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虽然并没有特别预期他会重视我的电话，但是接通的瞬间，还是觉得心里有着莫名的安慰感。
即使逆着光，我仍然看清楚了他脸上露出的笑。
“我一直都很讲道理，失约的人才没道理。”我像是恢复了小时候的任性，无法控制情绪。
当没有抱着“我是最特别的”、“他是为了约我才办这样一个party”的这种的嚣张念头。
“嫂子？鬼扯。你应该比我了解你哥，别开玩笑了。”
小惟一脸“你们两个居然有暧昧”的天真表情，做了个“请”的姿态。李跃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房间的角落。
他看看我，再看着小惟，露出一抹笑意：“不好意思，我想要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借用她一下。”
“有什么话要说？非要神神秘秘的？”既来之则安之，我斜靠在墙面，眼神里没有内容的看着李跃。
“小爱，这里~”熟悉的声音从长条沙发的某个位置叫出了我的名字，循声看去，果然是小惟。
“程天爱，今天我生日，在钱柜办个party，你也过来吧？”通过电波传递，再还原成林一哲充满温暖感的声音，着落在我的心上。
“程天爱，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他给我随时会挂掉电话的感觉。
回头再看一眼，那逆着光线的门，像是在黑白世界的中间，发出暗灰色的光。
“你又知道了。”我没好气。“你冤枉我！我皎皎之心，日月可鉴啊，所以事实上我有考虑控告你诽谤。”
“程天爱？说话啊？”
沉寂的世界，仿佛一片虚无和空荡，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光。眼泪狠狠的浸出来。看不清这个世界，也看不清自己。
管他谢昕涛会不会再度讽刺我从哪里找到的灵感。
如果能像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记忆系统出了障碍，保存期限变得短暂而会不断被替换，一段记忆，一个人，一件事，都会在保存期限到来时，在记忆容量到达满点处瞬间被忘记掉，被清空，也许我会快乐很多。
但李跃给我的感觉，比起对韩家怡单纯的不喜欢更加让我不舒服，像是电影里那种潜入人体的外星怪物，是会忽然暴涨，吞噬掉宿主的恐怖生物。
“我喜欢他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我？还是你喜欢他？”我的目光冷冷的转过一个角度，绕开李跃，看向林一哲。灯光随着音乐铺陈开来，落在他的脸上，滑出好看的弧线。明暗交替的线条里，修长的睫毛颤抖，轻微的扇动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一哲正在和一个妆容精致，像洋娃娃一般的女生碰杯，即使在并不如何明亮的灯光下，柔软的笑容也像可以融化冰雪一样，眼神柔和。
不想他不想他，我摇摇头，再度打开衣柜。
走出钱柜的旋转大门，阳光一览无余地洒落，却流露出寂寂寥落的样子，把身后沉默的影子拉得又薄又长，一直延伸。
听到谢昕涛那波澜不兴的平缓声调，我的心才找到了实感。
“姐姐你终于来了。”长长的影子遮蔽了原本就阴暗的光线，微光碎淡，我抬起头来，李跃站在我前方，像是上次我和李卓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的位置。
“我来不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对李跃保持距离的心态，和对韩家怡敬而远之的态度，有相同的部分，是不想让小惟和林一哲知道我的另外一面。
有人正声嘶力竭地唱着“一句谎言就是心口插上的一根针”，如果这是真的，我的心大概已经被针占满，再也没有地方能再安置任何东西了。
林一哲的生日party，当然要慎重对待。
我靠，我这么有诚意的想理由想得我都要挂掉了，他倒先不耐烦了。
向小惟挥挥手，我向门口走去。
“许惟笙我就爱你这点纯情，不过我现在要先去约会了哟~bye~”
即使人生最终会只剩下一片空白，即使注定会把那些曾经看到过的美好和感动，曾经深深深深爱过喜欢过的人忘掉，即使到了人生的尽头，却什么也无法留住，无法想起，即使会恐惧，会害怕，会疲倦，也好过现在心里有着宁愿死掉也不想承受的酸痛。
他停顿了几秒钟，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你的声音怎么了？哭了？”
“因为我想验证……”李跃看着房间的某个位置，露出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喜欢林一哲。”
“日月没那么有空。”他轻轻地笑了两声，说：“你定了约会，自己却要失约也就算了，但是连理由都不愿意好好地编，我的自尊心在你心里的分量也太轻了。”
我又被这个世界扔掉了。
“我就知道让林一哲打电话，你一定会来。”
我再度翻开手机的翻盖，找出了谢昕涛的电话。
“你怎么就知道是理由了。”你他天哪的话都是你说的你去死吧。
林一哲迎着我走过来：“程天爱，谢谢你来。”
老天爷果然一直都这么恨我。林一哲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party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同时，居然硬是要搭配一个专门负责坏我心情的谢昕涛。
“程天爱你把话连起来说好不好？”
“呃……其实……”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谢昕涛和林一哲哪个重要，这是完全不需要用智商思考的事情。
“才没有。风太大听不到，快点过来啦，挂了。”
“看不出你还是一腐女呢。”李跃轻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倒真能证明他和李卓是兄弟，都是一样的，笑容看似很诚恳，眼神里却毫无温度，但他非常得意，非常冷酷，非常嚣张，和李卓轮廓相像的那张脸，有着李卓很少出现的鬼祟和阴险感，“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嫂子，我总要替我哥多看着点。”
“哪里都过分！”我气势汹汹，“看看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来？你是打算让女生等你多久啊？”
“生日快乐。”我淡淡的回应一句，略带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所以要先走了。”
我走出了房间。
“我们约了？”
“程天爱？”
“哪，谢昕涛。”
哼，男人啊。表面上一副再无所谓的高姿态，实际上还不是跟猫一样，有腥偷的时候积极得让人叹为观止。就像谢昕涛，显得多么勉强才答应我提出的约会条件，像是为了他亲爱的周玮师兄所以牺牲自己的献身者模样，可是实际上还不是同意了我的邀约么。
“小爱你别老是开我玩笑啦。”她惯例的害羞。
“借口。”谢昕涛笃定到不行地抛出两个字，语气里还有让我火大的笑意，非常讽刺。
大概被全校一半以上的女生所青睐的林一哲，是不需要为了程天爱做到这个程度的。因为他只要笑一笑，点一点头，我就手足无措，更何况他对小惟一直表现出比对我多得多的温柔和关注，而我和他的距离感也是一直存在的部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有期望然后被破灭掉分明就是我活该，只是看到整个房间里的人多到完全无法一眼看出林一哲在哪里时，我还是忍不住心里持续地苦笑着自己仍然打压不下去的隐约期待。
“……呃……”
“你就走？”
走到她身边坐下，我问：“你们家亲爱的学长，今天的主角呢？”
我扔下李跃，走向小惟。
林一哲说着“没关系”的词句，因为音乐的缘故变得几不可闻，在我耳边掠过，轻微振荡的空气使得耳后微微的感觉有些痒。
“你说话有点逻辑好不好？我哪里过分了？”
“嗯？”
“嗯，早就约了人啊，来过来露个脸就够意思了啦。配角的诀窍，就是点到即止，冰雪聪明这个词就是为了我造出来的，知道吧。”我捏捏小惟的脸，“要不是你未来的男朋友，我连来都不想来，所以你要记得我是这么爱你哦。”
“谢昕涛，你怎么这么过分啊！”我理顺了呼吸，恢复了和他说话的常态。
“好吧，你要好的理由，那你就当我妈今天结婚我要在现场观礼好了。”我扔下这句话，恨恨地合上了手机。
既然不是林一哲特意邀请我来的，留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我本来就没有对林一哲有什么具体的企图。即使此刻难过和酸楚一直在心脏边缘掐出月牙形的殷红痕迹，也其实并没有难过立场，不是么？在他心里落地就足够了，我不要生根。
我翻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叫我来的？”心情像是瞬间结冻的水面，凝结时碰撞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又像被困在地下的封闭空间里，没有窗，没有光，没有出路，连空气都淡薄。“为什么？”
“嗯？”
“我约了人呢，先走了啊。”拿起放在小惟身边的我的包包，指一指林一哲，我对小惟眨眨眼，“表白的方式分为含蓄与不含蓄，但杀伤力一样啊一样！搞定他！你行的！”
“什么我家的亲爱的啦，小爱你真的太open了。”小惟非常用力地推我一把，指一指房间被挑高的二楼的位置，“学长在楼上啦。”
我靠谢昕涛还以为我真的想见他啊！
糟糕了，心腔的左边有些痛呢。但是，我才不要这个以讽刺我得到乐趣感的家伙的同情。
除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我实在没有办法更好的表现出游刃有余。挂断电话才恍然想起和谢昕涛定下了约会。
暗地里还不知道多期待见到我呢。所以我就才信我勾引不到他。然后我就等着看被我甩掉的谢医生，脸色有多精彩了。
和谢昕涛定下约会的周六，我特意选择了最能体现“短裙”的短的服饰，穿衣服穿我自己开心就好。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心里对谢昕涛的道貌岸然冷嘲热线。原本安稳而充满成就感的心情，简单的就被手机外屏上显示的“林一哲”三个字完全打乱。
“我气短不行啊！”我也爆了，什么理由啊什么谢昕涛都去死一死好了，给个说法给他就算是足够的尊重了，“爸妈不准我出门，要我留在家里看书，下午你不用应酬我了。”
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一个人真是太寂寞了，心里好空洞。
“当然啊，今天下午嘛，3点在城南路的麦当劳门口嘛，你的忘性可真是出类拔萃到足以称霸江湖啊。”
“好好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真的想要见一个人，一定见得到。”
“程天爱，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