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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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带他去了莲城最好的医院。
穿着青色布衫的老人正站在一排药柜前,一边鼓捣着什么,一边慢悠悠地回答她:“他伤了头部,伤口又在河水里泡了,引起发烧。性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也不确定。”老人顿了顿,转身望着女孩,“小姑娘,你得赶紧把他送去大医院,做全面检查,伤着头部可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我明天轮休,可以在家陪小声,你要不要回家一趟?这么久没见,你家里人也该想你了。”风母说。
第二天早上,阮阮带傅西洲坐轮渡过河,去往莲城市区。在船上,她指着远处的那座石桥说:“四天前,你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你还记得吗?”
朱医生走过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嗯,烧退了。”他问傅西洲,“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痛?”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只是,他望着那座石桥,看了许久。
她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抬头看着七月明晃晃的阳光,又看看沉默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他被她从河里救上来时,东西全都丢了,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如今,他又像个哑巴一样,问什么都不回答。她对他,一无所知。风母所说,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不知道为什么,阮阮却不愿意那么做。她想起他茫然的神色,以及朝她望过来时,眸中流露出的淡淡无措,那一刹那,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去某一刻的自己。
他忽然转过头,望着她。
阮阮怀疑他都没有动过一下。
爱上他,也不后悔。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到葡萄架下的竹椅上坐下来,又开启了“自我世界”模式。
她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
她“扑哧”笑出声来。
古镇上的人虽然淳朴,但正常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男人,风母怎么都放心不下。可阮阮恳求她说,就让他待到八月底,她离开的时候,如果他还没有记起来,她会把他送走的。风母实在不好拒绝,她走到卧室里去给风菱打电话。风菱沉默了片刻,说,妈妈,你就相信阮阮看人的眼光吧。风母这才同意让傅西洲留下来,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又找了风父的旧衣服给他换上。
阮阮转头望向小小的病床,刚想说什么,忽然“咦”了声,快步走到病床边,惊喜地说:“你醒啦?”又转头去叫老人,“朱爷爷,朱爷爷,你看,他终于醒了!”
她掏出手机,110三个数字,按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她叹口气,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阮阮叹口气,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车为什么忽然掉到河里去了?”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而后走过去,微微俯身望着他。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以及漫长的等待,阮阮被医生叫了进去。
阮阮一喜,以为他终于要回答她时,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她,而后又转过头,保持原有的模样。
她又推了推他。
“患者头部的伤倒没有大碍,只是,他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这是,” 医生顿了顿,沉声说:“失忆的症状。”
阮阮说:“阿姨,既然你明天休假,那我离开趟。我们救下的那个人,朱爷爷说让我送他去大医院检查下,他这里似乎出了点问题。”她指了指脑袋。
“你家人的电话是多少?”
“喂,医生问你话呢!”阮阮凑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床上的人置若罔闻,任她一人演着独角戏。
“哎,你还好吗?”
她回到风家,风母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在做饭,阮阮赶紧到厨房里去帮她。“阮阮,今天又辛苦你了呢。”风母对她说。
风声走到阮阮身边,对她耳语:“阮阮姐,他是不是哑巴啊?”
朱医生皱了皱眉:“我也不确定,你明天带他上市区医院检查去。”
走到院子里,阮阮小声地问朱医生:“你说,他不会真被撞傻了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男人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两眼mhetushucom.com呆呆,神色里全是茫然,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后来风菱问过她,你后悔做那个决定吗?没有将他交给警察,而是将他带回了古镇。
对她来说,做所有的事情,全凭心意,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我叫顾阮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救下他,不后悔。
一个想法忽然就窜入她脑海,这个男人,不会是被撞坏了脑袋,傻了吧?
风母担忧地说:“阮阮,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毕竟是个陌生人啊,又是个大男人……你不如报警,把他交给警察来处理?”
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朱医生拉住:“他刚醒,你让他缓一缓。我们先出去。”
没反应。
她转身,与朱医生面面相觑。
依旧没反应。
阮阮想也没想地回答说,不。
虽然有想过这种情况,但那瞬间,阮阮还是觉得真狗血啊,这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竟然让她给遇上了。
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阮阮再次走进医务室里,她打开灯,室内的灯是温暖的明黄色,不像医院里那样惨白。暖暖的灯光,映着屋内陈旧的摆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儿。而角落里唯一一张小病床上躺着的人,依旧以之前的姿势,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将他带回古镇,不后悔。
阮阮神色一黯,她来风家快一个月了,只跟外公通了两次电话,还都是她主动打过去的,寥寥两句就挂了。外人都传阮氏的小外孙女最得宠,可实际上,阮荣升虽然宠她,但这种宠更多的是体现在物质上,而且到底是个大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又很忙,永远也不会有像风菱跟家人之间那样的亲昵,隔两天就打个电话,嘘寒问暖。至于舅妈与表哥,关系更是冷淡,舅妈甚至恨不得她别回家了。
她泄气地坐到一边,心里想,他一定是被撞傻了!这可怎么办啊?
阮阮看着他穿着明显短了一截的衣服与裤子走出来,额头上还缠着纱布,那模样,实在很怪异。
……
阮阮有点无奈,这句话,风母每天都要对她说一次。她跟风菱一样,总怕欠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