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龙纹身谶言应验 五阳火元真报恩
“当”地一声,黑瘦汉子只觉得虎口一痛,铜铃已然脱手而去,待想伸手抓回,却见手上都是血,疼痛越烈。
正因他已经完全拿捏不住轻重,于是刺向地丑的这三剑,几乎已是倾全力而出,端地迅猛无伦。所以虽然是三剑,却只能听到“当”地一声长响,地丑的左臂、右腿、小腹,各中了一剑。
一个上午下来,这句话他在心中,不知讲了有多少遍了。却也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怎么了?”
“你开口妖魔鬼怪,闭口邪术妖法,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法术源自天下玄门正宗吗?”
“妖怪!”江衡抽出背上长剑:“吃我一剑!”
江衡毫不停步,长剑疾点,打在那两团火球上。火球受力,“啪”地一声,顿时烟消云散。
元真点头,在江衡的挟带下,多能伸足撑地,以减轻江衡的负担。两人头也不回地向前窜去。好一会儿,不见后方有任何人追来的迹象,两人心情才得以稍微放松,但还是不敢停下脚步,不断往林木深处奔去。
那江衡两三下扯下外衣,还好动作快,没伤到皮肉。可是头发鬈了一大片,满脸通红,模样相当狼狈。这下可当真恼羞成怒,见元真欲去还留,以为他是特意留下来看笑话的,长剑一挑,戟指道:“还有没有别的把戏?要这就是你的能耐,我告诉你,你完蛋了!”
江衡虽不知这铃声有这么厉害,但潜意识中,也运起内功护体。可是这厢他专心对抗铃声,那厢铜铙声音又再度响起,“锵”地一声,趁虚而入,有如直接敲到他的心坎儿上。
虽然元真的火球攻势伤不了他,但几招接下来,江衡手中长剑烧得通红,温度也渐渐传到剑柄。瞥眼但见元真左手舞动,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火球,以漫天雨花的手法喷发出来,江衡大惊,长剑疾舞,织成一张剑网,护住周身,脚下一动,绕着元真不住打转。
纵使没有匪夷所思的神秘力量,江衡这一剑的速度与力道,还是世间罕有,更何况还有相当的准头。那黑瘦汉子哪里料想得到,在他们两人的夹击下,居然还有人能做如此反击,心头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百忙间只有将手中铜铃口对向来剑,希望能够拦下。
便在此时,轰隆一声,颓倒的凉亭里面,又钻出两道人影。江衡惊觉,眼见这两个人影从地丑现身的地方出现,想来与他应该是一路的。未免元真腹背受敌,长剑一挺,便往两人奔去。
“别看了,快走!”
“碰”地一声,巨石落地,溅出些许碎石。一路滚下坡时,扬起一阵尘土,宛如一条呜呜作响的黄龙。
“快走!”
“别分心!”黑瘦汉子见江衡飞身扑向他去,赶紧出声警告。
“你要我相信你的话也成。”江衡下了决心。
江衡大惊,连忙向后跃开,左手抓着衣襟,向外这么一扯,便将着火的衣服扯了下来。元真哈哈一笑,正要趁隙离开,眼光不经意地往江衡胸上一瞟,没想到就这么一瞟,他两只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一时动弹不得。
“当真是岂有此理!”
江衡心想:“嗯,这些人远攻很行,近身比较棘手。”虽然已经摸出一点头绪,但情势已陷于不利,不能久留,将剑腰中一挂,俯身去抱,挟起元真,窜了开去。
江衡连忙撇下那两个怪人,一个滚地,拾起地上长剑,直接便往地丑背上招呼。地丑惊觉,回身还了一锹,江衡矮身闪过,一脚顺势踹在他脚踝上。地丑吃痛,往后跌出几步。
江衡心中纳罕,道:“这也能当兵器?”
江衡正要说:“这颗珠子没那么小。”却见元真江手掌一握一放,那颗珠子突然顺着手势,变得比鸭蛋还大。
他满腹疑窦,正是心烦意乱,见元真身影渐去,心道:“好,就跟你过去,看你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什么?”他来不及反应,右手剑势依旧,只将左臂一抬,挡着眼睛,同时运起内劲,护住周身要穴。一时之间但觉身子越来越热,不一会儿,轰然一声,衣衫竟着起火来。
“那……这不是作梦了。”
元真道:“火羽凤珠,通体晶莹,里里外外,不带一点邪气,所发出的火光乃是五阳真火,如何是邪术?”
但那江衡抓住时机,这一飞身的速度,可不亚于他刚刚掷出的长剑。黑瘦汉子经过刚刚那一下,知道他用得不是法术,力量却大得惊人。担心粗犷汉子无法招架,左手食指中指一扣,喝道:“定!定!”
但没信心归没信心,手底下的剑倒也没丝毫慢了。不久只听得那两人哇哇大叫,都道:“亮兵器吧!空手可不是他的对手!”
江衡见过红羊教徒也曾经用过这一招,当时他给其中一人弹中,有一瞬间动弹不得,攻势因此受阻。可是讽刺似的,那凉亭在他口中喊“定”的同时,哗啦一声,完全垮了下来。
武林中固然也有以乐器、声音为攻击手段的,但与眼前这两人相比,程度上可相差太多。江衡从来没有对付这类对手的经验,几次攻势都被铃声铙声打断,一时手忙脚乱。
“道尊只说天机不可泄漏,说我是有缘人,只要我一直在这边等,就一定能遇上四皇子。如今道尊预言灵验,却没说四皇子不相信我。”元真有点自言自语,说道:“你是四皇子,那是绝对错不了的。因为道尊曾经向我细述了你的特征。”
江衡回头一望,心下骇道:“这是什么东西?”
“慢着!”元真的秘语又再度在他耳后响起:“别去,你是千金之体,千万别冒险!”
只见两人手上一晃,手上都各多了东西。江衡放眼望去,左手边的是个相貌粗犷的汉子,手上拿着铜铙与铜槌;右手边的是个肤色黝黑的瘦子,手上则是拿着有摇柄的大铜铃。
“咦……”元真颇为惊讶,故计重施,又射出几团火球。但这次是一个接着一个,兜了半个圈子,来打他的右后方。江衡无奈,只得反身回击。但见他双手执剑,当胸一架,便将所有朝他飞来的火球,一一劈开。
江衡越想越惊。只是自己当时明明开口,发誓要帮他完成未完成的心愿,如果这一切就是他的遗愿,那可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喂!你做什么?”
两人坐定。元真便道:“元真奉道尊之命,特地前来羊角山接应四皇子。皇天不负苦心人,等了三个多月,终于让我等到了。”
江衡如此使剑,颇耗内力,约莫半柱香时间一过,疲态渐露。但他不知道元真如此发功,也相当耗费心力,一心只怕自己一放松,就会给人趁虚而入,于是咬紧牙关,全力施为。
事实上情况可要比聋了要还糟。却是那铜铃有个名堂,叫“穿脑铃”,施术者只要配合本身的法力,一边摇铃,一边念咒,只需十响,就可以令人心浮气躁,坐立难安;百响之内,则可以令人头昏脑胀,方向不辨;若至千响,轻可使人神智丧失,从此痴呆,重则耳膜洞穿,脑裂而死。
“走?”江衡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要他就这么逃走,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他成名甚早,在江湖上听到他名字就望风遁逃者多,从来没有换他逃走的事情。尤其这会儿连来人长得什么样子都还没看,就要他转身逃走,对他来说,那根本是做不到的。
“难道这声音居然有针对性?”
“我知道了……”江衡道:“你脚还能走吗?你要是能用脚多撑着,我就能带着你跑得越快!”
江衡心念一动,身子一转,直攻那元真的右侧。元真见江衡紧咬不放,不禁大怒,喝道:“好,那可别怪我!”
“你就别装糊涂了……”这个叫地丑的怪人咭咭怪叫,指着江衡道:“他就是四皇子?”
那地丑早知元真不会袖手旁观,手腕一转,锹头倒转过来,说也奇怪,那锹头突然变得有原来的两三倍大。地丑拿在手里,当成了扇子使,就这么用力一扇,那火舌顿了一顿,往后退去两尺。
江衡可一点都不领这个什么“千金之体”的情,相反的,他倒觉得这是个侮辱,充耳不闻,剑光疾点,一剑双芒!
“妈呀,你流血了!”身旁粗犷汉子见了,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江衡将外衣披上,背着元真,偷偷伸出左手小指,在剑刃轻轻划了一下。所谓十指连心,这下虽轻,江衡还是能感觉到些微的刺痛感。
“我呸!只有妖怪,才会妖法,天底下有哪门子的玄门正宗,可以让人全身着火,还能不开口说话?这一切都是你所使的障眼法,我才不会上当呢!”
那江衡是何许人物,一来到你周身左近,拿着一个铜槌,一个铜铙,如何打得到他?“啪”地一声,那粗犷汉子腰眼挨了一掌,手上一松,铜铙铜槌,飞了出去。
江衡绑缚配剑的绳索随着衣物烧了,只得提剑而行。
元真不答,自顾道:“难怪这火羽凤珠的火伤不了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箭步上前,单脚跪地道:“元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就是四皇子,多有冒犯,请见谅!”
“好吧,不过小心一点,那是我修练多年的法器。”
“江衡,住手!”元真不待江衡靠近,左手虚弹几下,两团拳头大的火球射出,直奔江衡而去。
“来人功力不俗,挡不住,还是快走吧!”
江衡大叫:“还有什么邪术妖法,尽管使出来吧。”
那两人轻“咦”一声,匆匆后跃。其中一个人说道:“不是说四皇子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老?”
如果说江衡这一掌将元真打飞出去,或者反过来,他自己被元真震得跪坐地上,江衡都还不会如此吃惊。只见那元真两手一挥,身子居然凭空拔起,向左飘开丈余。
眼前尘埃落定,江衡只见一个身长八尺有余,手长脚短,上身瘦下身胖,顶上无毛的怪人,眯着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江衡接过手来,这才瞧清楚,原来这珠子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深的紫红色。表面浑圆光滑,毫无瑕疵,甚至略带透明感。初时触手生温,久之隐隐发热,掂在手心,非常有份量。
“你是说我们地丑老大弄错罗?说话小心一点……哎哟,好小子,这一剑这么快……”
江衡已经学会从现在开始,凡事不再以自己所知的常理去判断。他见到地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心道:“你们两个该不会也刀枪不入吧?”强忍着烦人的噪音,提起长剑,剑尖朝前,奋力向那黑瘦子掷出。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算了,我不想为了这无谓的事情,在这边僵持不下,虚掷光阴。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还手,快还手!”江衡踏上一步,双手出掌如风,霎时整个掌力已将元真罩住。
才想着,便见那粗犷汉子,拿起铜槌在铜铙上一敲,“锵”地一声,江衡只觉这一槌仿佛就敲在自己心口上,胸口为之一窒。
元真招呼江衡,两人双双跃出亭外。便在此时,轰然一声,亭子底下钻出一团东西来。霎时土石齐飞,柱倒亭毁。
地丑见他发愣,哈哈大笑,圆锹一转,朝他打来。元真一旁窜来,大喝一声,手上火羽凤珠发出一道刺眼的火光,直往地丑而去。
只见元真伸掌在嘴边一抹,再在江衡眼前摊开时,掌心已经多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
江衡见他冲过来时,手中长剑一动,就要向前刺出。没想到他紧接着却忽然跪地,这一剑使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凝劲不发,道:“我不是什么四皇子,阁下搞错了。”
“他妈的,我一定是在作梦。”
元真毫不气馁,踏上两步,右掌一推,火光大盛,再度向前挺进。那地丑故计重施,扇了几扇,但效果已不如刚才。只见他不躁不急,倒转锹头,用锹面去挡。火舌直接喷在锹面,四散分开,虽然烧不到他身上,剧烈的火势却也让他脱不了身了。
可是自从羊角山里的山洞醒来以后,这世界仿佛都变了一个样,除了虫鱼鸟树,山川风云一如以往之外,他一向最熟悉,最拿手的东西却都变了。若非他内功底子够高,经得起刺|激,否则只怕半天不到,就真的要疯了。
“我挡着,你快走!”江衡耳畔响起元真的声音,转头一看,元真双眼注视着地丑,并未开口。
“少废话,继续敲就是了。”那黑瘦汉子手摇不停,冷眼瞧着江衡。江衡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让他忽然想起元真。转头一看,元真与地丑仍僵持在那边,两人神情与刚才无异。
元真倏地起身,微微低头,又使出他那不用开口说话的绝招,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一个所在。”脱下外衣,递给江衡,同时使了个眼色,转身带头便走。
元真道:“四皇子不必担心,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负责接应我,也许人多了,你比较能安心。”
元真情绪不为所动。只见他一脸惊疑,又向前走了两步,颤声道:“你……你这……你这……”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这么一迟疑,一颗巨石凌空飞起,就往两人头上落下。眼见巨石又大又重,落将下来力道之巨,可想而知。两人身子一闪,窜了开去。
“啊……这个嘛……”
一言未了,江衡只见元真右手发出一道红光,倏地打向自己。江衡闪避不及,撞个正着。
其实对于元真的话,江衡也不是全然不信。尤其他保护的那个少年王爷,正好也是老皇帝的第四子。还有他死前的异像,以及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对照起来,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你偷听我们说话?”元真皱眉道:“你躲在亭子底下多久了?”
像这样非金非玉,又不是贝珠之类的东西,怎么看也知道绝非凡物,更不用提它还会变大变小,发出火光来。江衡捧着捧着,不觉手心微微出汗,一时出神。
不知为何,江衡这次去势却毫无阻碍,直接冲到粗犷汉子的左侧。那粗犷汉子体格虽然好看,但恐怕没有什么近身搏斗的经验,一见到江衡这么接近自己,一下子手忙脚乱,拿起铜铙就乱敲。
江衡只见这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闪避,神色虽然有点慌张,但动作倒也不怎么急迫。他一日之中连遇高手,却怎么也摸不清对手的底细,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武功,自不免顿失信心。
“地丑,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如此逼人太甚!”
这仿佛让元真相当为难,江衡在一旁则显得事不关己,不发一言,只张大眼睛瞧。
“你看吧,我这‘摧心铙’再多敲几下,这小子就要挂了。”
元真大骇,右手一摊,大叫一声:“火来!”几乎便在同时,江衡但觉周身发热,胸口郁闷,正自惊疑不定,忽然眼前火光大盛。江衡大叫一声,往后跃开,定眼一瞧,居然发现元真身处一团火球当中。
江衡大喝一声,不待元真落地,猱身上前就是一掌。元真眉头微皱,身子好似一团棉絮,江衡的掌力未到,却早一不给他掌风带得向后飘开。不过速度已不似刚才那般敏捷。
那种感觉实在令人难受,恶心欲呕。江衡忍不住伸手去捂着心口,忽然铃声跟着大作,“铛铛……铛铛……”直响,霎时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不见了。
“我跟着你三天啦!呸……”地丑吐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三天以来我一直在地下,吃树根,喝井水,总算还有一点代价。”说着右脚一跺,脚下地面跟着隆起,竟冒出一把丁柄圆锹来。
“你……这……”元真瞪大眼睛,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向前两步。
这身体是他自己的,自己身上有没有纹身,位置又在胸口,江衡岂有不知的道理?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图样似曾相识,隐然便是他保护的少年王爷临死前,胸口所出现的那一条。
“我说过了,第一,我用的不是什么邪术妖法。”元真郑重地道:“第二,你身上的纹龙,只要你一发怒,或是情绪波动,就会自行出现,不是我弄的。我要是有办法在你身上弄东西,我不早弄了?再说,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这一切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江衡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相信。但觉一颗心怦怦直跳,耳里听得元真续道:“倘若我真要害你,就不会放火烧不死你……可是话也不能这样说,你就是有赤眼青龙护体,所以才能对付火羽凤珠,可是你却说赤眼青龙是假的,这可是……”
元真左手微弯,屈指向那已经倾毁的凉亭弹出,口中喝道:“定!”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胸口居然纹着有一条赤眼青龙,就在双乳之间,盘据着整个胸膛,状态威猛,栩栩如生。
“我知道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有点困难,四皇子顾虑安危,不愿承认,那也是人之常情。”元真收起笑容,沉吟思索道:“这可怎么办?道尊事前也没交代,两边彼此也都没照过面,这……”
便在此时,他胸口上那条纹龙,颜色逐渐变淡,终致消失不见。元真大叫:“果然不是纹身,那就对了!”
江衡见那圆锹连柄约有五尺来长,地丑拿在手上运转如飞,成了一样怪模怪样的兵器。江衡从来只知道从地下可以长出高梁菽麦,却不知道圆锹也可以这么长出来。这原本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此刻的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江衡一听到“法器”二字,全身一震,忍不住看了自己的配剑一眼。
元真大叫:“不可!”但那江衡可不是泛泛之辈,元真这“不”字才出口,他不但已然冲到地丑面前,刺出一剑,待到“可”字说完,已经连出三剑了。
“什么特征?”江衡将外衣拉开:“你看,它又不见了。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用什么障眼法变出来的。”
果然,那元真便道:“我们到亭子里说。”
江衡心口一闷,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使用两种不同的发声器,互相支援,互为表里,一个旁敲侧击,一个就长驱直入,几乎配合得天衣无缝,叫你顾得了东面,就顾不了西面。
江衡把凤珠还给他,道:“唉,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要是在平时,江衡自然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有资格与自己一战的,放眼天下,不过十多个。任何人在他眼前一站,凭直觉就能知道对手七分虚实,因而可以斟酌出手轻重。
两人顺着小路行出五六里外,来到一处小坡上,坡顶上有座凉亭。江衡跟着元真上了坡顶,但见凉亭两边都是下坡路,坡度虽然不大,但居高临下,又无其他可以遮蔽的东西,视野相当辽阔。坐在亭里,要是有人接近,一里外就能发现了。心想:“要谈隐密的事情,这里最好不过了。”
“元真,你这次逃不了了……”
“只要你把那颗什么火羽凤珠拿出来,让我仔细端详端详,确定它不是什么妖物之后,我就相信你。”
江衡伸手抹去,只觉触手平滑,龙身线条颜色丝毫无损,这绝对不是画上去的。
“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四皇子,你认错人了。”
“金钟罩铁布衫?”江衡见他毫发无伤,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练了刀枪不入的不坏之体。可是微一转念,随即知道不对:“不对,我刚刚剑尖及体,并未感到有半点内劲回传,就算是刺在石头上,也该有反震之力才对啊!可是……”
可是江衡就只有单纯地感觉到,剑尖就是刺不进去,如此而已。
江衡见他又叫又跳,兴奋异常,怒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元真决意以火攻逼他就范,不断加强火力。但地丑的圆锹是他吃饭的家伙,只守不攻,坚强异常,不管元真如何使劲,再也不能使他退后半步。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便在此时,那元真大叫一声,败下阵来。江衡循声望去,正好见到他倒在地上,地丑一锹打到,他伸出左臂格挡,脸上神情显得十分痛楚。
江衡自然知道这是元真在跟他说话。可是在他的所会的词汇当中,根本没有“逃走”两字。听元真这么说,那更不可能先走了,身子一动,抢在元真之前,提剑往前冲去。
“慢着!别想逃……”江衡听他想打退堂鼓,心想他这么一走,这满腹的疑窦,可真不知要向谁问去。见他右手握着一颗,比鸭蛋还大上两倍的黑色珠子。这让他联想起前两天,那红羊教众手上的铁八卦,直觉这一团妖火,与这珠子应有绝对的关系。
江衡一招得手,立刻后跃,正觉得怎么会如此轻易,却听那地丑低吼一声,怪笑道:“做什么?给老子抓痒吗?”
※※※
“……父王!孩儿不肖,先走一步。孩儿今拜江衡为义兄,他也就是你的义子,未完成的任务,就由他来代替我吧!”
“别犹豫,我一动手,你马上就走……我会找到你的。”元真说着,火羽凤珠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了。
话才说完,忽然间地面隐隐震动。元真脸色一变,道:“糟了!”
“难道你就是……”元真看着他,嘴唇微动,那种感觉,像是要江衡自己说出下面的话。可是江衡根本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如何接口?他先前是由怒转惊,这会儿又由惊转怒,道:“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真的传音入密的耳语又钻了进来:“江衡,你疯了是不是?快住手!要再不住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元真忍痛道:“往前面的林……林子……”
“真的?”
原来那黑瘦汉子跟着摇起了铜铃,其音虽不能说震天价响,但却十分吵杂。江衡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聋了一般。
“怎么?不愿意?除非你不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而如果你确定我是四皇子,那你有什么好不信任我的?”
他当时分明说了“代替我”,难道,就是要我代替元真口中,所谓的“四皇子”吗?
江衡怒道:“什么你呀你,我呀我的?”见元真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瞧,盛怒之余,终于也忍不住低头瞧去。岂知他这一瞧,吃惊比元真更甚,大叫一声,连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