飒坤宫和长春宫隔着两道宫墙,这么大的声响,怕是连储秀宫那边都要惊动了。
福贵人说,这药是补身子用的。
他在宫中浸润多年,深谙其中门道,岂会不知景宁的意思,于是笑着道:“别宫的娘娘们,都巴不得将牌子弄得靠前些,好让皇上翻看,你家主子可倒好,居然拧着来。老奴可真是第一次见。莫不是你这个小丫鬟自作主张,故意坏你家主子的好事?”
后宫嫔妃品阶不同,穿戴迥异,宫女亦如此。
帝王之宠,本就如镜花水月,朝不保夕。他可以一时兴起,将她收入后宫,可往后那千千万万个日子,却要她自己挨过。没有可以依仗的家世,到时候恩宠亦不再,将何以为寄?
不过后来证明,她远比他想得要胆大得多,竟敢当着他的面,便信口胡语。岂不知,她穿着只有后宫宫人才穿得花盆底儿旗鞋,他如何会不识得。那个谎说得虽镇定,却并不高明。
“依照大清律例,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皆要随主殉葬,可我只是一介宫婢,能有何方法逃出生天?除非,有奇迹,”她笑靥如花,盯着景宁,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后来,当我误打误撞,遇见了那个阳关明媚的午后,才知,原来奇迹需要自己争取……”
宫中一直有规矩,凡是新晋的妃嫔,皇后都会派身边的宫女去随侍。明为伺候,实为监视。皇后掌管后宫,总要保证眼线耳目遍布各个角落,想来这些被派遣过来的宫婢,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只是后宫的各个嫔妃嘴上不好说什么,私下里,却变着法的让这些被派过来的宫女吃尽苦头。单就福贵人而言,虽也是反感,但对待冬纯,尚算客气厚道。
“东风恶,欢情薄,奴婢恳求皇上体恤垂怜……”
倒是映坠,几日未见她,便偷偷跑到延洪殿来。那个单纯的丫头,根本不知后宫人多眼杂,稍微有些动作,都是瞒不过旁人的眼睛的。为此,她少不得要挨年长嬷嬷的责骂,倒是皇贵妃大度,不仅从未责罚,反而频频恩赏,旁人看来,甚是羡艳。
“是在我手里……可是,那又如何?”
所谓奴大欺主,平日里,那些地位稍低些的妃嫔,见了他,亦是点头哈腰,尽量做到礼数周全些。所以每一次在福贵人走上轿子之后,景宁总要凑上去拉住李德全,将装得沉甸甸的红包塞进他的手里。
艾月听到景宁的话,不禁一怔,但转瞬却笑了,笑得很冷。
“景宁,你不是我,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她咬着唇,眼中满是血丝,“你进宫,伺候的是新晋贵人,住的是最华丽的寝殿,受的是最尊荣的赏赐,而我呢……我出身比你好,入宫比你早,辛辛苦苦伺候五年,可是,到头来却是殉葬的下场……”
“情非得已……”玄烨玩味地念着这四个字,随手折下一支红蕊腊梅,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她,“怎么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么?”
李德全将红包揣进里怀,笑眯眯地看着景宁,“小丫头挺会说话的。得了,老奴记下了!怎么,你不跟着来么?”
那些地位极高的嬷嬷,虽然不再年轻,却气韵依旧,稳重,历练,含着从容淡定的皇家味道。想来,她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像她们那样,苦熬几十年,最后,年老色衰,老死宫里。
汤药是福贵人家中送的,为此,她特地跑到神武门,与守城士兵好言央求,使了大把的银子,才能带入宫来。倘若此事让李公公知道,少不得要杖责。
若说出真名,便是落实了欺君的罪过,但倘若不说,皇上既已知晓她并非如意馆宫婢,又怎会不知她并非什么“德婉”。
她暗自懊恼,悔恨自己竟如此疏忽。性命攸关,却是未多加留意。
自从那日,她再没去过承乾宫。
景宁走到门廊边,扶着月亮门,静静向外望。
此刻,距离三更天还早,她干脆靠着门槛,打瞌睡。
可艾月的目光却冷了,她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笑得诡异。
靠着家中的体面,李德全算是宫中极为恩赏的宦官,从小入宫,便随侍圣驾,鞍前马后,不仅负责大内的后勤供给,也照料皇帝的日常寝食,在宫中极有地位。
随王伴驾这等事,除了召幸的妃嫔,带去的侍女清一色中等之姿,这样既不会狐媚惑主,亦不会太过寒碜,丢了主子的面子。所以福贵人不带她去,她是心照不宣,况且能躲开那等是非之地,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这时,耳畔,有轻微的脚步声,蓦地响起。
她说到此,索性站起身,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信,难道她真的不在乎?
后宫,成就了多少女子的灿烂与辉煌,便埋葬了多少女子灿烂如花的青春和生命。她们是宫女,注定是陪衬,是附属,甚至是牺牲品。如果,她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又何尝想要看她去死。只是,她真的没法……
那日,当景宁将延洪殿的一应奴婢宫人遣散,一个人在寝殿看着“凉药”发呆的时候,她刚好去飒坤宫。她掌中的那些小小的红色药丸,她是见过的。
“真是要命了,竟然连皇后娘娘都被吵醒了!”
“知罪?何罪?”玄烨笑得不置可否,深邃的眸中却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欲望,是一个女子在深宫中唯一能够得到的馈赠。当年,她曾期冀攀龙附凤,却不料主子得了痨病,这辈子都注定与冷宫结缘;后来,她希望平静度过余生,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再次打破了她的美梦。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大清的至尊,年轻的帝王。
世事往往如此。当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恨不能将你的肚子凿成个窟窿,可当事人却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争宠,想着,一夜承恩,便身怀龙裔。因为那是足以另一个女子在后宫屹立不倒的资本,即便不再恩宠,若是诞下麟儿,一辈子便有了依靠。
侍寝固然是好事,但自从福贵人喝了那特别的补药,身体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否则适得其反,自伤其身。
“听,又有人过去了!”夏竹屏住呼吸。倏尔,远处果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从相反的方向。
迷迷糊糊之间,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夹杂着几句不十分清楚的谈话,景宁一下子便清醒了。
怎么能够相信,怎么能?她今年才十八岁,一个女子如花的年纪,却马上就要被处死了,还是因为那么一个可笑而残酷的理由!
“奴婢欺君罔上,不敢奢求皇上恕罪,只是,奴婢那日实在是……情非得已,并非有意欺瞒……”她说罢,再次朝着他叩首,奢望用央求乞怜换得一线生机。
可后宫佳丽如云,又有多少人能有这个命,大多,不过是事后被送上一碗汤药,然后悄无声息的,便丢了那个福气。
“天凉露重,小丫头不为你家主子,为你自己也要保重好身体才是啊……”李德全笑着看了看景宁,临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后宫之中,妄图用姿色与手段攀龙附凤,借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实在太多。那日见她,也是如现在这般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只不过,看惯后宫千篇一律的宫人,他倒是第一次瞧见失魂落魄在紫禁城“闲逛”的宫婢。当时他便想,真是个大胆的女子。
碧莲和夏竹已经被她潜去休息了,而她,要等到三更天以后,福贵人被召幸归来,才能去睡。长夜漫漫,她是那守夜的人。
今日的拒绝,或许,会侥幸换回一线生机,但若就此承恩,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钮祜禄皇贵妃。
他,是在说她孤芳自赏,不甘平庸么……
他皇上身边的红人,为了避嫌,从不轻易去哪个宫里,如今来了,自是要好好把握机会。
这次伴董福兮随驾去乾清宫的,是延洪殿的另一个宫婢,冬纯,也是镶蓝旗包衣出身,娇小玲珑的身姿,模样却十分的平常,是承蒙皇后洪恩,从储秀宫那边遣过来伺候的。
可惜,他是皇上。
就如她,穿着花盆底儿的旗鞋,身上是湖绿色的宫装,虽然颜色沉闷,但袖口领口处都用素色的线绣着淡雅的花样,虽简单却不失精致。
一刹那,她的心顿时慌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让她看见?
“天可怜见,景宁,你是多么的幸运,要知道,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恩赏,”艾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眼中,是不够一切的疯狂,“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你既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如何不能够拉我一把……”
“景妹妹,我求你——”她死死的攥着她的衣摆,泪如雨下。
咬着牙,她还是低低地说了出来。
用过药后,福贵人一般都要睡上一个时辰。其间若是有人惊扰,必然大发脾气。几日来,因此被责罚的宫人不在少数。
回到延洪殿,除了闲坐发呆,她并没有什么好做。
寒冬时节,天冷露重,稍微穿得菲薄,便忍不住打冷战。夏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喃喃地道:“想来是长春宫那边的平主子又犯了病,正找御医前去诊治呢。”
景宁静静地看着她,却是垂下眼帘,“月姐姐,难道你忘了,‘一日为婢,终生为婢,不能奢望,不能忤逆,只有服从’,即便是死,都不可以有个人意愿……况且,殉葬,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上尚不敢违背,何况我一介奴婢……”
“皇上明鉴,奴婢不敢……”她情急而慌恐地叩首。
“今日在乾清宫侍寝的是我们家主子,皇后娘娘当然睡不着了!”碧莲笑得不以为然,仿佛侍寝的不是福贵人,而是她。
信口胡言,是杀头大罪,她担当不起。
在她看来,那仅仅是善意的一面之缘,却不曾想到,最后,她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紧紧攥着衣角,景宁摇头,再摇头,“无意苦争春,不敢奢望一任群芳妒,更不想,零落成泥碾作尘。奴婢不是梅,不想最后只留得一片幽香而已。”
景宁的心里掠过一阵慌乱,但转瞬,她轻喘了口气,目光却冷了下来,带着几分凉薄,几分冷漠。
“当年,皇后娘娘恩威并施赐予平贵人的,也是那种东西。可那样的药,却出现在了你的手里。景宁,你我同身在深宫,不用我说,你也该心知肚明。”
那日?午后……
跪得许久的膝盖处,已阵阵发麻,却仍不及她心中的惶恐忐忑,“如果,如果这是皇上的旨意,奴婢不敢违令。但若是皇上垂怜体恤,奴婢……不愿。”
景宁并不知碧莲口中的小怜是哪个,出入长春宫几次,她并没有见过太多的宫女。只是那个脸颊圆润的艾月,她是有些印象的。她还记得,上个月,她帮她提过水。
诺大的后宫,当默默无闻、自生自灭都变成了一种奢求,唯一能够安身保命的,便仅有“本分”二字。
迷惑,惊疑,彷徨,无措,无数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她怔怔然,戚戚然,可心底里,却有一种被看穿看透的莫名。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你却偏偏如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如何会结下如此仇怨?还是说,生在宫廷的女子原本就是这般歹毒,明知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人。
所谓规则,早已在开始就设定好。
“起客吧,无须多礼!”
“宁姐姐,外面怎么了?”碧莲也听见了声音,招醒了夏竹,两人披了衣裳出来观瞧。
今日,他依旧是一身便服,不同的是,那双杏黄缎云尖底鞋换成了一双金质鳞纹的黑色软靴,沿缝镶着镀金纽扣,纽扣上刻的是云纹的吉祥图章。虽低调,依然奢华高贵。
“唉,小怜和艾月她们可就惨了,”碧莲摇头叹息,“若是平主子不幸仙逝,那她们可是要跟着殉葬的!”
玄烨微微有些怔。先前是不敢,现在又是不愿!
“福贵人最近的身子有些弱,还望总管大人多多照拂才是……”景宁这一批包衣,是由李德全带进宫门的,所以相对其他人,自是亲厚些。
景宁怔怔地抬头,目送着那抹明黄的身影。
“你说你无能为力,不,不会的——景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缓缓地走到她身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那日的午后,我全都看见了……”
“奴婢……”她低头思付,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遗愿?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景宁,你必须帮我!”
“福主子还在里面歇着,奴婢这就去通报!” 她再一次敛身下拜,然后转身欲去。可他却伸手阻止了她,“不忙,朕不是来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