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此喜欢你
温晚笑着点头保证：“真的，我感觉这事儿之后，贺沉对我比以前还好。其实，我知道他喜欢我还没到这种地步，现在我们俩相处反而挺别扭的。”
温晚下意识喊了声贺沉的名字，贺沉已经捡起被自己踢掉的手枪转过身来。
自从住在一起，温晚对贺沉的了解的确是多面性的。
贺沉并没心思搭理他，一双眼长久地注视着温晚。
温晚笑了下：“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上去看看。”
沛沛抿唇瞪了她一眼：“少自恋，我还是不喜欢你。”
温晚捏紧手指，顺势就脱口而出：“听说你大哥大嫂的故事很感人。”
“之后我已经将那些人全都开除，也配合警方做了全面调查，但这事牵扯太多，这才被有意瞒下来。那个女明星的家人，我已经做出相应赔偿。”贺沉说得真诚，然后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温晚心情复杂地回头瞧他一眼：“谢谢。”
温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被他握住的手慢慢抽了回来：“说了，说你大哥和大嫂的故事。”
她干脆作势要起身，贺霆衍忽然又开口了，低低沉沉却格外清晰：“听说，你和贺沉在一起了？”
她想起身，谁知道这点儿心思马上就被贺沉给瞧了出来，连带对她说话也冷下脸：“你也一样，偷偷给他送东西，明天就一起挨饿。”
贺沉带温晚去泡汤，两人换了衣服在走廊集合，贺沉一路都在逗她：“急着在沛沛面前表现，为了证明什么？”
小丫头不说话，阿爵从后视镜瞧了她一眼：“叫人。”
她有些不放心，想到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还是放下筷子跟了上去。才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贺霆衍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我不信你，我妈也不会原谅你。”
沛沛不在阿爵面前反而随意多了，她只是不爱笑，话却不像阿爵那么少，侧目瞧温晚时，意味深长地问：“听说你和三哥好了？”
一路上小丫头只顾着玩手机，阿爵就更没有什么话，温晚无聊透了，就开始和身旁的孩子搭腔：“你多大了？”
每次和贺沉说话，温晚都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这几天她总发噩梦，一地鲜血，没点触动是不可能的，好几次贺沉在书房就能听到她猝醒的惊叫声，后来就留了心思，每天都和她同床而眠。
拧动钥匙的手指生生僵在半空，她隐约猜到了吴迪要说的人会是谁。
力气也在一点点消失，温晚感觉到身体下沉，像要跌进暗沉的谷底。
沛沛不甘心，两人决定再来一局。
阿爵叹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那扇门板，他还以为贺沉着急给温医生出气……
贺沉并没有吃多少就上楼了，温晚发现其实这男人心里分明是在乎贺霆衍的，进餐的时候眉头几乎就没松开过，楼上的动静越大，他的脸色也越难看。温晚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餐厅，楼上的动静就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起来，贺沉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到，断断续续还有器皿被摔打在地板上。
温晚有时和他聊天，他高兴会答应一句，不高兴就一直沉默。只是睡眠越来越糟糕，十六岁的孩子，几乎完全依赖药物才能入睡。
“那就是做对了，对了就该有奖励。”他说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果然此时不远处的一扇包间门蓦地被打开，从里面冲出两个强壮的黑衣人，他们均是侍应打扮，面目狰狞，手里同样拿了枪。
首先这人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有时候温晚睡了迷迷糊糊中还能听到隔壁房门响动——贺沉总是加班到半夜才回。这大概也是他单独给她安排房间的初衷，怕晚归会打扰她。
贺沉刚从外面回来，手有多凉可想而知，温晚感觉到他已经沿着她腰线一路爬到了脊背上，接着再往前……感觉到胸前一阵发凉，那里温度最高，她不由被冻得狠狠瞪着他：“把我当取暖器了？”
阿爵也不打扰他，只是耐心地等他吩咐。
面前人的脸色在走廊刺眼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苍白，嘴唇也微微蠕动着。
温晚绝对不会无聊到和她讨论这样没营养的话题，只看了眼楼层数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晚也没多解释，她学会桌球，其实还是同顾铭琛有关——
等管家离开，贺沉便掀开被子上了床，手臂搭在温晚发顶，却压根不敢触碰她。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也是第一次见。
温晚倚靠着床头，无声地阖上眼。
温晚这人看起来着实有些木讷无趣，所以贺沉此刻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贺沉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五官依旧沉静淡然，像是在听无关紧要的事情，极其冷静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晚给贺霆衍做了简单包扎，整个过程这孩子没再多说一句话。温晚试着问他问题，他连看都不看她了，垂着头紧抿唇角。
贺霆衍又不答她问题了。
等到了贺沉的别墅，家里自然只有贺霆衍在。一段日子不见，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一张小脸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安安静静的样子。
萧潇挑眉瞧她：“我才不信。”
贺沉难得无奈，却又带了些笑：“委屈？”
温晚只是用眼神控诉他的专横霸道，贺沉伸手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扣紧，表情变得肃穆起来，仿佛允诺一般慎重地说：“小晚，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沛沛脸黑下去的时候。”贺沉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也不管有没有在场，低头就在温晚额头吻了一下，“你居然还会这个？”
贺沉牵着她上楼，准备带她去参观自己的房间，又说：“听说今天见贺渊了？”
温晚疑惑地看了眼贺沉，他脸上自然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只是垂眸与她对视着。须臾，她总算鼓起勇气认真瞧他：“如果我问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管家为难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坏了。”
贺沉知道这姑娘是在替温晚出气，也不和她计较，淡然地回道：“丢脸无所谓，只是害小晚受伤，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和世间所有的爱情没分别。”贺沉随口答了一句，温晚没发现他的表情有任何不对劲。
沛沛戴着耳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阿爵的话。
平时贺沉很少有独自活动的时候，温晚知道阿爵是他的贴身保镖，这里是公共场所人又复杂，免不了有些担忧：“他不在，没关系吗？”
阿爵说完就离开了，温晚想了想还是朝贺霆衍走过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孩子今天格外别扭，说什么都不理人。
他反身一脚踹掉了那热门手中的枪支，随即伸手拧住他胳膊将人按在了地板上。
贺沉已经不打算多说，拖着她进了隔壁间：“看看书房。”
萧潇机关枪一样数落一通，最后看着温晚一脸平静的样子，气都撒不出来，挥挥手有些丧气地说：“算了，你这种人除了换个脑子真的没救了。温晚，你以后得学着有事往男人身后躲，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温晚想了想，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料的到？好在即使这么想，她心境也异常平和：“没关系，如果再跌倒了，爬起来就好。”
这话说得巧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无奈，可言下之意也非常清楚了——这事不是他主使，但他又十分诚恳地认下了自己的责任，将温晚所有后话都给生生掐住。
温晚抬眼瞧阿爵，阿爵的脸色已经近乎铁青，板着脸，冷冰冰地叫了声小姑娘的名字：“沛沛。”
温晚实在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上方的男人，直到他哑声开口：“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就算中枪，我活下来的几率也绝对比你高许多。”
吴迪依旧是冷淡地抱着胳膊，她的模样其实非常标致，比起顾铭琛之前找的很多女人强了不少。温晚还记得自己收到过的那条彩信，神色淡了下来，挺直脊背望着她：“我和他离婚了，不知道你找我做什么？”
贺沉拍了拍他肩膀：“贺渊这个人，做事从不给对方留余地。他要是对我动了杀心，你以为我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温晚眉心微微一跳：“……你刚才叫我阿姨，现在却叫贺沉三哥？”
阿爵适时地递上一支，他也只是叼在嘴里没点燃，低头翻看那些资料和照片时眸色森冷。
沛沛不是第一次来了，直接就带着温晚去了桌球室。里边已经有不少人，沛沛径直走到角落那一桌，拿起一根球杆扔给温晚：“放心吧，我会让着你的。”
温晚冷得一阵哆嗦，又怕被旁人瞧见笑话，脸上红扑扑地低骂道：“流氓，松手。”
贺沉但笑不语，又带着她去了衣帽间。
两人在一起不过才一天，可是贺沉就好像心急按了快进键，一路拉着她往前跑。
自从爸爸死后，辗转着被接到顾家，她都快不记得被人爱是什么滋味了，贺沉是唯一一个让她再次有这种感觉的男人。
他坐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动物世界》，温晚进去的时候，连眼角都没抬一下。阿爵安排管家搬行李，又对温晚说：“三哥会回来陪你用晚餐，温医生先稍作休息。”
贺沉却抬手示意他：“不忙，贺渊那边肯定会有新动作，要是再树敌对我们不利。这事我心里有谱，到底是谁做的，我全都记在这里。”
贺沉刚刚在口袋里摸到打火机，点烟的动作有一秒的迟疑，随即，“嗒”一声响，赤红的火光照亮了他晦暗不明的一双眼。
这天贺沉让阿爵来接人去泡温泉，温晚上车之后才发现后座坐了个与贺霆衍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模样长得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就是不爱笑。
眼下她跟着管家进了卧室，瞧见贺沉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径直就往温晚身边走，仔细瞧她脸色：“好些了吗？”
同居生活就这么混乱地开始了，除了第一天因为贺霆衍的事儿气氛怪异之外，温晚和贺沉接下来的相处其实还不错。
温晚一愣，只见男人狭长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语气近乎狠厉地：“你受的苦，我一定双倍讨回来。”
温晚含笑不语，这小丫头一来便约她打桌球，而且拿起球杆之后眼神格外明亮激动，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桌球。要赢得这年纪孩子的喜爱，首先就得让她崇拜。
温晚看着他，默默扯起干涩的嘴唇笑了笑。
沛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在我记忆里一直很年轻。”
贺沉没说话，只是埋在她颈间，将她抱得很紧。
瞧了一路也没瞧出什么特别的。
怨不得她记不住，实在是和顾铭琛传过绯闻的女明星太多了，而她们的脸无一例外都能与纪颜有几分相似。
温晚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刚进屋时那孩子在看《动物世界》，当时电视上播的就是一只麋鹿在给孩子哺乳的画面……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遭遇这些，不失控才怪。
阿爵一直在门口候着，此时迎了上去，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手中：“都交代了，的确是那边干的，估计看他的人都被踢出了董事会，急了。”
温晚轻咬嘴唇，转身正视他，斟酌着开口问了吴迪口中那件事。她还是想听听贺沉的解释，不管真相如何。
小丫头密密实实的睫毛像两把小蒲扇，嘴唇都懒得动的样子：“十七。”
“霆衍小时候很开朗，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变成这样，他其实非常清醒，只是想通过这些方式引起别人关注罢了。”他沉吟片刻，“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萧潇看温晚嘴角又浮起笑，忍不住摇头：“遇上贺沉，对你来说也不知道幸是不幸。”
这么说起来，贺沉是个内心细腻的男人。
贺沉抬眼看他，管家马上低头：“这就吩咐下去。”
尽管贺沉那么说，可阿爵发现他对温晚还是不一样了。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没来看你，生气了？”温晚仔细琢磨他心思，可始终得不到回应。
沛沛有些不服气，再一次输掉之后，她暴躁地把球重新码好：“再来。”
温晚的饮食会刻意交代厨房，连她的口味喜好也会照顾到，卧床静养时特意买了游戏机给她解闷。温晚如果不会，他就耐心地教。更别说下床活动时一定得自己亲自陪着了，那些举动，哪里像是真的没什么？
温晚微微一愣，随即莞尔：“好。”
那服务生太容易制服了，反而让温晚更加不安。
温晚回头就看到贺沉一脸兴味地瞧着自己，脸一下红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爵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可小丫头似乎浑身怔了怔，这才抬眼看了看温晚，同样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但是语气里有几分妥协：“阿姨好。”
她本意要拒绝，阿爵很会瞧人脸色，马上会意道：“请温医生搬去一起住，一个是方便照顾小少爷，还有一个是先生想和你多增加了解。他说你们年纪不小了，住一起是了解对方的最佳方式，这样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再有误会。”
贺沉指了指她的座位：“你现在上去，他会闹得更厉害。”
她干脆沉默着没再多说，刚好管家敲门：“先生，温小姐的朋友来了。”
吴迪静了静，在温晚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才张嘴：“我是真的喜欢铭琛。”
“听谁说的？”
萧潇又气得伸手戳她：“你差点就没命了，他对你好是应该的！要是有点良心的，都该感激涕零一辈子。”
萧潇等他离开就受不了地拉着温晚开始批斗：“我说你是不是傻了？有什么事也该让男人往前冲。你怎么每次爱上个人就恨不能把一切都掏给他？贺沉可比顾铭琛要城府多了，你——”
温晚嘴角抽搐，不想再继续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我们现在去哪？”
贺霆衍闻言，眉峰动了动。
晚饭时间，贺霆衍没下楼，贺沉似乎也已经习惯他这样。两人才刚刚落座，楼上便传来沉闷的钝器落地声，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坐在主位的男人却好像没听到，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管家：“谁也不准给他送饭，饿两次就听话了。”
小三逼宫也有些晚了，她不觉得自己现在对吴迪还有什么威胁，离婚前没有，离婚后就更没有了。
晚上来接她的却不是贺沉，阿爵笔直地立在门口，冲她礼貌地点点头：“三哥临时有事，让我先过来接你。”
温晚再次醒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她盯着屋顶恍惚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到疼痛爬满了神经的细致末梢。她茫然地转头，床边并没有人，只剩窗纱随着微风在轻轻摇曳。
贺沉将她转过脸，微微蹙着眉：“我做错了？”
“你先。”小丫头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尊老爱幼，爸爸教我的。”
温晚离贺沉的世界越发近了，就像那次葬礼上踏进贺家，她当时就预感自己似乎与这个黑暗的世界再也无法撇清关系。
温晚一愣，贺霆衍这人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此刻脸上还有几分隐秘的关心，他性子别扭，连关怀似乎也和常人不一样。可此刻听着这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萧潇白了她一眼，又眼神不善地看了看贺沉：“贺先生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让自己的女人出这种事，传出去还真丢脸。”
他说完低头握了握温晚的肩头，声音异常温柔：“你们聊，有事叫我。”
贺沉比她还大了七岁好吗！
她只是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偶尔几次夜里会失声尖叫，但宅子里的人好像都习惯了，第二天依旧一切如初，温晚终于忍不住问他：“想你妈妈了？”
温晚把最后一粒球打进之后，这才直起身笑看着她：“我觉得得主动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开始喜欢我。”
对于她的说辞，贺沉只冷淡回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没人宠了。”
“我可不想这样。”温晚一直没变脸色，这会忽然严肃起来，“对我来说，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铭琛之后，我想找份纯粹的感情，这样，至少一辈子也没白活。”
温晚不理他的揶揄，贺沉却不罢休，又轻声在她耳边低语：“这么喜欢我？”
温晚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接触过这种事，正常人忽然看到这种情形的时候肯定都会反应不过来。倒是贺沉机警，终究是见惯这场面了，即使和她调笑暧昧着，思维却高度集中。
温晚看她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更加像纪颜了，忍不住又说：“如果你真喜欢他，多花点心思研究下纪颜，这比使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强多了。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张像她的脸蛋，至少这样，顾铭琛会多看你两眼。”
阿爵不懂。
之前好几次想问问贺沉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已经有警察介入此事照例询问过，他早就交代她，实话实说就好。
最后的所有感知都停留在箍住自己的那双手上，强劲而有力，那是一种类似被需要的感觉。
温晚尴尬地站在门口，原本杂乱无章的心情越发混乱了。
温晚之前和顾铭琛结婚两年，可一直没住在一起，自己租住的公寓也面积不大，她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衣帽间。看着满满当当的冬季最新款，还有那些漂亮的首饰皮包，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她心脏狂跳，但是脑子也越发清醒。
温晚只好用流氓挑衅滋事来敷衍她，但是萧潇明显不相信。
贺霆衍只是淡淡瞧她一眼，答案却让温晚意外：“我不想她回来。”
温晚又怎么会不知道萧潇是为自己好，拉着她的手狎昵地往脸上蹭了蹭：“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其实我也后悔来着。”
沛沛歪了歪头，竟然还甜甜地笑了：“对不起啊，学习压力大，脾气不好，多谅解。”
住一起是为了增进了解，可眼下看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温晚却有点奇怪。以贺沉的阅历和地位，绝对不会对每个女伴都这么用心，要说贺沉爱她难以自拔，那就更加扯淡了。
她决定这件事还是要亲口问一问贺沉，贺渊也好，顾铭琛也好，他们全和贺沉有过节，包括外面那些传闻，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一个字也不想去相信。
温晚看着被收拾的不剩任何装饰物的房间，心里有些难过：“既然你现在没能力反抗，就该善待自己，我想你母亲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这么了解我？”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贺沉大概是听到了管家的大呼小叫，眉心微微蹙着，熠黑的眼底似乎涌动着一些难言的情绪。他沉默地站在门口，与她短暂地对视之后才快步走上来。
贺沉怕弄到她的伤口，双手撑在她身侧，吻的力道也非常轻，等尝遍了她的滋味，这才慢慢直起身。他微凉的指尖揩了揩她唇角，声音微微有些哑：“我不在，你睡得着？”
“……”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姿态近乎虔诚的。
喉咙哑的发不出声音，温晚想喝水，但又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
此刻的贺沉像极了温柔体贴的情人，温晚很难将他和那个商场上手段毒辣、四面玲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即使知道他背景不干净，还是会被他这副样子给蛊惑。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有事忙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
温晚还是有些放不开，眼神闪躲地抬手推他：“有人——”
两人正忸怩逗笑，温晚忽然瞧见那服务生眸色一深，一手已经迅速地扯开了托盘上的白布，接着飞快地拿起来上面那只黑色手枪。
贺沉彼时正拿着笔记本在一旁忙碌，闻言安静地瞧过来。正好有微风拂过，她双颊嫣红地瞧着他，含羞带怯的样子让人心痒难耐。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瞬间就好了不少，他上前，俯身印上她柔软的唇。
温晚尴尬地点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阿爵的那位乖女儿了。
管家站在门口局促地垂着头，非常识趣地说：“我去吩咐厨房弄点清粥。”
但温晚还是主动打招呼：“嗨。”
温晚也瞧出来了，沛沛不喜欢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半点都不友善。
她不是没见过血，也不是没经历过死亡场景，即使是精神科医生，她也遭遇过各种临时状况。
阿爵会意，懊恼地低下头：“我失误了，这就去查清楚。”
温晚忍不住问他：“心情不好？”
温晚有些尴尬。贺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仔细瞧着：“饿吗？开了一天会，临时出点小状况才没去接你。”
沛沛并没有很在意，十七岁的女孩子，看什么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她也不是没见过三哥以前那些女朋友，但是没有一个能记住脸的，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还在身边待了这么久。可今天一瞧，长得也最多算是清秀罢了。
来宅子的第一晚就如此波澜壮阔，温晚直到入睡也没见贺沉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一会儿想贺沉，一会儿又想贺霆衍，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半夜感觉到有人在吻自己，然后睁眼，在模糊的月光下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狭长眼眸，贺沉撑着胳膊瞧她。
温晚什么都没再说，收拾了医药箱离开，临走前将包里的牛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吴迪走后，温晚一个人想了很久。
又是“听说”，温晚没有问贺沉他们贺家的男人怎么会“听说”这么多事情，只是如实回道：“他受了点伤，我送他去医院。”
那时候的贺沉眼底分明是有触动的！阿爵忍不住就开口问了一句：“你现在对温医生，真的没多出一点别的感情？”
温晚最后还是收拾了东西和阿爵上车，阿爵一路都不多话，车子平稳滑行，偶尔从后视镜瞧一眼心事重重的女人。
贺沉没再接话，反而把冰凉的手心放进她毛衣里。
温晚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和贺沉有些方面是一样的。所以究竟是喜欢，或者已经升华成了别的什么感情，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他语气充满了斥责，可眼神温柔多了，甚至比以前看她时又多了点什么。其实温晚自己都说不好那一刻为什么会有勇气去挡，到现在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如果让她头脑清醒时来做这个决定，或许反而会犹豫也说不定。
贺霆衍居然冷冰冰地笑了一声。
沛沛蹙眉想了一下，冲她扬了扬眉梢：“会打桌球吗？”
贺沉却很坦白地承认了，没有丝毫犹豫：“不是我经手，但那家经纪公司的确在我名下，不管真相是什么，确实脱不开干系。”
他当真给她安排了独立的书房和卧室，显然是重新布置过的，床单和窗纱全都选了她中意的色调和花样，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都和她专业有关。
“这话你该对他说。”
反倒是温晚不习惯，贺沉天天陪在身边，连去个卫生间都要亲自将她抱进去。害怕伤口感染不能洗澡，那男人就亲自弄了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身体。
他们在黑夜中感受彼此的温度和存在，贺沉很安静，这次什么流氓话都没说。
吴迪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地，温晚这时候才发现，如果不是化妆她的气色非常差，脸上有难掩的倦容，眼底也拉满赤红的血丝。果然再开口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口气：“铭琛现在根本不见我，我——”
温晚耐心地瞧着他：“你在笑我。”
温晚越发糊涂了，只听对方没好气地说：“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铭琛。”
温晚没想到贺沉这么严厉，而且今晚贺霆衍的情绪确实很奇怪，他似乎只有在贺沉的事情上才容易失控，就像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见面那样。再者，贺沉就这么将他软禁下来，只会让那孩子越来越暴躁易怒，温晚有点担心。
管家还没走到门口，已经有人率先赶过来。
其实之前这孩子已经非常信任温晚，对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大概碍于她和贺沉的关系，连带着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话别有深意，温晚听明白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两人回头，贺沉和阿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贺沉又怎么会瞧不懂他那点小心思，开门见山地说：“即使那粒子弹打中的是我，选择也一样。小不忍乱大谋，你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爵自然知道他口中“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他不禁回想起贺沉昨天抱着满身是血的温晚时，那副眼眶发红的模样。
电影里看到过无数次这种挡枪的戏码，可是温晚那一刻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像救人是种本能的认知。她只觉得肩胛骨一痛，那痛像是贯穿了五脏六腑，全身也好像麻痹一样，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贺家名义上是瓷器世家，可是那次葬礼上就知道背景不干净。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贺沉会是那家经纪公司的幕后老板，而且还和纪颜的死有关……难怪顾铭琛会这么恨他！那个丑闻曝光也是要针对贺沉，顺便连她一起利用了。
她终究脸皮薄，几次之后就开始抗议：“你忙，不用特意陪我。”
等阿爵走开，沛沛才不耐烦地扯下耳机扔进背包里，对温晚说：“走吧，咱们自己找乐子。”
沛沛坐在那越来越不淡定：“喂，你技术这么好干吗不早说？”原来还是个有心眼儿的，一点也不像面上看着那般老实。
贺沉却轻轻贴上她耳朵，低沉地笑了一声：“傻丫头，这是警告。以后有话不问我，再敢随便相信别人，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贺霆衍竟然摔了遥控器就走，趿拉着拖鞋直接上楼。
她努力地抬头想看贺沉此刻的表情，但是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喉间腥甜，却又像是缺水。
她说话丝毫不留余地，将对面的女人激的无话可讲。温晚准备开门，吴迪上前一步道：“温小姐，我和铭琛认识，其实是因为他安排我去调查一个人。”
温晚心事重重地点头：“其实不用这样，这些东西我用到的机会很少，而且喜欢的话，会自己买。”
直到几分钟后门板被人推开，管家的目光与她相撞之后，几乎是立时就瞪大眼：“温小姐你醒了！我去叫先生！”
吴迪追了上来，语气变得急切：“温小姐，我知道找你很唐突，可是这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我来找你不是示威也不是别的，是因为想帮铭琛。”
温晚叹了口气，有点语重心长的样子，坐回原位认真道：“我以后是你的私人医生，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和贺沉的事，我已经是成年人，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再然后又听到了枪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过来，温晚眼前越来越混乱，画面颠簸着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狠狠吸了口烟，这才说：“有关系？反正我都会对她好。”
沛沛从小就跟着阿爵在桌球室长大，阿爵爱好不多，桌球算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持久且兴趣不减的一项娱乐。所以在同龄人之间、甚至是比起很多女人来说，她的水平都算上上佳的。
吴迪紧张地吞咽一下，这才说：“铭琛心里只有纪颜，这个我很早就知道。我和她一样是从模特入行，铭琛培养我，只是想让我进纪颜曾经的那家经纪公司……纪颜被逼从事桃色交易，幕后老板是谁，铭琛从没放弃过追查。”
轻飘飘的尾音落尽耳底，温晚却整颗心都在发颤。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当初动心了决定在一起，这段时间相处，她对贺沉的感觉也越来越奇妙。这是个复杂却直接的男人，他在外人面前被传的那般不堪，可是在她眼里，她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面。
贺沉陪了温晚一整个下午，直到她再次入睡，这才带上房门走了出来。
难怪觉得眼熟，像纪颜，她怎么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都过了你侬我侬追求轰轰烈烈的年纪，彼此会给出空间时间，也不会因为对方太忙而生气别扭。当然，贺沉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吃饭娱乐。
果然和贺霆衍差不多大，温晚再想说点什么，那孩子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阿姨，我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和人说话。你要一直问我，我会非常为难，因为我不礼貌，爸爸会生气。”
温晚一愣，忽然想起萧潇之前说的，贺沉是私生子……
温晚点点头，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医生看过了，不要紧了，看我现在能吃能睡的。”
她不是好奇心重的女人，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贺沉不说话，伸手在身上找烟。
贺沉捏她下巴：“瞎操心。”
其中一个人被他击中倒在地上，鲜血将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染红了一大片，温晚哆嗦着，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这么想阿爵便豁达了，剩下的事大都揽了下来，让贺沉安心陪温晚。
来的是萧潇，她早两天就来过，那时候温晚还不能下床，气色也非常差。贺沉怕事情闹大于是婉拒了，萧潇为这事在电话里急坏了，一个劲儿追问温晚到底怎么回事。
“温医生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先生不会勉强温医生，并且温医生有足够的私人时间，请放心。”阿爵趁她走神又补充一句。
“他没和你说什么？”贺沉说这话时已经推开了一扇门，穿堂风迎面吹过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又充斥着她的鼻腔。
贺沉只当她是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些震惊，走上前从身后搂着她，低声问了句：“喜欢吗？”
贺沉见她不回答，居然低头就照着她下唇咬了一口：“小白眼狼。”
出门却没见贺沉，管家忧心忡忡地对她指了指阁楼位置，又不放心地叮嘱她：“先生不喜欢人随意进去，温小姐要切记。”
她闭上眼的时候，似乎听到贺沉一直在她耳边说什么，那声音太低了她听不清，只觉得眼皮沉得厉害。
萧潇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之前顾铭琛的事给她打击不小，即使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心底肯定还是有块地方无法释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贺沉再伤了她，萧潇其实很怀疑，温晚到底能不能抗住？
其实他真没有与人同床的习惯，但是每每脑子里记起她满身是血地软在自己怀里，就什么不适都消失了。
阿爵在边上看着也没刻意点破，感情的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迷，像贺沉说的，反正他都会对温晚好，爱上……大概也是迟早的事。
贺沉瞧温晚不说话，大概读懂了她的心思，伸手轻轻抚她脑袋：“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贺沉已经脱了外套，慢慢从玄关走进来，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温晚的脸颊，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温晚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此刻，心情十分微妙。
“你觉得找我，合适吗？”温晚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单纯还是装的，这些话找谁说都可以，找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她自然不会圣母到给她什么好脸色，电梯到了楼层，马上就抬脚走了出去。
男人的眼眸深沉黝黑，含笑着，缓缓点了点头：“保证比你听说的要真实。”
温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阁楼的位置，轻轻点头。
他的嗓门很高，温晚被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她这时候实在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看着他往外跑。
吴迪粉嘟嘟的嘴唇微微抿着，好像在生气。
可眼下的场景让她思维紧张，呼吸都快跟不上了，目光迟钝地看了眼剩下的那个男人，他的枪也已经对准了贺沉的方向……
温晚的手指攥的更紧，只听吴迪非常小声地说：“温小姐，我只希望你别被坏人骗了。贺沉，比你想的要复杂许多。”
温晚反而没话讲了，站在顾铭琛的角度恨贺沉是一定的，但如果贺沉真的只是“被”牵连，那么她就不该揪着这件事不放。
透过未合拢的门缝，能看到贺沉挺拔的背影安静立于门口。他背对着温晚，温晚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他低哑的嗓音：“不需要原谅，我没做错事。在你母亲回来之前，你只能待在这里。”
这孩子说话可真不招人喜欢，温晚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支着下颚不耐地催促：“开始啊。”
温晚的脚步在家门前顿住，深吸口气才回过头：“吴小姐，难道你要告诉我，铭琛和你之间是清白的？或者是铭琛从未出轨过，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如果不是这些，那么什么话都别说，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心里再有疑问，对着面前的男人终究不好发作，贺沉每次都能轻易拿准她的心思，就连让人传话也算准她要害，连个当面拒绝的时间都不给她。
不知道贺沉究竟是怎么同贺霆衍谈的，那孩子之后老实多了，鲜少出房间，大多时候对着他养的那只水母发呆。
温晚那一刻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甚至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就扑了过去。
阿爵已经将沛沛带至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贺沉牵着温晚往外走：“他们有自己的安排，不用管他们。”
温晚不信吴迪会有这么好心，应该还是顾铭琛在背后指使。
温晚一愣，阿爵是帮贺沉传话的，可怎么这话就好像直戳她心口那块大石似的。
她看见有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倒是训练有素，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是人已经快走到他们跟前，温晚不好意思地推贺沉。
谁知道眼前的女人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不过给她个机会先来，居然就一直连杆没输过。
温晚看他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就想笑：“不是，只是——”
温晚一怔，脚步瞬间便顿住了。她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还是索性回头，脚僵在那里一时动弹不了。
贺沉看完那些东西就随手丢还了阿爵：“贺渊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如果他真想这时候杀我，绝不会选最蠢的方式。”
一路气氛怪异地到了会馆，阿爵这才对温晚说：“三哥在顶楼谈生意，沛沛会陪你先待会儿，她对这里很熟。”
在沛沛眼里，多少便觉得这女人有点配不上她三哥。
可是眼下，却节节败退。
他点了点胸口位置，面无表情地说：“将来一笔笔全都讨回来。”
贺霆衍很坦然地承认了：“要贺沉喜欢一个人，比要他命还难。”