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亲也是体制化
杨筱光忍不住又去了医院，还在医院旁的水果店买了篮水果，她这次打算以公司代表的身份慰问老李。
杨筱光说：“可我只记得那段‘体制化’—起初你讨厌它，然后你逐渐习惯它，足够的时间后你开始依赖它，这就是体制化。”
她不知他为何跟着她过来，也不知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更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行为在她看来，不是不奇怪的，杨筱光被潘以伦看得有点儿心烦气躁。
何之轩听完后，说：“你现场处理得很好，但是，这件事和我们公司的确没多大关系。”
医生不耐烦：“他们单位吧！”
杨筱光掐指一算，这些东西在时间和金钱方面确实花费不菲，而她对此类项目，的确一点儿时间都不舍得花。女性荷尔蒙警告她，要积极。
杨筱光一直看着他转去车库取车了，才快步过了一条马路，熟门熟路地摸到一条小弄堂口。那边烟火气很盛，人气也很旺，生煎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杨筱光点点头，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把诸如“不确定”“很迷茫”等表示患得患失的词汇全部抛开去。生活嘛，就是且走且看，何必令自己有诸多的额外压力呢？
她的邮件是写给这一次动漫展展台搭建的合作公司的老总费馨的，她用合作方的严厉口气对这家供应商公司表示，这个项目是市委宣传部主管、行业协会委托，有美日的动漫杂志和公司出席，所以有国内外很多媒体盯着。就在开幕前两天发生了工伤事故，施工队和策展公司发生矛盾，会对整个展会的顺利开幕造成障碍，也会吸引媒体关注不合理的劳务纠纷。
莫北笑着接了一句：“这部电影教育我，不要放弃希望。”
“呃？”这可真是意外，杨筱光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方竹语重而心长：“你没事看那些干什么？话说回来，你总不给自己和人家一个进一步接触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别乱七八糟地想一堆。”
到了医院，杨筱光先用老李单位同事的身份向值班医生打听了伤情。值班医生说老李目前的伤势虽然很重，需要人照料，但是倒是不会有后遗症，只是需要静养，而且起码得有一两年时间不能再登高爬低了。
杨筱光见杨妈在看电视剧之余，不时往自己这边使眼色，可见母亲对待这一次相亲之紧张，远远胜于自己。她压低声音同电话那端的方竹讲：“你晓得吗？我妈现在是恨不得把我打包处理大甩卖，她自从知道对方的身家背景很不错，就一直激动到现在。上礼拜给外公扫墓，她竟然都在念叨这件事，大呼外公保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原来这些都算成本。
女孩儿说：“我们交不出住院费怎么办？”
广告播完，绿灯亮起，行人又匆匆进入各自的忙碌都市生活。
当女孩儿一说随便，男人就会觉得棘手。但莫北没有皱眉，信手点了几样，鱼虾蟹肉都全了，还添了一盘时令鲜蔬。摆上桌来，色彩明丽，荤素适当，分量合适，一切都恰到好处。
服务生递上菜单，杨筱光眼尖，看到有小笼包，就指了一下，说：“这个。”又觉得自己失礼，于是刹住口，望望对方。
所以说，体会母爱之余，承受一些唠叨的压力，是在所难免的。
她想了想，径自去了医院的收费处，问：“可以代412病房外姓李的病人缴住院费吗？”
杨筱光朝着他大大方方地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杨爸见杨筱光又被杨妈数落得愁眉苦脸，便来解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压力不要太大。”
可潘以伦继续不依不饶地问她：“你准备帮多久？一个月？一年？”
昨晚收工时，她又问了一些受伤工人的情况，知道了对方叫老李，是外来务工人员，家里经济情况一般。
杨筱光由着好友独自消化自己话里的隐藏含义。
杨筱光蓦地想起来，她跟进的广告剧本还未最后定稿。
杨筱光想，真是个乖女孩儿，她一定很担心自己爸爸的伤势吧。
她对她的母亲说：“妈妈，要不你去上班，我留下来陪爸爸？”
方竹安慰她说：“起码有一点好，他坐在你面前，让你有了女性的自觉。”
杨妈毫不动容：“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晓得盯牢，脑子不动，手脚不勤。”
落在潘以伦的眼里，这些是无比可爱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想碰她，可是知道这样很唐突，他不敢将手伸过去。
“上回放你鸽子的人准备补偿，吃饭的地方随你挑。”
杨筱光问：“你是说我平时没有女性的自觉？”
男士当然是坚持做绅士要送她回家的，但她坚持不麻烦别人，最后便在饭店门口各走各路。
杨筱光鼻子朝天：“笑话？谁敢笑话我。”
老陈还说：“所谓大龄未婚女青年们都是因为日子太好过了，懒惰成性，连个恋爱成本都不肯轻易支出。”
“没事。”潘以伦将手里的保温壶递给女孩儿，“反正做几份都是做。”
她在上班之前先去了趟区中心医院。
杨筱光向医生敬了个礼点了个头：“多有打搅，多有打搅。”
但莫北注意到了，就代她点好，还问她：“还想吃什么？”
“花时间找一个合适的人，花时间谈朋友荡马路，花时间投资存钱买房子。”
她一鼓作气，加倍努力工作，将即将拍摄的广告脚本同编剧沟通了个七七八八，到准备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加班了两个小时。
杨筱光想，虽然是有些压力的相亲吧，但且当它是即将享用的一顿大餐，还是能让人心情开朗的。
杨筱光心说功夫不到家，说不过自家老妈，还是赶紧闪人为妙。她抄起手提包，才溜到门口，杨妈又叫道：“方竹介绍的对象到底什么时候见面？哎，你早饭不吃就走啊—”
老陈看到她的便条，笑得打跌，说：“这个礼拜的任务顺利完成后，双休日你就有空解决一下终身大事了。”
外头太阳正美好，她深深呼吸，端正姿态，又变成了精干的女白领。
她将这桩事情同方竹讲了讲，方竹听了以后只是说：“你呀！”
方竹沉默。
杨筱光很无奈，如果一个女人过了第二个本命年还没有男朋友，那么她身边的七大姨八大舅就都会时不时冒出来表示关心。
杨筱光简单问了伤情，令她意外的是，老李夫妇绝口不提要“君远”赔偿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多谢关心，让你们费心了”之类的话。
这倒是新说辞，杨筱光奇怪地问他：“什么是恋爱成本？”
杨妈卷起晨报砸上她的脑袋：“你妈我玩不来这些新潮玩意儿，你还是把钱用到你自己身上吧，打扮得漂亮点儿，早些找个男朋友是正经。”
没想到杨妈说：“我老早就看到了，方竹这个小姑娘最近又做了大文章，什么少女援|助|交|际的，电视新闻都说了。人家现在不靠家里也不花父母的钱，虽然婚姻状况不大好，可比你还是绰绰有余，我说你办个正经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杨筱光想，原则上她应该失望才算正常，但事实上她心里竟然很是松了口气，并用一种很理解对方的表情说：“你忙你忙，有空我们再聊。”
老陈温和地拍拍杨筱光的肩膀：“心肠好是优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职业一点。”
这便是何之轩表达的最明确的态度了，让杨筱光在心里握了个小拳，心想，何之轩果然还是那个何之轩，为人处事经过这么多年，却基本没有改变。她赌了个准，所以笑道：“我知道领导会拔刀相助，这样的意外在我从业这么多年里，的确是头一回遇到，是我疏忽了。以后和工程公司签合同时，我一定规范他们的用工情况，以便保障我们的利益。”
她想了想，选了个较为安全的答案，说：“看电影吧。”可是她最近看的电影是《丁丁历险记》，于是她搜索了一下脑内存，蹦出来的是洋文“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女孩儿咬咬唇，泫然欲泣。
她看着桌上看上去就很美味的菜肴，心里默默咽了口口水，又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开吃。她想，要留好印象啊！这样一想，就更加憋手蹩脚了，连最爱的红烧肉都没动筷子。
这把方竹问住了，她一时也解释不了“喜欢”这么抽象的词汇，只好先鼓励杨筱光：“莫北和我通过电话了，他对你的感觉很好，同我讲了还想约你出去。今天起码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对不对？”
杨筱光在杨妈的紧迫盯人下迅速穿衣打扮出门，临到了餐厅门口，才晓得拿出镜子仔细打量一下自己。
杨筱光倒抽凉气：“你高考怎么就没去考上戏？”她想，真见鬼，方竹见她工作的时候也不过就三五次，竟然有样学样学得这么像。
杨筱光点头，频率很缓，不自觉地就把声音放低道：“可以。”
杨筱光有一种滑稽天分，配合她天生白皙红润的苹果娃娃脸，无意的动作也时常会做出搞笑的效果，连陌生的医生都笑了起来。
“你对身边的男人就是这副腔调，交际圈内的男人都对你不会有其他想法的。但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你还是有发挥女性天性的潜力的。”
她想，这样的相亲算不算体制化的开始？眼前的男士又亲切又好看，她对他有些好感，还为了他让自己的腰背僵硬成了洗衣板，并且后悔没有化一个完美的妆出门。这样的体制化，算不算值得？
夜里，杨筱光同方竹打电话汇报完当天的情况，抱怨道：“这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的压力啊！”
也许，这算是对方在这样的生活窘境之下，为人处世的一种自尊和一份风度吧。
杨筱光去病房探望了老李。病房内病床都满了，老李睡在搭在走廊上的临时病床上，脸色蜡黄，精神很不好。他的妻子正在喂他喝稀饭，两人都是老实朴素的模样。
“她在为你精挑细选。”方竹说。
“但是整个策展是我们做的，负面情况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正常的媒体发布，不是吗？”
杨筱光告辞，她不想打搅他们一家的温馨。
杨筱光想，男人长得好看，总是让人少掉几份免疫力的。
潘以伦一手牵着女孩儿，一手提了保温壶。
“所以我想，该负责的是费总的公司。”
这样既没有抱怨也没有诉苦，很出乎杨筱光的意料。
方竹说：“你平时同你身边的男人们通常是这样讲话的。如果对方是供应商，你一般是狠三狠四地说，‘八折不行，起码打个六点五折，我们肯定会让你们赚的，你们也要对我们有点儿诚意’；跟男同事说话的样子就更差了，‘这桩事情你不帮我搞定，今天晚上你和我都不要想下班了’。”
“老李的工伤不是你的责任！”她身后有人这样说。
所以，那位神秘莫测的莫北先生的相亲宴，她要用同工作一样认真的态度去面对。
这是她在职场上最大的一份幸运筹码。
老陈叹气：“你这个人，工作上头一向很努力，就是有一点让人头痛，不够职业化。”
啪！杨妈拍桌子下最后通牒：“如果今年再不找个男朋友，明年家里不养你，趁早出去学方竹自生自灭！”
杨筱光正专注地写着邮件，连玩笑都没顾得上同老陈开下去。
“我知道，对方的费总一定会打电话给您或者老陈，投诉我要挟她。”
杨筱光哭丧着脸：“亲爱的妈妈，您这是要赶我出门？”
杨筱光已经理好提包，边没一点儿正经地讲着：“姐姐我相信你，正太弟弟。”边一溜儿小跑跑出了医院。
杨筱光真心笑了出来，今日的斗争似乎已经成功，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
杨筱光低头做认错状：“老领导，让您为难了。”
杨筱光排队买了二两热乎乎的生煎，捧着生煎一路走一路吃一路想，这顿饭其实吃得顶受罪，明明鱼虾都新鲜，红烧肉入味，蔬菜又可人，还有隔壁桌的芒果色拉，可她偏偏没法尽情享用，让明明刚够吃的菜还留了一小半。
何之轩说：“我希望以后这样的情况最好尽量避免发生。”
他还问：“可以吗？”
“我压力很大。”杨筱光说。
她的母亲说：“不好不好，你快上学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便是都市人的生活。
回到公司，办公室内一个同事都没有，她难得做了第一名。老陈进办公室时见她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打文件了，不禁啧啧称奇：“难得我们小杨同志能拿考勤榜第一。”
杨筱光瞬间就感动了，她从来不知道她在母亲心里的地位原来这么高。
方竹叹一口气：“阿光呀，你相亲的时候，肯定始终在想，这个男人的条件我很满意，我跟他谈朋友也许不错。但是你没有想过，你是不是会喜欢上这个男人？”
杨筱光大致将情况讲了一遍。
何之轩点头：“你自己很清楚后果。”
“你这样会给公司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家里，依然免不了杨妈的一顿追问。
杨筱光不是不肃然起敬的。
杨筱光一直是个很努力地过着这种单调生活的小尖兵，认认真真地做好她喜欢的这份工作。她自己打趣自己，在办公桌前贴了一张励志便条—“要会打电话，兼顾发邮件，当得起空中飞人，做得了培训讲师。脸皮练成城墙厚，嬉笑怒骂，处变不惊，还要做好全场HOLD住小能手。这就是都市民工广告人。”
这叫做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走出何之轩的办公室，杨筱光又被老陈叫住：“那费总打电话给我投诉你。”
杨筱光点头：“我晓得的，那伤者家里确实蛮困难的。”
潘以伦的脸上忽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就这样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你真是少见的爱管闲事。”
走到十字路口正遇红灯，人们都停住步子，正好对面马路边的大屏幕广告在播吴彦祖主演的化妆品广告，马路这边停驻的女孩儿们不约而同地对屏幕内的帅哥行了注目礼。
但方竹还是岔开了话题：“这个礼拜天有没有空？”
杨妈甚感欣慰：“这样好，找不到男朋友就努力工作，多拿点儿年终奖。”
领导如她预料地点了点头。
杨妈用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看着她：“这么早就回家？没有其他活动？是不是表现不好，让人家笑话了？”
杨筱光眯缝着眼，嘟囔：“早睡早起早上班。”
杨筱光从付费窗口走开，从提包里翻出钱包，抽了五张一百元出来，在潘以伦反应过来之前，将钞票塞入他手里：“我看你和他们家蛮熟，就做个好事帮我转交一下吧，如果他们不肯收，你就买点儿好菜给他们加餐。”
莫北问：“听方竹讲，你的工作挺忙的，平时有什么爱好？”
莫北说：“上回真不好意思。”
潘以伦皱眉，想把钱还给她的样子。
领导说：“我看到了你抄送给我的邮件。”
李妻很感激：“小潘，你这么忙还帮我做鸡汤，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可是于她自己，她是始终无法做到所谓的袖手旁观冷漠无视的职业化的，杨筱光叹气。
写完邮件，按下了发送键和抄送键，杨筱光倒了杯茶，从柜子里摸出一个苹果一个面包，吃起了早饭。
他们身边站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儿，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白净，模样很乖巧，身上的校服洗得很旧，但是很整洁。
杨筱光吞下口水，决定还是同他做一些初步的信息沟通。
这刻，天已经擦黑，一轮皓月正挂当空。
“人家看上去没怎么来电，我也没有办法的呀！”杨筱光说。
“世上只有妈妈好。”方竹劝道。
杨筱光想，方竹介绍的人果然很有家教。
杨筱光正把注意力转到隔壁桌上的芒果色拉，可是坐在对面的男士风度好得不得了，连吃菜的样子都慢条斯理，她怎么好意思提再加一个菜？
杨筱光说：“要发挥这个潜力还蛮吃力的。”
杨筱光头顶月光，昂首阔步地走在大马路上，心情格外舒爽。
那位莫北确实有一副好卖相，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形象很符合TVB律师剧里的斯文律师。
谁知杨妈换了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放过，报纸上的专家都说现在甲等男人找乙等女人，乙等男人找丙等女人，只有甲等女人找不到男人。我想我女儿清清爽爽一张白纸，从不跟不三不四的人瞎七八搭，工作又不错，也算是个甲等女人，哪能就找不到甲等男人？”
杨筱光沉着气说：“昨天情况比较混乱，领导您愿意听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吗？”
杨筱光学习淑女笑：“随便。”
杨筱光叹一口气，想了想，说：“我实话实说啊，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道理一直是对的。最近才看了一本言情小说，平民女和高干男活生生被高干男的妈给拆散了，太血泪了。当俺娘做了辛蒂瑞拉老妈的美梦，最后却落个空，她还不把我劈死？”
她同夫妇俩正讲着话，他们的女儿过来了，手上还拖着一个人，一路叫：“妈妈，以伦哥哥烧了鸡汤耶！”
对方也在打量她，用一种很礼貌的态度，并不令人感到生厌。
乌云及时遮住月亮，月辉也及时从她的头顶快速撤走，她又恢复成一个都市中默默向上游的小人物，生活无例外地还是两点一线，每日的八个小时紧随着大流，为自己的这份工作鞠躬尽瘁。
那头医生敲了敲窗口，问：“是412门口床位的李华明？已经有人替他们付了一个月的住院费和医药费。”
“又相亲？”
杨筱光每日清晨醒来，都能体验到世上最幸福的母爱—杨妈已经把漱口杯、洗脸水预备好，早餐也做好了，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杨筱光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吓一跳，心里怪叫，这叫什么诡异的缘分？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像只要你认得了这个人，在这座城市里你就能随时随地遇见他。
杨筱光小心翼翼地说：“不过何领导没说我什么，可能还会帮我善后也说不定呢，我就赌他正直不阿。”
杨筱光思考起来，“喜欢”这个问题是老复杂的，她哪里能知道什么样的情绪才算得上是“喜欢”呢？她问方竹：“我就觉得看他的卖相很舒服，这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这是二十余年保质保量的母爱，它让杨筱光觉得可以就此赖在父母身边一辈子。这是温暖的巢，何必离开？
女孩儿不认得杨筱光，点个头就算是招呼了，接着便对母亲说：“妈妈，快点儿让爸爸喝。”
杨筱光高中时期顶喜欢TVB的律师剧，所以立时就对莫北生了些好感。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欣然接受，并且准备好好儿表现。
直到关电脑之前，那位费总仍然没有给她回复的邮件。
这天她比平时提早一个半小时起床，杨妈的早餐还没做好，稀奇道：“竟然没赖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杨筱光说：“探病。”
李氏夫妇很是意外，有些受宠若惊，连说：“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真是好人，这么记挂我们。”
杨妈恨铁不成钢道：“她谈个恋爱都要我来操心，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她都成愁了，眼见条件好的不抓紧点儿怎么行？”
这日下午，不出杨筱光预料，她被何之轩叫入办公室沟通展会工伤事故的事情。
杨筱光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哒哒哒连跑带跳地下了楼。
在赴约前，负责任的介绍人方竹又给了她一个电话，通知她最后定下来的时间和地点。
“这不是责任的问题，而是—”这样的事情对杨筱光来说太难解释清楚了，她词穷。
杨筱光把身子坐坐正：“没关系没关系。”
老陈这样通情达理，肯通融、肯提点，杨筱光一向是感激在心的。她想，自己的这份坚持，的确给公司的领导带来了一些额外的小麻烦，她也借用了领导们的势力，来完成了自己的坚持，这全赖她对领导们人品上的信任。
李妻要掏钱，潘以伦按住她的手：“别客气。”
潘以伦看到是她，也是一脸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筱光无端被激怒了：“喂！你怎么这么讨厌！那么你想我怎么样？撒手不管还是一管到底？”
杨妈又说：“你是张没有情趣的白纸，关键时刻要人教教的呀！这么早回家，难道又没戏了？”
这倒是，两人都承认，心底难免欷歔一阵。妈妈的爱有时也是一种负担。
她的心情一复杂，晚上就容易失眠，一失眠，就会打开电脑看动漫，从小丸子看到柯南再看到路飞，整个夜晚已过去一半了，最后的结局就是在次日清晨睡得正香时，被杨妈掀开被子揪了起来。
杨筱光只得抢过报纸，把话题岔开：“你瞧你瞧，我们方竹又写了整版。”
她的母亲脸上虽然忧愁，但是口上仍安慰女儿道：“我们会想到办法的，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快去上学吧！”
可是，饭局结束后，莫北接了一个电话，有一桩公务急于处理，于是不得不让这次气氛和心情都不错的相亲暂时结束。
医生职业化地提醒道：“你还要交什么费？不交的话让路给后面的朋友。”
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黑眼圈，她想，熬夜害人是真理啊。这点在见了莫北以后，就更加令她自惭形秽了。
女孩儿被母亲推走了，杨筱光把头低下来，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
杨筱光举起手做投降状：“老妈，拿了年终奖我立马就给你买个iPad，让你在被窝里也能斗地主！”
临走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她想，女孩儿的大学学费可能都成问题了，因为父亲伤好之后也许再无稳定工作。
潘以伦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她过来了，杨筱光转过头，见他就站在她身后。他人高，她仰头看他太吃力，便不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才让她完完全全放松。
每次面对和陌生人相亲这件事时，杨筱光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